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呀。”小姑娘乖顺地说。
“大——大叔？”慕容长风此时的表情只能用受到晴天霹雳来形容，他张了张口，勉强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小姑娘，你几岁？”
“不到二十岁。”小姑娘乖乖报出自己的年纪。
“不到二十岁？”慕容长风打量一下对面看似很小年纪的小——哦不，该称之为姑娘了，“你当真十六？”他不确定地问，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叫他三十岁的人为大叔？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里搁才好？
“我从来不骗人。”小姑娘接过店小二送来的馒头，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大口吃着，完全没有一点拘束。
“小……咳，姑娘，你知道我几岁？”慕容长风打算好好地提醒提醒她。他在这个城里，好歹也混了这么些年，与他那帮据说是朋友的朋友，从来只有人叫他小哥、公子、大爷、庄主、少爷等等，大叔这一词还是首次听到，觉得十分不舒服。
姑娘嘴里塞着馒头，只能发出“唔唔”声，摇头。
“我三十，只比你大了十岁。”慕容长风伸出双手，在姑娘面前现了现，“所以，你可以叫我大哥，但不能叫我大叔，明白吗？”最后三个字，是凑过头去说的。
姑娘慢慢将头往后仰，拿怀疑的目光盯着前头据说比她大了只有十岁的人，“看不出来。我以为你与我爹爹差不多年纪。”她无辜地诚实地说。
她爹爹吗？嗯？
“我有那么老吗？”慕容长风苦着一张脸，真想拿镜子照一照。他知道自己的脸比较黑，长得也不是景应塞那种细皮嫩肉型的和欧阳那种玉树临风型的，但他好歹看起来自有一股随性洒脱不羁的味道，怎么着也不该像她爹吧？
姑娘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掩嘴轻笑。
“你笑什么？”慕容长风还未从苦恼中解脱出来。
姑娘再拿起一个馒头，笑眯眯说：“我开玩笑的。”吐了吐舌，一口咬上馒头。
慕容长风瞪大眼，难以置信方才她只是跟他开玩笑。咦，慢着慢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以前跟那些损友也是经常挂在嘴边互相对说，今儿怎么自己如此计较起来？低笑一声，慕容长风自恼地敲在额头一记，拈起一颗花生，朝楼梯口望了望。
“你在等人吗？”姑娘好奇地问。
“你怎么知道？”
“你都朝楼梯口望了五六回啦，谁都知道的嘛。”姑娘理所当然地说，慢慢嚼着口中馒头，两颊鼓鼓的，说话有些不清。
“我是在等人。”慕容长风承认，扫了她一眼，“你的胃口倒真大。”已经开始朝第三只馒头进攻了，而盘里还有三只，她不会打算将它们全部吞下腹吧？
“嘿嘿，”姑娘抿唇而笑，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以手指刮了刮脸颊，“爹说我是食量大如牛，胆子小如鼠，脑子笨如木。”她说着，又是一口。
她胆子小么？慕容长风并不这么认为。
“你在等什么人？”姑娘依然口吃不清地问。
慕容长风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好像很好奇？”他并不是故意不说，只是对面前的姑娘有些好奇，因为她的好奇。
“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姑娘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快要解决掉第三只馒头，而一手已经伸向盘里。
慕容长风喝酒的动作顿了顿，“你平常都吃那么多？”
姑娘拿着第四只馒头，在慕容长风与第五跟第六只馒头之间来回瞟一眼，眯起眼笑道：“我早上没吃，爹跟厨子吵架了。”又是一口。
饿到现在？时至午间，她倒还真耐饿。
“吵架？”慕容长风随口说了两个字，并无意去探究其原因和结果。
“嗯，吵架。”姑娘满面笑容的脸上第一次堆上愁容，烦恼地说，“爹爹嫌厨子做的菜太咸，厨子反驳，爹爹再反驳，厨子再反驳，反正他们两个人说来说去互相不让，然后爹爹发火，厨子也发火，两个人互相瞪眼之后，昨晚上厨子就拿起包袱溜了。”害得她早上没饭吃。
“溜了？”慕容长风感到很奇怪，这个词怎么说呢？“他干吗要溜？”他不自觉地接上话。
