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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借酒浇愁

转眼间到了阳历七月中旬。

夏天干旱,半个多月没见一滴雨,太阳炙烤着大地,街道两边的行道树无精打采地呆立着,树叶上落满了灰尘。

下了晚自习,孟晓诗和赵星儿骑着单车往家走,凉风习习吹来,又凉爽又惬意。赵星儿看上去心情不错,边蹬边吹起了《啤酒桶波尔卡》。

“星儿,你的口哨吹得真不错,啥时候学的,我怎么一直没听你吹过呢?”孟晓诗跟在赵星儿身后,高声问道。

“对男孩子来说,吹口哨是天生的,不知不觉就会了。”赵星儿说。

“这段曲子很好听,我好像听过。”孟晓诗是学民乐的,对于西洋乐曲比较陌生。

“啤酒桶波尔卡是捷克作曲家创作的。是一首单声部歌曲。二二拍的舞曲节拍,速度较快,使得整首歌曲的旋律轻快,有弹性。歌曲前半部分采用陈述方式,描述了有这样一个环境,使得很多人都能忘记忧愁尽情舞蹈,后半部分则表达了大家聚在一起跳舞,狂欢的情景,体现出人们跳起波尔卡忘记不愉快的单纯的快乐。”赵星儿说完又开始吹这首《啤酒桶波尔卡》,伴随着曲子,赵星儿加快了速度,车轮飞转,转眼间就来到石榴树下。两人在石榴树旁下了车推着单车往家走。走了十几米忽然发现口哨声没了,孟晓诗回过头去看见赵星儿扶着单车望着石榴树出神。她喊了声赵星儿。听见孟晓诗喊他,星儿收回视线,推着单车赶了上来。

星儿和奶奶搬到孟晓诗家已经一个多月了,一家人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过着快乐的日子。特别是孟处长每天回来都要到赵奶奶的房间里说说话,聊会儿天,比对亲妈还关心。对待星儿更是关爱有加。赵星儿对孟叔叔比对自己的老爸还亲,常常把学校发生的大事小情说给孟叔叔听,两人即亲如父子又是忘年的朋友。一家人快乐和睦地生活在一起。

开始,星儿不同意搬到孟晓诗家里去住,一来分开了十多年,和孟处长夫妻有点陌生,受拘束;二来和孟晓诗同吃同住,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孟晓诗的爱,陷大家于尴尬境地。他不想让孟晓诗感到不安。孟晓诗的老爸老妈哪里知道年轻人的心思,亲自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家就给搬来了。

赵星儿的房间是晓诗老爸亲手布置的,十五平的卧室兼书房简单实用,温馨安逸。为了布置星儿的房间,孟处长可费了不少的心思,家具是按风水摆放的。床贴墙放,桌子放在窗前。床尾不要对门口。这样住在屋子里的男孩子将来才能赚大钱,婚姻幸福。孟处长还给星儿买个小型的投篮架,没事的时候投投篮锻炼锻炼,星儿正是成长发育阶段,锻炼是绝对必要的。此外,还在墙上贴了一张奥特曼的大幅海报,在窗台上放了一个长方体玻璃鱼缸。养鱼会让男人找到安全感,放松心情。孟处长精心装饰的房间让星儿欢喜极了,他躺在柔软的床上,环视着房间里的摆设,摇着嘴唇嘿嘿直乐。

孟晓诗和赵星儿像亲兄妹结伴上学,放学,家长们放下心来,尤其是赵奶奶腰不弯了背不驼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孟处长感觉到两个孩子自尊、自律,虽然亲如手足,彼此都留有分寸,他看在眼里喜在眉梢,整天乐呵呵的,早把秦凯那个小子抛到脑后去了。

高考结束后,秦凯向孟晓诗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要好好享受快乐时光,彻底放松心情。孟晓诗很理解秦凯的心情,欣然同意了。

秦凯带着甘泉、陈亮、王丽丽、刘璐一群红男绿女今天游乐园,明天练歌房,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回到家里,筋疲力尽头挨枕头就睡着了,连电话都没时间给孟晓诗打。一个星期疯狂的假期结束,晚上他来到学校门口等孟晓诗下自习要护送她回家。

送走了高三毕业班,学校开始重点抓高二的学习,开设了二晚,二晚结束已经九点半了。孟晓诗和赵星儿推着单车来到大门口。天已经黑了,路灯昏黄,人群如潮,喧闹嘈杂。孟晓诗听见秦凯在叫她,四下逡巡,果然看见秦凯站在路边小超市门口在向她招手。孟晓诗喊了声赵星儿一起朝秦凯走了过去。

赵星儿有半个月没见到秦凯。脱下校服换上便装的秦凯见到赵星儿吃了一惊,也没多久不见,眼前的赵星儿像钻天猴一下子长高了,竟比自己还高出半头,大眼睛又黑又亮炯炯有神,嘴唇上毛茸茸的小胡子显得他成熟稳重。他惊讶地问道:“星儿,你吃了催长素,还是蚁力神?几天不见怎么长这么高了!”

星儿知道秦凯跟自己开玩笑,也笑着说,“我吃菠菜吃的!”说着,举起一只拳头晃了晃,“大力水手!”

