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起身站到皇后身后,太监的传话声音就传了进来,还没等他喊完,皇上就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蒙古的使臣实在难缠,所以朕来晚了些。”皇上一边说着一边拂手免了众人的行礼,但许浅良却仍是深深的行了大礼。
“哟,马上都一家人了还这样见外?”皇上微笑着亲身弯身扶起他来。
“就是说啊,这是在养心殿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就不必在拘谨君臣之礼节了。”皇后站起来客套着,一边扶着皇上落座正位,一边指指身后的我,跟皇上道,“您看,借着浅良跟南烛的婚事,这徐太医的姑娘今儿也讨了一门彩头。”
“哦?是吗。”皇上转头看了我一眼,“呵,是你啊,你这小丫头片子嘴巴这么不饶人,竟然也有了婚约。”
我赶紧跪下,低眉顺眼,“还得多谢娘娘赐婚。”
皇上呵呵一笑,摆摆手,“快起来吧,你好歹是徐太医之女,官宦千金,这排场可不能小了啊。”
“多谢皇上。”
皇上转头去看着许浅良跟南烛,含笑问道,“那你们两个的决定呢?朕今日特意腾出时间来听你们的话,总该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了吧。”他望着许浅良那张宠辱不惊的精致脸庞,“浅良,你先说说。”
许浅良低下眼眉,片刻,与我来说已是恒久之长。复有抬起眼光,掠过南烛,在我眼神间停顿了一瞬。站起身来,回道,“能娶南烛公主为妻是臣三生隆荣。”
我淡然一笑,从此便是路人了。
“哈哈,太好了。”皇上大笑两声,转头跟身边的皇后道,“最近朕被蒙古之事闹得心烦,总算是有些喜事了。”又看着南烛,“那你是怎么想的?”
南烛从心底里绽放的欣喜都漾到了脸上,她舒了一口气,像是一颗心思搁到了肚子里。她含笑的回道,“一切听皇上娘娘安排。”
“好好。”皇上看着两人,一拍巴掌,“早知道事情解决的这样美满,那朕就不跟他们俩说了,直接去跟许相国商量婚事不就成了。”
“他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是认识多年。总算姻缘美好,尘埃落定了。”皇后也欣喜的跟皇上附话。
“早定下来就好了。”皇上嗔怪的看了一眼仍是低着眉眼的许浅良,“都是他,上次封爵大典上非弄个一月之约,把良辰吉日都错了过去。眼看着就立冬了,这得快些让内务府选个黄道吉日才行。”
皇后道,“对啊,这婚约是定了下来,可这转过天就冷了,冰天雪地哪有适宜的日子啊。再说,到了年底,宫里的节日庆典多了,没法专心办他俩的婚事了啊。”
“那就等来年开春办。”皇上想想道,“这样也好,春意盎然的,正好开明年一个喜庆的头。”
“皇上的主意看来是最好不过的了。”皇后笑道。
从养心殿出来,皇后差我拿着南烛公主跟许浅良的八字去内务府让他们挑个来年的良辰。
我一人出门,剩下他们四人在养心殿里话着家常,憧憬着来年开春那场皇家相府的隆重婚礼。
“哎。我家浅良呢?”清水见我出门,赶紧迎上来问道。
“许……驸马还在里面说话呢。”我尽量保持平和的语调说出来。
“驸马?”清水一愣,“我家浅良答应婚事了?”
我点点头,故作轻松的拍了他一下,“这么好的事情谁会放着不当啊?”还特意拿出那一张写着他们生辰的纸给他看,“这不,娘娘让我去内务府给他们挑个良辰吉日呢。”
我看着清水还是保持着一副木呆呆的样子,“喂,你怎么啦?”
清水重复了一遍问我,“你确定他答应了?”
“我亲耳听见的。你不信我?”
