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服装展示会在礼堂里举行,学校领导,上至校长,下至辅导员差不多都去捧场了。据说很成功。我没有到场,临时有事。但又一个人是不能缺席的,莫问天,这可是他一手操办起来的,却差点儿毁在一个小女人手里,容后再说。
我看了录像带,的确很不错。从组织、设计到登台表演,完全属于大学生自己的活动。我相信,有很多人付出了不一般的心血。金雨儿亲自设计制作了三套通俗服装,很不错!不枉她那段时间拐带着风儿对时尚的研究。三套服装,一套由她自己登台演示,另两套穿在当晚的两位主持人身上。
《月光风铃梦》栏目的两位主持人首次联袂亮相,揭开了那么多人都想探究的庐山真面目。他们俩肯自暴身份,完全是为了金雨儿。问天请他们俩出面,可谓是用心良苦。最受欢迎的节目,最受欢迎的主持人,用最受欢迎的声音推崇的服装会怎样?
对于风儿的那套衣服,我不想多说什么。在我看来,那晚将她打扮得娇俏可人的不是衣服,而是丝巾,在颜色和式样的变换中让人眩目。她的笑是天使的纯真、甜美。为此我曾警告她,说:“别把笑容当奢侈品,整天的挥霍、浪费。”
“嗯?大哥怎么会这么说?”她侧着小脑袋疑惑地发问。
“牙齿天天见到太阳会变黑的。”
“啊?不会的啦!隗才也整天笑,他的牙齿一直都很白的呀!大哥不喜欢笑的原因就是怕牙齿被太阳晒黑吗?”我哑口无言。说实话,我不过是怕她的笑容给我惹麻烦,引得一大帮登徒子闲着无聊跟我决斗。
可以预料,金雨儿的服装店开业后不会冷清。也正是这个金雨儿差点儿让另一个女人脑袋爆炸,几欲摧毁问天的劳动成果。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和问天往礼堂赶,刚刚走到图书馆前,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大吼一声,“莫问天,你给我站住!”看来人,一身新新人类的打扮,高高的马尾辫,颜色是黄的,不是先天的,满脸怒容,眼冒凶光,连我都吓得抖了三抖。想我岳晓光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刀光剑影没见过,可面对着怒火中烧又有暴力倾向的女人却还真有点怕。不好对付呀!我望了望问天,倾注了差不多有十二分的可怜。
“又怎么了?”用了一个“又”字,“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晚我挑大梁。”
“难怪会这么热心。你对那个金雨儿还是念念不忘,对不对?莫问天,你敢给我脚踏两条船试试。”
“胡闹!”
“你说我胡闹?”蒲公英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步步紧逼。我聪明地赶紧闪到一边,母老虎要发威了。所传不虚。“谁不知道,你组织的这台展示会就是为了一个金雨儿。如果心中没有她,你干吗如此兴师动众帮她出名、盈利?你说呀!说话呀!”她每推一下,问天就倒退两步。问天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自己的同胞被欺负成这样,我岂能袖手旁观?
“是我!”问天现在总该明白我的苦心了。“发起者是我,让问天管这件事的是我,鼓动金雨儿参加的也是我。”
“你胡说!我知道你们是好哥们,但别想替他揽事。就是他!是他心怀不轨,是他一个人的错!”
“信不信由你。莫问天该还金雨儿一个情,这就是我把一切都加在他身上的目的。”我示意问天走人,他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
“莫问天,你胆敢走,我们之间就玩完了。”蒲公英生气的吼。
“我怕的是你跟我没完。”莫问天头也不回的说。总算说了句男子汉有骨气的话。
“你可以试试跟去搅局!”我冷冷地发话,她追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危言耸听!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能!但他能!在所有人的面前演一场好戏?”我料她没有胆量。人要脸,树要皮,除非她不要了。身为文艺部部长,乐队里的头面人物,她舍得把这一切砸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她真的丧失头脑发了疯似的往前冲,我的拳头会毫不怜香惜玉地送她去暂时昏迷。
一个堂堂的院学生会主席之所以落地个事后看录像的下场,就是被蒲公英的过硬缠功给缠住了。我转身去了学生会办公室,知道她会跟来,果不出所料。对着问天的上司进行了一番泣语声讨,女强人的架势都见鬼去了。我完全可以想法子摆脱,然,为朋友两肋插刀,对其境遇进行一番了解也算是我的体贴吧!再说,展示会未必会比听故事有趣。
“……我每次打了他后也挺后悔的,可一生起气来,就是控制不住。我对他已经够好的了,他却总干些幼稚的事来气我,叫我怎么不抓狂?我自小到大就是这种性子。凡有不如意的事情,是决不闷在心里的。该发泄的时候就发泄。”
“问天是你第几个发泄对像?”
