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日落将至,油黄的夕阳铺满了整座山涧,如那煎在绿叶子上的金黄,冒着盈盈热气。
凤然走了一个多时辰,阿角一直呆在房里,热气返潮,让她倍感闷热。扯了扯斜领,呼扇着风,想起刚才凤然坐在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竟是玉尚儿时的糗事,阿角眉角微弯,竟是不由勾了嘴角。
萧鸿进来时,正巧就见了阿角愣在窗前发呆傻笑。本是有些冰冷的脸上,不免由着她这愣头丫头的模样,缓了神情。走过去,从身后将她环住,便轻言问之。
“还生气么?”
阿角被他这忽来的环抱,吓得哆嗦的往后避了下:“你何时进来的?”
她的反应像根刺,让萧鸿眼底闪过受伤,却只是瞬间,敛起了眼里的情绪,松开了她,又成了冰霜铺面。
侧头。阿角瞧着他盯着自己的探究,阿角背脊顿时发凉,刚才还热得难受,顷刻便凉了半截。
咽了喉间的口水,阿角秀眉不耐烦的皱着,想也未想就对着萧鸿,没好脾气地说道:“你出去!”
“妳知晓妳在说什么么?”
他凉飕飕的就撂下了一句。阿角被他这态度,惊得内心发乱,这眼前的男子没了温柔,与让她想起了不久前他对她的所做,心下横气起,就跳下了椅子,按捺心里的丝丝惧怕,就要往外面跑。
萧鸿回身就捉住了她的手臂,抬手揉着额角穴位,道:“妳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不要呆在这里!”
阿角挣力就想甩开他,却力气不如他半分,折腾了一会儿,弄得自己也没了气力,气焰倒是腾了上来。
刚瞪了他一眼,张口便咬上他卷起袖管的精瘦小臂。萧鸿不躲,就给她咬着,痛也不吱声。直到她酸了牙,见着他没反应,觉得亏,便有些吊着小心脏,纳纳地松了口。
眼看着他白胳膊上一圈红紫的牙龈,染着她的口水还渗出了血丝,阿角心虚顿起。
头顶,只听他叹了口气:“气消了没?”
“没有!”阿角这倔性子也不知像了谁?司马琉毓与子车珀都是油个性,滑头得很,哪会带出这不知变通的丫头?但事实就是,阿角确实性格倔,也是他们从小带着长大的,还不知圆滑,就着嘴硬也不服软。
两人这样僵持着也不知个办法,萧鸿从小也是在一群人围着长大的,傲气与跋扈当然也是少不了。虽说,他十四岁时进了隐庄,是因着自己一句要励志报效朝廷的狠话,吃了不少本不该吃的苦头,但也从没对谁抱歉服软过。
自遇了阿角,发觉了自己那不可思议的感情后,不知怎地就觉得不该让她委屈。现在倒好了,由着那莫名其妙的感情,他也浮躁的没了克制,惹了她,也烦了自己。几月不见,见了便吵,已经过了一夜,本料着这次见面能有个好的结果,谁知闹僵到现在,像没了休止。
萧鸿本就是不善于与人致歉,估摸着他这十八年下来,唯一对一人说过软话,那便也只有眼前这不知变通的犟丫头。
“妳还想让我如何?都这样了,妳难道真想与我闹翻?”
被他说了这句,阿角默然,脸上的表情也比之前纠葛,抬手就要去掰开他的手指,反是被他回手握住。
“妳要怎样才消气?
“这不是消不消气的事情!”阿角低着头,猛地抬起,与他四目相对,已是认真:“萧鸿,你还不明白么?我不是再生气,而是恼你对我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了?不就是想让妳留在身边,好好待妳么?”
“你......”哽了话头,阿角漂亮小脸奄然揪成了一团:“我不是说过了,我们有隔阂,我们不可能的!”
就这样,两人对视了许久,萧鸿心里也因由着她这话,心里如麻团,犹豫着承诺的严谨。便断了话语,直至外面门外传来敲门声。
“主子,上官将军请您。”
外面传来月娥轻柔的声线,阿角眼中微闪,趁着空隙就躲开了他。
萧鸿看着避他如恶兽的样儿,心里虽气,也不好再对她发作,毕竟阿角的性格,他了解。如今她乖乖呆着这里,也是忌讳着他的想法,只怕惹急了反而弄得倒打一耙。
于是,他抿了嘴唇,忍着性子与她好生说道:“明日便开战,这些日子妳就呆在这里,等事情过去后,我便带妳回朝,现下我给妳时间调理情绪。青儿,我只是想让妳知晓,妳现在还有我。”
说完,便开门出去了。
阿角看着他衣角消失在门边,心里沉沉的不是滋味。
突然之间,她很想去见巫马玉尚,想被他骂。好歹,玉尚不会逼她。想着如此,阿角更是想出去。
忆起了凤然临走之前,与她说了一句话:如想出去,可以来寻我。是呵!她可以去找凤然的,刚开门要出去,就见着门旁的月娥,只见她低头,便道了句。
“姑娘有事?”
见着她,阿角便回想到她将她迷晕带到这里的所为,心里一阵不爽快。
“有事还要向妳通报么?本姑娘要出恭!”
是夜,在军营里开了晚饭,阿角借着闹肚子,甩开了月娥。偷摸的换了一身北朝军服,就寻摸着个个帐篷,见到了她意想不到的人,鲜卑大王子拓跋莫,她的异母皇兄。
原本她只是觉得眼前的人眼熟,毕竟天暗不清,又因为他一脸淤青臃肿,还以为看错,可见着他一身银色戎甲,便是一惊,之前在城外拓跋莫便是这般穿着的。
阿角杏儿圆的眼霍然瞪着老大,看着昏昏糊糊被打得面目不堪的皇兄,有些不敢置信。
试探的就伸手摇晃他,唤道:“皇兄?!”
拓跋莫睁眼所及,便见着一面貌清秀的北朝小兵,对着他愕然。浑身一颤,就喝道:“怎么!还没打够!老子再奉陪......”
话还未吼完,阿角一手就盖在了他大口上,嘘声道:“皇兄,莫惊慌!我是小青,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小青?”拓跋莫愣神一瞬,铜铃大眼猛地睁大,惊恐:“妳是城楼上的冒牌货?!”
“我不是冒牌货!”心里发堵,阿角恼怒的低声就喝了句。
“那妳......”
见他疑惑,阿角叹气:“算了,还是先就你出去再说。”
其实,对于阿角而言,就算他们把她当成冒牌公主,她也没何抱怨的,这也只能怪她,从小与亲情不亲,真正在乎的也就那几个没血缘的人。
她给拓跋莫松了绑,扶着他起身,就听着他顾虑问道:“妳为何要救我?”
阿角其实觉得自己挺笨的,原来这一部分也因着家族血系,看来她这哥哥较之更甚,榆木脑袋。
“刚才我不是说了么?我是小青,你又不信。”再喟叹,她扛着他往外正要偷摸出去,随口刚问:“你怎成了这......”
就听见外门传来一声清爽柔和的男声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阿角回神,已见着一身白褂子穿得闲逸的凤然立在那处,斜对蒙蒙银灰,弯着眉眼嘴角,淡笑着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