清水不可置信的望着养心殿,我叹口气,许浅良的心思你怎会猜的明白。
把事情七七八八做完已经下午了,还惦念着绿时的事情,我便一刻不耽误的跑到了太医院。
到了徐太医的药房里,我一屁股便坐到椅子上累的动弹不得。
“怎么了?伤疤又疼了吗?”徐太医帮我倒了一杯茶水,我不太想喝,身在药房里,连茶水上都沾染了药味。
“不是伤疤疼,是耳朵疼。”我无奈的道,“自从今天早上养心殿传来许浅良跟南烛公主的婚事,无论走到哪里,小太监宫女们都在议论纷纷的。唉,听的我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是吗,已经定下来了。”徐太医放下抓药的匣子,坐到圆桌的对面,“不是说许公子拒婚了吗?”
“那是一个月前了,今天又定下来了。”我还是捏着鼻子喝了一口水,跟徐太医解释是要费些口舌。
“对了,这个许浅良不是跟你私交甚好吗?”
对了,上次我上药的时候,就是许浅良在雨里救的我,所以徐太医才记得他。
“没有啊。不算认识。”我搪塞过去,“对了!今天我来是有事情的。都差点忘了。”
“什么事情啊?”
我站起身关上药房的大门,确定没人偷听才回到座位上。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直奔主题,我问道,“十八年前,听说您就是用一种叫‘香销丸’的药材以假死送我母亲出宫……”
徐太医听我提起这段前尘,立刻有些警觉,“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香销丸还有吗?我想讨一颗给绿时公主。送她出宫。”我将绿时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徐太医讲了一遍,甚至连小庆子也说了进去。
虽然我讲的生动形象,他犹豫了一下,“这颗药丸的配方已经失传了,我那里仅有三颗,十八年前用去一颗,还剩两颗。非到关键之时不可多用的。”
“这都人命关天了还不行吗?”我抓着徐太医的手劝他,“您看绿时一个姑娘就要被皇上给送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这一去就是一生呐,你怎么忍心呐,见死不救就是害人呐……”
被我絮絮叨叨的劝到,徐太医有些动摇了,“可是,仅有的两颗,你就敢保证以后你跟荣儿不会用来保命?”
原来徐太医是存着两颗给我和谨荣,我心中顿时温暖了一刻。
“您看,徐谨荣那么老实能干,国之栋梁,他一定用不上的。那这样吧,给绿时的这一颗就算是我的。权当我吃了成吗?”
徐太医想了片刻,点点头,“那好吧,但现在我还不能给你,等你要用的时候再来取。”
事情已定,绿时总算能有一线生机了,“为什么现在不能给我?难不成还怕我弄丢了?”
“那倒不是,只是这香销丸只能现用,服下之后便立刻假死,症状气息分毫看不出不同,三天之后苏醒。”他解释道,又想起十八年前,“当年你母亲就是这样才逃过一劫,却没想到,如今太后还不安心,这样不放过你们……”
我恨恨的想起三年前的大场大火,“除了太后,还有许家。”
“什么?”他没太听清。
我摆摆手“没什么。对了,告诉您一件事情啊,您可别激动。”
“你来我这一趟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么多事情啊?什么事,还想讨些什么?”徐太医宠辱不惊的端起水来喝。
“我要出嫁了。”我轻声细语的告诉他,却没想到徐太医被这一句话吓了一跳,水洒了一地。
“什么!跟谁!”
“您别激动嘛!”我殷勤的帮忙斟满茶水,把点心碟子推进他一点,“来压压惊。”
“好,我不激动。”徐太医稳定了一会,“说吧。”
于是我又把今日在养心殿里怎样跟皇后娘娘求赐婚完整的说了一遍。当初长安跟我一起来的京城,所以徐太医认识长安。但这猛然的发生还是让徐太医措手不及。
“你为什么突然想起赐婚这件事?今儿不是南烛公主赐婚吗,你赐什么婚呐?”
“我我我……”我不能把许浅良的事情说出来,所以只好低头不做声。
屋子里静默空白了一段,徐太医总算舒了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想了很久才松口,“算了,长安那个孩子也挺好的,善良耿直……”
“哎哎。”我打断他,“嫁不嫁还不一定呢,我跟您只是通个气,别到时候皇上闲聊问起来的时候您再给说岔了。”
徐太医一脸茫然的看着我,顿了一下,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你不想嫁你求什么赐婚呐!”
跟徐太医已然说不太通了,于是草草收尾就跑了,估计再说下去他连香销丸都反悔不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