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峻峰也走到温郁身边,他刚想开口,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负责这台手术的主治医生走了出来。
看他出来,所有的人,包括温郁都朝他走去。
医生的表情很沉重,也很严肃,问清谁是直系家属后,说:“情况非常不乐观,尤其是两条腿,如果再不截肢的话,病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陆峻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刷的下就白了,“医生,难道就没有保守治疗的办法了?他才二十多岁啊,而且还是心外科的军医,如果没了腿……”
陆峻峰表情痛苦,说不下去了,眼角已经涌出泪花。
医生深表同情的叹了口,还是很认真地说:“医者父母心,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病人的情况真的不能再拖了。”
他把手里的手术同意书递给陆峻峰,“你要决定好了,就抓紧时间签了,每晚一分钟,对病人来说就多一分危险。”
陆峻峰眉头都紧成了一团,手拿着笔,却迟迟没有落下去,好不容易有了勇气,落笔时,手却颤抖的根本连笔都拿不稳了。
这个儿子,他忽视淡漠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认清一切,想要好好的补偿父爱,老天却不在给他机会,让他签字,然后把儿子的两条腿截掉,让他后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他真的做不到。
医生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再怎么逼他也没可能了,目光在剩余的人群里逡巡,本就严厉的目光,变得更犀厉了,隐隐还带着焦躁,“你们还有谁是他的直系亲属?”
剩下的人里面,除了温郁肚子里尚未成型的胎儿,就剩陆明锐了。
陆明锐深深吸了口气,刚要拿起笔,笔却被人抢先一步拿了过去,拿那支笔的手,纤细白秀,虽柔弱,此时此刻,却透出顶天立地的力量。
手的主人,对医生说:“我是他的妻子,这个字,由我来签,可以吗?”
医生连连点头,“当然可以,这个手术由妻子签,最合适不过。”
是啊,是最合适不过,父母养了子女又怎么样,有一天他们终究是要离开孩子,伴侣就不一样,如果不出意外,是要相互搀扶着走完一生的,如在上帝面前宣誓的一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尊重你,直至死亡!
就当温郁含笑着在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林嫣然忍不住扑进凌良辰的怀里哭了。
凌良辰也被感动了,眼前早蒙上一层水雾,视线都模糊了。
反倒是温郁的表情很平淡,既没哭也没笑,这几个人里没有一个是学医的,所以,他们不知道,温郁的反应,其实比起哭闹要严重很多。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陆峻峰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交代了跟来的两个战士,就走了。
凌良辰和林嫣然本来坚持要等陆希南出手术室的,但是却被温郁劝回去了,在她答应陆希南一出手术室就给他们打电话的前提下,他们勉勉强强的走了。
手术室门口,除了陆峻峰带来的两个战士,就剩温郁和陆明锐。
陆明锐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把手插在头发里,用力扯着,看样子内疚懊恼到无以复加。
温郁坐到他身边,嘴巴张了张,过了好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的仿佛什么都不带,轻到就像熟睡之人在梦呓,“你也回去吧,这里有我守着就可以了。”
陆明锐侧过身,有些惊讶的看着温郁,“嫂子……”
温郁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定在他身后的手术室上,就像她的目光可以透过墙壁看清手术室里面的情况,“我说让你回去!”
陆明锐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伤心过度了,极需要一个人好好发泄一下,没再犹豫,又安慰了两句,也走了。
两个小战士,一左一右的站在手术室边上,然后他们看到那个一直很镇定的女人,忽然开始痛哭。
她在努力压抑着,哭的声音很小,有点像半夜惊醒后,啼哭的婴儿,却又是闷在喉咙里的那种。
有军令在,他们没敢动一步,就看着那个女人捂着嘴嚎啕大哭,豆大的眼泪翻滚出眼眶,她早泪流满面,却依然挺直后背,看着某个方向,努力在坚持着。
回去的路上,林嫣然越想越不对,陆家人的反应,总让她感觉到哪里不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凌良辰。
哪知凌良辰听后,只是捏了捏她的鼻子,轻描淡写的让她不要再胡思乱想下去,似乎陆家人这样的反应很正常,陆家本来就是个不同于一般家庭的家庭。
最后,看凌良辰对她的话不感兴趣,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心里却是暗暗的留了个心。
凌良辰开车,林嫣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在想自己的事,直到凌良辰叫了她好几声才听到。
“怎么了?”
“我问你,想吃点什么?”
林嫣然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我不饿,随便吃点就好了。”
凌良辰也没再说话,转动发动引擎,直朝前开去。
林嫣然头靠在车椅后背上,看着车窗外繁华到极致的景色,心绪越来越不宁。
昨天晚上,赶回B市,两个人好一番缠棉,等醒来已经日晒三竿,幸亏凌氏是凌良辰说了算,两个人这才不紧不慢的起床,然后十指相扣的去吃东西。
“我想喝粥。”
凌良辰想了想,还真的带她去了家味道很好的粥店,凌良辰点的砂锅粥是现熬的,换句话说,就是要等。
等餐的确无聊,她看出凌良辰浑身不舒服的样子,对他说了声,就出去了,等她再次回来,手里已经拿着厚厚的一摞报纸,有财经的,有娱乐的,还有普通的日报,好像报刊亭能买到的,她都买了过来。
凌良辰边喝着咖啡,边随手翻看起来,蓦地,随着手机传来的短消息提醒声,他翻报纸的手顿住了。
她正在看着娱乐报纸,察觉到凌良辰的不对劲,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良辰,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