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沐浴过后,李静穿上红姑为她缝制的色彩艳丽的新衣,和范仲淹手牵着手,努力控制自己不断上翘的嘴角,到了饭厅。
坐在下首的阮吉,看到李静进门,“哇”地大叫一声,起身冲到李静面前道:“姐,原来你真是女人呀?”
李静走就知道了阮吉粗线条,可是,却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的没神经。
感受到握着她手的力道突然加重,李静眉心隆起道:“你这是什么混话?我不是女人会让你叫我姐吗?”
“我不是女人你还嚷嚷着娶我吗?”这句话,在范仲淹面前,李静没敢说出来。
可是,阮吉却如李静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响应她的心声道:“我当初向你求婚,是想跟你结成船长和船医那样的关系啦,要是知道你真的是女人,我才不会向你求婚呢。人家虽然喜好美色,不过,对着女人,会不举的。”
阮吉丝毫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语,兀自在那里困扰着。
李静亡羊补牢的点了阮吉的哑穴,可是,不管是范仲淹,还是谢氏,还有秦海那个小孩子,尴尬的摩西还有王炎,饭厅中所有的人,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听到了阮吉的话语。
李静不顾阮吉手舞足蹈,绯红着脸看向范仲淹解释道:“他还是孩子,只是口无遮拦,没有别的心思的。”
范仲淹长到三十三岁,不至于不知道“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可是,他却第一次见一个人这样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的性癖。不免,还是有些惊着了。
不过,回过神来,看到阮吉一脸的困扰惋惜,范仲淹却是舒了口气。
有这样一个性癖古怪的情敌,确实是他的运气。
要不然,无论年龄、意趣,还是性情,他可都比不过这个不安牌理出牌的大胆的少年。
范家的除夕守夜,除了谢氏一如既往的没有好脸色,摩西和王炎缩手缩脚,阮吉在被解开穴道之后,委屈着不敢再开口之外,总体上,还算和谐完满。
初六,送走了摩西一行之后,李静也骑上马,继续出门测量剩下的海岸线。
三月,测量完泰州的海岸线之后,应范仲淹的要求,李静继续南下,测量通州的海岸线。
赶在大潮来临之前的七月底,李静测量完了通州的海岸线,踏上了归程。
回去的路上,路过海陵时,偶然之下,李静结识一位来自洛阳的少年书生。
与其说是李静结识的,更准确一点,毋宁说是,阮吉看上了人家的“美色”,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怂恿李静上前搭讪的。
而那为站在海堰残址上的少年,听说李静他们测量海岸线之后,无论如何,都想看看他们测得的图纸。
对于人家对自己骄傲的工作抱有兴趣,阮吉就差双手双脚举起来欢呼了,在李静开口之前,就邀请那个少年跟他们一起回家。
对于陌生人的邀请,那个少年竟然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看着明明是读书人的扮相,却有几分江湖人的豪爽。
这一次,范仲淹知道了李静当天回来,没有去官署,一大早起,就等在家门口。
即使知道他等的是图纸,可是,李静看到范仲淹站在篱笆前的身影,还是忘了周围,从马上施展轻功,飞身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范仲淹在秦广、阮吉和那位少年的视线中,尴尬地抱了李静一会儿,才附在李静耳边轻声道:“静,表哥他们看着呢。”
秦广和阮吉,李静自是不在乎的。
可是,经范仲淹以提醒,李静想起了他们同行的,还有为了阮吉的私心而搭讪的一个少年。
放开环着范仲淹脖子的手,李静轻咳了一声,努力做出常色对明显吓着了的少年道:“让富公子见笑了,这位是我家相公,范希文。”说着,李静看向范仲淹道:“相……相公,这位是我们在海陵结识的少年才俊,富彦国,富公子。”
第一次在人前称呼范仲淹“相公”,李静难以避免的,舌头打了结,面上,也是一片绯红。
范仲淹看了李静一眼,对少年拱手道:“寒舍简陋,还望富公子别嫌弃才是。”
少年眼神在李静身上转了两圈,才有些结巴地对范仲淹还礼道:“冒……冒昧叨扰,主人家不要见怪才是。”
范仲淹对少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之后,随手牵上李静的手进门,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李静还是把自己的马缰绳丢给了阮吉,跟在范仲淹身边进门。
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李静回身,对少年有些尴尬地莞尔一笑。与范仲淹交握的手,传来了让她有些刺疼的力道。
李静轻轻倒抽了一口气,嘴角翘得更加靠上。
把少年交给了钱裕招呼之后,李静跟范仲淹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李静摇着范仲淹的手咬了咬下唇微笑着道:“你别误会,那孩子是阮吉看上的。我听他似乎对水利颇有兴趣,便自作主张把他带到了家里。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如果那孩子真的有用,也算误打误撞了。
即便他没有用,阮吉跟着我辛苦了近一年,让他看着美人开心一下,也算犒劳他了吧?”
