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正当月娥惊愕女子口中的身份时,床上已是传来一声梦呓。
“哥...哥哥不要杀萧鸿!不要......”
两人顿时回头望去,只见阿角合着眼,满面纠结。
“阿角!”
不知何时巫马玉尙在香墨殿里看书时,趴在桌上睡着了。一声惊呼,他霍然从梦中惊醒,想起那梦里少女满身的血迹,七孔不停的留着血水,向他走来,他浑身发凉,抬头已是见着两个模样与梦里女子一般的少女,齐声询问:“陛下,是做噩梦了么?”
他全身一僵,就如同那梦里,阿角走过来,哀怨的对他说:“兔子,我快死了,救救我!”他不受控制的对着她们惊惶不定地喝道:“孤不想见到妳们!滚!”
双生少女被新王突然吓了一跳,同时瞪大着水润杏目,犹如那受了惊吓的猫儿。恍然间,似乎与那含着泪花骂着“混蛋”的娇憨少女面貌重叠,让他不由头昏欲裂。一手扫下桌上的书纸墨笔,砸在冰凉的大理石地上,格外刺耳:“你们还不出去!”
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惊住,双生少女含只得含泪退下。
夜空空茫,大殿内冰冷的让人心寒。
巫马玉尙趴在宽阔的桌上,脸贴在桌面,刺骨的凉,他却浑然不觉。几乎只要闭上双眼少女那气呼呼粉嫩嫩的脸就会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一丝轻叹,这时,不知何时屋内响起了脚步声。巫马玉尙还未抬头,就喝道:“孤没传召你,你来干何?出去!”
“明日便是即位大典,陛下何必忧愁自扰。”
男子的声音听着清凉,巫马玉尙偏着靠着,一动未动,只是有些无力。
“江华,你说了让你出去,没听见么?”
听着脚步声走到桌前,东西磕在桌上的轻响,巫马玉尙猛然抬头,便看见被他扒得干净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一块青铜虎符,映着昏黄的烛火,虎印四周泛着青黄色的光。
“你这是何意思?”
一时之间,巫马玉尙读不懂那隐在烛光之下冷峻面容中,究竟隐藏了什么?但,有一点他清楚的很,这桌上泛着青光的虎符,代表的是夏国十万大军。
“这是陛下该有的权利,下臣不过先前暂且保管而已。”
江华说得很简洁,似乎理所当然。却使得巫马玉尙微眯了双眼,警惕的看着这不过只是个护卫首领的男子。
“你怎会有此物?先帝杀威华大将军时,早已经将虎符没收,为何又会落入你手?”
此话说出时,巫马玉尙明显看清了至江华眼底一闪而过的刺痛,顿时有些悔。可,江华已然不咸不淡的回道:“陛下要是怪罪下臣私自做主动了虎符,下臣无话可说。”
夜风忽凉,吹入殿中,纱帘拂动,幽幽迭迭,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恍惚间,已是拉起了玉尚六年前那痛苦的纠结。
灰白衣服的男孩,脸上满面泪迹,跪在他跟前,拉着父王予他新制的黄袍,喘着气哭着:“玉尚,你帮我求...求求王,不要杀我父侯,他没有叛变,父侯...是被冤枉的......”
然,他只是看着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白衣十四岁少年,无知的问了句:“凤然,他们死了你怎么不哭?”
那时,他并不知晓,凤然不哭是因为他的心早在族人被屠杀殆尽时已经死了。
刹那间,巫马玉尙眉头紧锁,六年前的那场屠杀,他并没有多大记忆,只是记得年幼的江华哭得特别的厉害,将他的衣摆全部染湿了。然后是凤然突然失踪与他说的那番冰冷的话:“玉尚我会让你知晓为何我不哭的理由,我会让你知晓何为痛苦,你实在活得太好了,无知得让我真想毁了你!”