秦凯和孟晓诗都笑了。星儿说:“我捷足先登了,你们在后面磨蹭吧!”说着跨上单车骑走了。望着星儿消失在人群里,秦凯有点不自信了,这么一个英俊迷人的赵星儿整天跟孟晓诗结伴而行,难免日久生情,他担心赵星儿把孟晓诗夺了去,越想越烦躁,一路上沉默不语。

星儿来到了石榴树下,将单车靠在路边,倚在石榴树上等孟晓诗。夏夜微凉,花丛间的小虫虫一声一声地唱着,四周一片寂静。星儿仰望深邃的夜空,一颗一颗地数着星星。他想起好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夏夜里,奶奶带着他和宝儿坐在石榴树下乘凉,奶奶教他们唱歌的情景好像就在眼前,“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太阳渐渐下山岗,乌鸦回家一群群,星星眨着小眼睛,闪闪烁烁放光明,一闪一闪亮晶晶——”

好多年前的那天,爸爸坐着大卡车回石榴街搬家。听说赵家要搬到樱桃镇去住,街坊邻居都跑来帮忙。阿姨拉着两个小孩子站在路边看着他们往车上装东西,不时地抬起袖子擦眼泪。爸爸大步走过来,两只大手掐住星儿的胳肢窝,拔萝卜似的把他拎起来,送进驾驶室里。坐在驾驶室里的奶奶接过星儿紧紧地抱在怀里。

“奶奶,我们要到哪里去呀?”

“上樱桃镇,我们要上你爸爸那儿去住喽!”

“宝儿也去吗?”

“宝儿不去,宝儿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星儿听见了宝儿的哭声,他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孟阿姨抱着伸着两只小手哭喊着要奶奶要哥哥的小宝儿跑过来,边指着车窗边哄着宝儿。宝儿只是哭,伸着小手喊奶奶喊哥哥。

“我要和宝儿在一起,我不去爸爸家!”星儿推车门要下车,被爸爸抱住了。星儿哭叫着又踢又咬,想要挣开老爸。老爸哄不住他,发起火来,瞪着眼睛吓唬他,还给了他两巴掌。奶奶把孙子抱在怀里,泪水滴落在星儿的头上。星儿第一次看见奶奶流眼泪,他害怕了,不哭不喊,不言不语,再听不见他欢快的笑声了。

如今,奶奶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两个在石榴树下过家家,躲猫猫的小孩子已经成了高中生了,再有两年就要上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过着各自的日子。人生呀,聚少离多,现在,虽然天天在一起进进出出,但是宝儿的心里装着秦凯,将来会和秦凯结婚组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那时候,失而复得的宝儿妹妹又将离他而去,就像天上的两颗星星,看着很近,实际上相距甚远。星儿的心里充满了惆怅。他想起一个和尚写的一首诗 :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他伤感地吹起了口哨: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孟晓诗站在星儿的身后,听着这熟悉的曲子,忍不住随声唱了起来,“太阳渐渐下山岗,乌鸦回家一群群,星星眨着小眼睛,闪闪烁烁放光明,一闪一闪亮晶晶——”站在石榴树下,两个童年的小伙伴沉浸在漫天星光下,沉醉在夏日的微风里,沉浸在童年的回忆里。

秦凯并没有离开,他静静地站在远处,被这一副唯美动人的画面感动了。他不知道孟晓诗和赵星儿过去是一对亲如兄妹的小伙伴,现在又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看到的是眼前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亲密地站在石榴树下,仰望星空陶醉在歌声与音乐里。他不想离开,他要等树下的两个人分手后再走。站在路上,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偷窥,便躲进小树林里往外探头探脑。他后悔了。后悔听了孟晓诗的话只送到石榴树下,他应该把孟晓诗送到家门口。现在,让赵星儿钻了空子,成了这段陡坡路上孟晓诗的护花使者。他后悔极了,掐下一朵丁香花一瓣一瓣地往下揪着粉白色的小花瓣。花瓣在暗影里悄然落地,柔弱无声。

他偷偷地跟在后面,窥探者两人的动静。在他的心目中,孟晓诗是个纯净如水的女孩,怎么可能做脚踩两只船的事情!尽管心里一千个不承认,但是他的眼睛没有欺骗他,两个人的友谊超乎寻常。孟晓诗离他越来越远,离星儿越来越近了。他想等星儿把孟晓诗送到家返回来时截住他,好好教训教训他。眼瞅着两人到了小区门口,孟晓诗进门星儿也该返回来了,秦凯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怎么怎么怎么?星儿这个臭小子也进了门,难道上孟晓诗家去了?秦凯像掉进了冰窖子里,浑身上下透心凉。仅仅一周不见,两个人竟发展到这么亲密的关系,完了,孟晓诗变心了,彻底被赵星儿抢去了。赵星儿,你这个混蛋,死小子,忘恩负义,知道这样早应该把你赶到爪哇国去!也许没那么严重,马上赵星儿就出来了,马上就出来了,他数了六十个数,赵星儿没出来,又数了六十个数,赵星儿还没出来,五分钟过去了,仍未见赵星儿的身影,秦凯心乱如麻,失去了耐心,骑上单车飞快地冲下陡坡,向蓝月亮酒吧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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