范仲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揉了揉李静的头发道:“你呀,时时刻刻都不让我心安,等这次海堰修好以后,就算你不愿意,我怕是也要忍不住把你关在家里了。”
“那你也天天出门,我就不会担心了吗?等这次海堰修好了,我要天天黏在你身边。就算会被你的同僚笑话,我也不放手。”李静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整个身子,如无骨一般贴向范仲淹。
鉴于家里有陌生的客人,虽是久别重逢,两人也只温存了片刻,便去了客厅。
同样沐浴更衣过后的阮吉,早早的已经坐在那位客人身旁,在李静和范仲淹从内堂出来时,正在眉飞色舞地说着话。
范仲淹在跟那位少年聊过之后,确认他是一个没有恶意的后生少年,便带着他到书房,展开了李静他们测量的图纸,让少年同看。
少年看过图纸之后,神色激动的握住范仲淹的手道:“范大人,小子不才,愿尽微薄之力,重修海堰之事,还望大人能容许小子参与。”
范仲淹想要抽出手,抽不出来,只得苦笑着道:“实不相瞒,重修海堰之事,至今,只是我和内子在奔波,尚未上奏知州大人。他日海堰重修,我一介小吏,怕也没有任人职权,富公子一番美意,怕是要失望了。”
听了范仲淹的话,那少年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认真地道:“只要能参与重修海堰这样的壮举,没有薪俸也没有关系。”
范仲淹看了李静一眼,对少年道:“既然富公子有心,那就委屈阁下了。”
少年看向范仲淹道:“范大人称呼我彦国就好,能跟在范大人身边做事,是小子的荣幸,何谈委屈?”
李静看着眼前的热血少年,又看了眼嘴角快咧到耳根的阮吉,拍了拍手道:“从去年决心重修海堰起,一年的时间,不过只测量了海岸线。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富小公子有心帮忙,怕是要在西溪常住,家里,没关系吗?”
“说来惭愧,在下此次远行,是想效法古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能够赶上这样的壮举,即使错过冠礼,都不会觉得可惜。家里,没问题的。多谢……多谢夫人挂心。”说到最后,少年闪躲着李静的眼神,耳根都变得绯红。
比起阮吉这个粗神经的孩子来,今日新认识的少年,真可谓是一个可爱斯文的后生了。
李静看着她,也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她的年龄、身份,都算得上长辈的级别了。
李静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几个月,她偶尔兴起,也会按照朱婷的药方,煎药来吃,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
测量完海岸线,本来已经没有了阮吉的事了,苏长山也写信让他暂时先回宋州苏家,可是,阮吉却是赖在了李静家里。
经过几天的观察,李静确信,那位姓富的少年公子,绝对不可能成为阮吉的“佳人”,尽管知道这样做有些残忍,但是,李静还是借为谢氏到宋州请乔戎之际,打包带上阮吉,在大潮来临之前,离开了西溪。
跟李静同行的,还有秦海这个小丫头。
李静临行之前,答应了朱婷,此次从宋州回来,她一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当她出师之前的小白鼠。
年初的时候,因为皇帝驾崩,刘禅回京去看他的姑姑,虽然他说了还会再回来,却过了几个月都没有再来。
李静临行之前探了朱婷的意思,小姑娘只是笑,也不说喜欢,也不说讨厌。也看不出羞涩,也看不到腼腆。
李静最终,决定不做可能讨人嫌的红娘。
别人的感情,还是交给别人自己好了。
只是到了宋州,秦海要回秦家看她母亲时,才凑在李静耳边道:“姑姑,虽然爹爹让我先瞒着你,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朱姑姑马上就会成为我的新娘亲了。我这次回家,就是拿着爹爹的信通知爷爷、奶奶,还有娘亲、二叔的。”
等李静从这个让她惊诧的消息回过神来想要细问时,秦海早就骑着她的小马驹踏雪没了踪影。
李静想到朱婷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想到她跟秦海临行之前,秦广难得的欲言又止,拍着头,暗骂自己迟钝。
也难怪李静迟钝,这一经年,秦广几乎都是跟他一起在测量海岸线,就算偶尔他独自回一趟西溪,也不过在家待上一晚,第二天一早又会匆匆启程。
相比于他的聚少离多,刘禅根本就是近水楼台。
不说这些,李静以为,秦广经历了云娘的背叛,早就已经心死;而朱婷,就算嘴里说着放下了范仲淹,心里恐怕也放不开她无果的初恋,而秦广又是她情敌的嫡亲表哥。
就是让李静的思想插上翅膀,她也想象不到这两个人会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