记得凤然说完那句话后,他很愤怒,并让护卫抓住他打了一顿。之后,听大宦官说父王命人在城外的挖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坑,将那些被屠杀的叛乱者全部掩埋了进去,然后烧了把大火,全没了。随之,便是凤然一夜间在地牢里消失的消息。
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似乎亲情太过于单薄,他自出生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妃。而,父王也是有时心情好会来看看他。所以,一夜死了所有亲人的伤他不明白,也不懂得那种所有失去的痛。只是,知晓那坑里躺着他玩得最好的几个小伙伴的至亲。
如今想来,只让巫马玉尙浑身的难受。闪动的光,斜斜晃晃的将他的影子压在那虎符上,遮住了它的青光,巫马玉尙眉眼闪烁,终是将这虎符放进了衣襟内,起身向门外走去,去见那早已变了模样的人。
梦里,阿角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见哥哥牵着她走,然后又突然从身边消失不见,眼中黑暗,她顿时迷了方向,跑了好久,就在心慌意乱哭着时,一人将她拉住,抬头看时竟是萧鸿,他勾着翘目,温柔的让她心暖。可就在这时,一只手从他的胸口破膛而出,就见着哥哥双眼血红,手里拿着一个还在跳动的心脏,握紧似要将它捏碎。瞬间,她看着地上跪着的萧鸿,已是抱头惊叫。
豁然间,她从梦里吓醒,脸色已如纸白,她愕然望着坐在床头神情担忧的美丽女子,阿角已经是不可抑制的扑了过去,抱着她痛哭了起来。
顺着背摸着,那哭声几乎快断了气,司马有月只是柔声安慰:“阿角不怕,姐姐在这。”
“月姐姐,刚才好恐怖,哥哥竟然要啥萧鸿......”
“那是在做梦,梦醒了就不在了,没事的。”
虽是这般安抚着,司马有月还是不由轻叹。直到,她哭得有些累了,司马有月才将她微微拉开,看着她的泪眼婆娑,才问道:“看来妳是喜欢上萧鸿了?是么?”
此时,房里只有她们两人,月娥早在阿角醒来前,被司马有月安置到了隔壁仓房。听着动听的女声严肃并无奈的问着,阿角竟是含着未干的泪花,低着头竟不知如何回答。
正当这时,外间响起沉沉的脚步声,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阿角被吓了一跳,只见着一个戴着白瓷面具青衣男子怀里抱着一身雪白染了腥红的商桦,走了进来。
“她怎会如此?”
“她自找的!”
男子说这话的时候正好与阿角视线擦过,一霎间,那眼底的冷酷与愤怒让阿角不寒而栗。
不过,看着男子却轻柔的将商桦安置在了床上,犹如珍惜。司马有月已经过去卷起她的袖子,为她把脉,抬头撇了眼青衣白面男子。
“商桦都伤成这般了,子车珀去了哪里?”
阿角见着青衣男子始终目光为从商桦苍白透明的脸上移开,他只是咬牙切此地说:“锦帷军把他给带走了。”
顿时,司马有月一惊:“怎么会......”
“是我故意让医圣公子被带走的。”
这时,合着双眼的商桦已经挣开双目,看着他们的眼亮得刺目。
听着她微弱的声音,那青衣男子已近暴怒:“商桦,妳到底想干何?妳这样会死的知不知道!”
“羽,你先出去,我有事问商桦。”
男子的怒火让司马有月眉头微皱,毕竟商桦这般,她已经没有心情听着旁边大吼大叫了。
“雅月,妳凭什么命令我?”
“因为我现下是隐庄的庄主!”
倏地,阿角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的呆了。只见着那青衣男子气的双手紧握,青筋凸显的摔门出去了,她才反应过来,望着那面上已恢复平静的美艳女子。
“月姐姐......”
司马有月回头看她那因惊愕而睁大的杏眼,呼出一口气,无力的说道:“妳能帮我一下把柜子里的药箱与针拿来么?”
阿角咬了咬唇,知道现在不应该问这些,于是转身去床角的柜子里拿东西。
这刻,船波摇动,晃悠悠的让人头晕,心累。
也不知何时,商桦在这阵阵响着木船摇晃的声响中淡淡地说了句:“我已经将那孩子还给了回去,我还是负了他。”
“可妳也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毕竟子车珀会让那孩子平安无事。”
阿角将东西抱来时,有月已抬手封住了商桦几处大穴。见着商桦没事,阿角顿时想起那梦里的男子,焦急问出:“商姐姐,萧鸿他......”
商桦这时漂亮的眼眸轻转,对着面色忧愁的阿角,竟是浅浅的勾了嘴角:“他要是死了,我准把人头给妳送来。”
床头的油灯打下,映着商桦白的无血的脸,随着船摇晃着影子,让阿角奄然觉得阴森森的寒。她还未问出下一句,商桦已是合上了眼,苦笑:“今夜可真热闹,我竟是没料到,萧澈与他会突然出现。”
想着那一回眸的不甘与刺痛,商桦眼角内竟是滑落了眼泪。
看着她眼泪流下的一瞬,司马有月眼底恍惚而过的将手里的针刺入药瓶。旁侧捧着药箱的阿角已然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