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君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虽然是离家只有三个半小时车程的邻市。
说不上新鲜,也说不上担忧,更多的是一种叫做“陌生”的情愫梗在彦君的喉头。因为在微胖界混迹了长度等同于年龄也等同于单身时常的岁月,彦君的喉结含羞于肉下,但嘴边萌芽的胡子让彦君也有了些微成熟的味道。当然,这种面相可以称为“没见过世面的半大雏鸟”,呆呆傻傻,是骗子们最喜欢的财神面。
彦君自小绝对是中国人爱看到的那种小孩,温厚而敦实。人见了总想捏着他肉肉的脸做些奇怪的表情。他听父母的话,听老师的话,没有不良记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像一匹温厚的马,在家和学校这两片草场不停地咀嚼着生活。不管是润湿的叶片还是难嚼的枯根他都一概吞下,嚼不烂的多嚼几下,总要吃下肚去。生活倒也简单,教科书就是彦君的辔头,领着他一年一年地在草场绕圈。走过了小学,迈过了初中,最后和高中说再见,彦君走到了生命中第一个岔路口,他要上大学了。
第一次要离开呆了十多年的地方,彦君倒没有太多对故乡的惆怅。到底是吃草,只不过换了个地方,水土如何也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事,他只需当心牧马人的鞭子罢了。不过,在临行前那一晚彦君却无法正常地合上自己的眼睛。黑夜里,他安静地睁着眼睛,板着臭脸,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许有南天门飞到蓬莱三岛那么长)直到眼干。彦君找不到自己这样做的理由,但事情就这样奇妙的发生了,他自以为多年的修炼让自己变成了一口枯井,扔在大的石头进去也荡不起什么涟漪,仍得多了井自然就堵了。然而这口枯井存在的意义,或者说是这口枯井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要干些什么,这种高深的哲学大命题,他一概不管。
彦君坐了三个半小时的长途汽车,时间不长不短。期间他盯着车前部的小电视一直看,刚好看完15只广告和在广告间插播的一部爱情电影。可惜电影声音太小,发动机噪音太大,彦君虚构了大部分的情节。这类哑剧并不吸引人,但他还是没有挪开视线。
突然,司机一个急刹,对着车外人大吼道:“站开点,要钱不要命呐!”。彦君这才注意到车已经到站了,街上行人匆匆,却也有好些人站在人行道上,手里拿着纸片,纸上大笔一书:餐馆,住宿,带路。公路上也围上了十几人,这些人老少不一,全是大喇喇的汉子。这些人大多很精瘦,衣着也很随便,简直就像拿衣服当麻绳胡乱地系在身上,他们挤下了人行道,堵在门前,一个个地伸长了脖子往车门挤,彦君看他们眼睛瞪的老大,隐约见到其中射出一种光亮来,像是饿久了的人见到了流着油的肥肉。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扁担或短棍,堵在车门口,乘客见这阵仗只能挨个往前挪,闯天牢似的下车。每有乘客脚沾地,离门口最近的一两壮汉立马靠着他大声的说着话,后面伸长脖子瞪着眼睛的人则占了之前两人的位置候着下一位。人多声杂,彦君倒听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坐在座位上,打算不去凑那热闹。终于挨到了最后几位乘客,外面的人也不多了,彦君起身把旅行包的背带攥在手里,把包当做盾牌似的放在胸前挤开车门口的人群下了车。
然而还是有人嗅到了肥肉的香味,侧过身来,彦君发现身后跟来一个穿灰色上衣的头发乱糟糟的男子,男子快步追上他手扯着他的旅行包,叫到:小兄弟来来来,我来,我来给你提。男子咧嘴一笑,露出微黄的牙齿,脸上满是欣然的表情,说罢,提着彦君的包直径往前走。与其说男子帮彦君提着包,倒不如说是扯着包还拉着彦君这个人,彦君见男子力大,虽然不清楚什么状况但人类与生俱来的警觉感促使他攥紧了背带,快步跟着那男子。那男子像是带着战利品,麻利的拨开拥挤的人群,刚走几步男子问:小兄弟去哪里啊。彦君闷声说道:不去哪儿,我就到车站等人。男子怪叫一声,大声说道:那不就是这儿嘛,将将就就。男子把彦君领到这个陌生城市客运站旁边的小卖店前,松了手,却没有收回去,倒是摊着手说道:小兄弟,到地方了,100块钱。
彦君有点蒙。
那男子见彦君没什么反应,嘴一咧,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重复了之前那句话。
彦君还是没什么反应。
男子见状露出恶相,沉着声音说:小兄弟,我帮你把包包背到了你要去勒地方,你该给我辛苦费三,我看你应该是外地来的大学新生,读圣贤书勒,要讲诚信哈。男子说完,咚的一声把棍子拄在地上,身子斜靠棍子站着。
彦君呆呆的点点头,伸手往裤袋里掏,男子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嘴巴咧成不屑的弧度,再次摊开手到彦君面前,这次手离彦君的脸更近了,像要把手上黑黑的污渍往彦君脸上抹似的,彦君看的很清楚,那只手青筋暴露。
彦君把手从裤袋里掏出来,对那汉子说:包给我,我给你拿钱。男子很随意的把包交还给彦君,彦君一把接过,背在了背上。男子有些错愕,只见彦君右脚往前猛地一蹬,正着男子胯下,随即把腿就跑。
彦君下了死手。
那男子大叫一声,脸皱缩成一朵蔫儿了的菊花。追出了几步,但实在难忍疼痛就捂着下身蹲下了,嘴里却没饶人,大吼道:**妈,老子****弄死你。龟儿给老子回来。。“
彦君回头骂道:”***妈,狗***,当爷爷吓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彦君跑的飞快,像只毛发顺滑油亮的猎犬,他敏捷地穿过丛林般的人群,两耳都是风声。
很快,男子的叫骂声消失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