“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发问?想要知道我有过多少男朋友吧,可以告诉你,他是第五个。”不简单!已经有四位高人荣登过宝座,到最后却是受不了敲打,引退离职了。
“你已经打跑了四个?”我故作惊讶。
“别说的那么难听!是他们不够爱我,再说那时候还小,又不是随随便便逮着谁就打谁,那也得看对象。柳风要是打你,你什么感受?”新奇!
“说吧!”我才懒的回答她那八辈子都不切实际的问题。“今晚上的火是谁给你点的?”
“你知道?还真神!胡永,还记得吧?”隐隐约约有那么回事,遥远记忆里的人物,在我当选学生会主席后就主动辞职,准批!本人是绝对不会百般祈求千般挽留的,要走就走,机会是自己放弃的。人才多得是。这种人谈不上是在炫耀骨气,只能说很傻!
“跟风儿的班长祖元搭在一起的那个?”
“我说老大,你怎么落伍到这种地步。胡永跟祖元的那一腿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要说胡永这个人,说坏也只能是打小被宠坏了,就是那种父母、老师及同学眼中地王者,没经受过什么打击,太吃香了,也就是高傲地对什么都不肯低头。性格上有点偏激、狭窄。至于祖元,那可是我们女生中的名人。姿色有那么几分,身材嘛,也不知你们男生是啥眼光,都认为她的身材棒得很。其交际手腕也很高明,在上面很吃得开,除外你这个学生会,有你这个冷面客坐镇,她倒是不敢妄为。凭借以上几点,她已经爬上过十几个男人的床,截止到目前为止。干吗用那种眼光看着我,又不是我胡编的。柳风就没对你说过?我可不相信她没有耳闻。”我瞪大眼睛傻愣着,对于现实中的那种随便有点吃惊。从戏剧小说里走出来,切近生活。祖元做的随便,蒲公英说的随便,我却听的不自在,有点儿老古。风儿或许知道,但她不会对我说,羞怯会让她把自己搞得脸红脖子粗,难以启口。“老大,你该不会动用你学生会的权威想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吧?”
“我不是救世主!”个人有个人的生活方式。如果那种做法不被见容,有权干涉的是辅导员。我猜测,訾枫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脚上的高跟鞋是会让她那高挺的身子来个大倾斜的。私人感情的事,能干涉得了?越干涉越变本加厉怎么办?由着去吧!大学生了,越过了18周岁的年龄,应该能够,起码,对自己负责了吧。
“怎么扯到这方面来了。都是你,在误导我。别看你是老大,今天必须给我讲清楚,为什么问天得卖人情给金雨儿?柳风跟着搅和,看在她单纯的份上,值得你原谅。你呢?那么精明勇敢,不会被爱情蒙了眼,一味跟着柳风想当然地以为吧?”
“抢了问天,驱逐了金雨儿,不觉得欠了她?”她刚才的腔调很烂,我不想买。低头画我的卡头人物,自打踏进来,已经完成了好几张了。
“不觉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不仅是生存规律,也是爱情规律。就像你的学生会成员,勇者上,不能者下。”
“那是你的。问天的感情哲学与你的不一样。被扣上了负心的帽子,却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别说他们五年的感情交往,就算只是老乡的身份,他也该帮金雨儿一把。如果你想牢牢地抓住他,就多为他考虑一下,想法子让他良心得安。”
“老大,你一下子对我讲这么多话,还真有点儿吃不了。问天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复杂……”
门开了的声音,一股阴风窜了进来,让人不禁打了个激灵,很不舒服的感觉。我没有抬头,依然画着卡通人物。
“嗬!你果真在这儿。怎么?办公室改成幽会场所了。”以为她的阴魂已经散了,怎么又聚集到我面前来了?我今天晚上招谁惹谁了?麻烦都往我这儿堆,以为我是垃圾处理站呀!