“嗯，”姑娘歪着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爹爹说是他觉得自己理亏，但我不这么认为，他一定是想让爹爹好看。大叔——哦不，”她见慕容长风挑起眉，忙笑着改正，“大哥，你不知道，爹爹早上不吃饭一天都会没力气，可是除了厨子外，我们家里没有一个会做饭的。”
“一个都不会？”慕容长风开始同情她的爹爹了。
“嗯。”姑娘点点头，“一个都不会，我娘差点把厨房烧了，管家烧饭都不放水，爹爹从来不会自己动手。”她一个一个数过去，把家里人的厨房糗事都说了个遍。
“你呢？”慕容长风想知道她的手艺怎样。
“我？”姑娘停止了伸手拿馒头的动作，“我、我没空……”她含糊其词，转了转眼珠，开始四处打量二楼，“这里人真多，我差点挤不上来。”
转移话题？“人是多，生意很好。”是欧阳家的产业，所以他能逍遥自在地去洛阳找未婚妻去。说到这个，他就不免想起那迟迟未露面的管家，“怎的还不到？”慕容长风不悦地朝楼下望去，街上人很多，却没见到慕容刚的影子。
“你等的人还没来？”她的声音轻快，煞是好听。
“是啊。”慕容长风长长叹了一口气。
姑娘歪着头想了想，“是位姑娘吗？”她笑嘻嘻地盯着慕容长风看。
慕容长风先是讶异地看着她，而后才露出一抹惊奇的笑容，“你小小年纪，都在想什么？”姑娘？他等的若是位姑娘，可就不会让她坐这里了。
“不是吗？”姑娘眼里的光芒褪了些，兴趣减少许多，又开始嚼馒头，盘里只剩下一只了。
慕容长风心里掠过一阵奇怪的感觉，再次打量面前这位才二十岁的姑娘，“你当真只有二十岁？”虽然二十岁的女子成亲了的是很多，但待字闺中的也是不少，可是她不像，她不像是成了亲的，却也不像待字闺中等待出嫁的。怎么说呢？她的声音是软软又清脆的，面孔小巧圆润，晶莹可爱，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脸上一边一个小酒窝，整个人瞧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性子又仿佛很单纯直率，但脑子里想的却很奇特。
姑娘眨了眨眼，“我不骗人的。”她再次强调，正经地说。
“可是你的想法倒是奇怪，为什么我在这里等人，你的反应会是等一位姑娘呢？”
“我随便说说，你怎么这么认真哪？”姑娘歪着头不解地注视他。
慕容长风被她的话问倒，呆愣一下，看着她将第六只馒头也塞进嘴里，鼓着两颊望向他。他刚才很认真吗？没有吧？只是稍微有点不解，只是这样而已。况且，他认真的时候很少，闲暇时他才不会将很多事都放在心上。
见到慕容长风的模样，姑娘忽然吞下馒头，掩住嘴窃笑了起来。慕容长风一片茫然和无辜。
“我还是开玩笑呀，你这人好有趣哦！”她格格笑着，盈盈笑颜展露脸上。
慕容长风被她打败，摇头笑着叹息，“最近我的日子过得不顺，脑子都不灵光了。”居然被一个才二十岁的姑娘耍着玩。尽管她不是故意，但他的反应的确不像那个正常的长风山庄的慕容长风。
“日子不顺？有我不顺吗？我瞧你好像很自在的样子。”吞下最后一口馒头，姑娘好奇地问。
“我——”慕容长风正想说什么，忽然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给打断了——
“穆青青！你给我滚出来！”好大一声响，几乎把人的耳朵震掉。
坐在慕容长风对面的姑娘面色立变，紧张地握起桌上宝剑，腾地站了起来。
“穆青青？”她的名字？不错。可是，怎么有人在追杀她吗？瞧她一副神色凝重，万分警戒的样子。
慕容长风看着忽然退到一边，衡量着二楼到大街的距离的穆青青，然后在方才那一声喝叫再次降临之时，他与她一同扭头朝楼梯口望去。不必等，眼里立刻出现一名杀气腾腾的女子，手握大刀，满面怒容地朝她冲过来。
“哎呀，”穆青青低叫一声，赶紧往旁边躲，“你住手啦，这里有很多人哪。”
“我管你那么多！”女子不理睬她的话，挥舞着大刀隔空就要砍过去。
穆青青急忙闪身躲到一旁，隔着桌子和女子对峙，“喂，我说好了马上会还你的嘛，又不是拿了不还，你不要整天都来追我。”她苦恼地说。
“还？你当我三岁小孩子被你哄骗？”女子压根不相信，没好气地吼道，中气十足，“赶紧把剑交出来，否则我不放过你！”
“明天我一定还你。”穆青青讨价还价。
“现在！”她斩钉截铁。
“明天。”穆青青坚持。
女子怒气冲天地瞪着隔了桌子的穆青青，“你再不还我，我抓你去衙门！”
“等你抓到我再说好了。”穆青青口气里满是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