翌日清晨,天依旧阴沉,冷风吹个不停,太阳也怕冷似的躲在云层里不肯出来。迥儿一大早就起身了,脚踩在院内冻得发硬的土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不一会儿又听见他拿着扫帚扫地的声音,细细的声音听在耳中觉得分外舒坦,心中忽然觉得这寻常百姓家的日子倒也比王府里的日了要平和舒心许多。屋内里通着火炕,地下笼着火盆,倒也暖意融融,碧云初来乍到,天不亮就醒了,在炕上翻了几个身便再也睡不着了,见吟箫睡得熟便悄悄起身,一个人洗漱后便在窗边坐着,偶尔能听见莫离与迥儿低低的说话声,小院的门开了又关,莫离一早上进进出出不下三遍。
到了辰末时分,听见有人轻叩房门,转头见吟箫仍沉沉地睡着,忙走到门前掀了帘子探出头去,一下便对上了莫离那双漆黑的眼睛,羞得忙低下了头,还未开口便听见莫离沉稳的声音:“想必我妹妹还未醒,姑娘还是先出来用早饭吧。”碧云转头向屋里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便跟着他出去了。
用完了饭进屋见吟箫正半躺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一个信封,见她进来了忙笑道:“这天冷的,我现在是越发的懒了。”
“你伤未好,也该多歇息才行,刚打了盆热水来,你先洗洗吧!”说着又转身从门外端了个盆来,侍候她洗了。
“什么时辰啦,我看这天阴沉沉的,太阳也几天没露脸了。”吟箫用了早饭,坐在炕上双脚悬空来回踢踏着,脸色依旧苍白没有血色,眉间笼着淡淡的哀愁。
“已过了巳时三刻了。”碧云边整理着书桌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我哥呢,他还在吗?”吟箫抬眼看了看床边帐幔边挂着的那副小像皱了皱眉头问。
“嗯,在外厅呢,像是要出门的样子……”碧云下半句还未出口,就听她抬高嗓音唤起“哥哥”来,略带些撒娇的口吻听起来清脆而天真。
“你醒啦,怎么不多睡会?”她这边话音刚落,就见莫离掀了帘子微笑着走了进来。
“这几日睡得够多啦,哪里还睡得着?哥哥可是要出门?”吟箫见了他笑容满面地问道。
“嗯,准备出去一下,顺便到药铺给你抓药。”他扬了扬手里的方子走到炕边坐了下来,用手轻抚着她的背蹙眉轻声问道:“可好些了,还是很痛吗?”
吟箫笑着推开他的手道:“嗯,好多啦,哥哥放宽心,妹妹我可不是一般人,这点小伤还奈何不了我,不过今日有件事还要劳烦哥哥去办一下。”说完便伸手将那副小像取了下了,用手卷好了递给他,接着又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信封来捏在手里肃然道:“还请哥哥跑一趟将这画还有这封信交给他吧。”说话间已见碧云知趣地挑了帘子出去了。
莫离接过卷轴,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宁王,于是笑道:“怎么,你想通了?是不是要见他一面?这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啊?”
“自然是秘密了,哥哥只管拿去交给他就是了。”吟箫见他一脸好奇脸蓦地脸一红推了推他道:“哥哥不是要出门吗,还不赶快去?”
“好了,哥哥这就去,呆会药熬好了可要趁热喝下,还有别乱走动,养伤要紧……”莫离见她羞红了脸,想必她真的是原谅宁王了,心里暗暗高兴,嘴上却不忘叮嘱她。
“知道了,怎么听哥哥的口气倒越来越像碧云姐姐了?”吟箫不耐地打断他,心里觉得暖暖的嘴里却又打趣他。
莫离无奈地看着她笑了笑说:“你这丫头,越发的无法无天了,整日里说些胡话。”说完人已出了门走入院中了。
手里紧握着画轴,怀揣着那封信,莫离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容直奔宁王府去了。刚到了王府门前,便见管家李东平打府里出来,见他过来了忙迎上前来招呼,将他引到正厅去了。
“这是我妹妹特意让我转交与你的。”见宁王一脸期待地走了进来,双手将画轴捧了过去。
“哦,那她可有说些什么?”宁王接了画轴忙请他坐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莫离并没有入座,边说边从怀中掏出那封信递给了他道:“若依她的往常脾气,怕是这副画也难保了,更别提她会亲笔写信了。”说完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宁王。
宁王见他满面含笑,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本想请他留下来用了饭再走,却见他急着要走便也没强留,现在他可是一心都在这画和信上了。莫离走后他便匆匆往书房去了,脚步也比往常轻快了许多。
来到书房将手中的卷轴往案上一放展开来细细的观赏一番,才将目光移到案上的那封信上。回想刚才莫离颇有深意的话语,心想定是得到吟箫的谅解了,不由得胸中涌起一阵激动与欣喜。随手将那画挂在了案旁的墙上,按捺着内心的喜悦将这信封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几遍才拆开,将那折得整整齐齐的淡黄宣纸轻轻展开,只见偌大的一方纸中间只有几行小诗,写道:“情丝几缕寄何处,花已向晚香如故。幽梦断处人未醒,奈得无缘清泪盈。往事不堪难回首,素手金杯再续酒。”
他将那诗反复读了几遍,嘴角的笑容却渐渐地僵住了,诗面的意思是他倒是理解,可再细细一看,她写的竟是一首藏字诗,从第一句的第一个字到第二句的第二个字依次向下数过去是“情已断,缘难续”这六个字,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刚刚还激情满怀、欣喜若狂的他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一时竟捧着那信立在桌前动弹不得了。半晌只听他低头发出几声冷笑,一拳砸在的黄杨木的书案上,只见书案中间竟凹下去了一块,留下一抹暗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