“喂!你视物都带有色眼镜吗?嘴巴放干净点儿,说话前最好先刷刷牙,漱漱口,算是给对方最起码的尊重。”蒲公英就是蒲公英,得理决不饶人。似乎有好戏看了!“老大,她该不会是到这里来跟你幽会的吧?”蒲公英转到我身后,状似说悄悄话,分贝高的却是唯恐人不知。
“你以为这里在上演《聊斋》吗?”
“不会吧!你不要吓我。那她是狐狸精还是女鬼?干脆,我替你问问得了。喂!我说小娘子同志,你深夜造访我们家老大的书房,有何指教?快快给我从实招来!”蒲公英耍宝的样子,可别说,挺有一套的。我摇摇头,不置言辞。
“少给我装神弄鬼的。你才是狐狸精呢,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岳晓光,我知道你也是个伪君子。表面上对柳风的感情海枯石烂,私下里还不是跟别的女人在这里鬼混。”
“张香香,你真的很过分矣!你再在这儿胡说八道的,我就找一帮小痞子把你狠扁一顿,信不信?”蒲公英没好气的说。
“你敢!一边去,没你的份!男人都是善变的动物,而且谁变心谁就没有好果子吃。卫亮就是最好的例子。那个訾枫要嫁人了。就知道她不是真的爱他,只有我姐姐对他的感情才是真的,明白吗?岳晓光,你会变心的,对不对?你和柳风……”
“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很难想象从她的嘴里又会迸出哪国的语言。我扔了笔,站起身。够了!我不会一再地容忍她无知偏激的撒野。“我告诉你,在跟卫亮接触的女人中,你姐姐张芳芳是最不真的一个。”
“你胡说!胡说!”她得脸在灯光里扭曲了。
“是吗?”我走向她,冷冷地望着她。如果她想成为悲剧性的人物,我不会阻止;如果她还想拉别人陪葬,我绝对会坚决制止。“张芳芳真的爱卫亮就不会嫁给别人。”
“那是出于无奈!你不长良心,你们城里的公子少爷都没有心,怎么会体贴到穷人的无奈。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她有!她的悲剧归因于她对命运的屈从。风儿为了我,背叛了父母亲人,你不知道?”
“那又怎样?这样的勇气和决心我姐姐也有过,但卫亮不要她,不肯带她走。怪他!都是他的错!”
“嗯?张香香,你明白什么是责任心吗?一个甫毕业的高中毕业生,叫他拿什么挑起两个人的责任?他不带你姐走,是对她的负责。你姐却是最不负责人的一个。第一,对自己不负责,她完全可以挑起自己的责任,而不是依赖于强加给别人。你们家的男人没有她出嫁所得的聘礼就娶不上媳妇了吗?第二,对卫亮不负责,爱他却嫁给别人,卫亮至今还徘徊在婚姻之外,为的什么?你以为他是在等你长大,去续你姐姐的前缘吗?第三,对她嫁的那个人不负责,不爱他却嫁给他,嫁给他就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非但不,却心心念念想着另一个男人。第四,就是你这个妹妹,利用她给出的恩情把她的爱她的苦无意识的强加给你,造成了你现在去努力做‘正义事业’。她不止制造了自己的悲剧,还在制造着很多人的悲剧。”
“你……你……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张香香一时间激动的浑身发抖,或者不是激动,是理屈词穷的愤恨。我转身,对上了蒲公英竖起的大拇指。这些复杂的女人真得很麻烦。
“你走吧!”我说。
“我不!有些话必须说清楚。”张香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言语连贯了。
“我走!什么时候想离开了,熄灯,锁门。”跟她能说清楚,那我岳晓光就成神人一个了。
“老大,等等我!”蒲公英追着我出了学生会,“你刚才简直太精彩太棒了。你说她会不会被感化?”
“不会!”除非她撞到南墙,头破血流之后,才会明白别人所说的不是在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