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走开!走开呀你!”我知道这是风儿的声音,我知道风儿推开了他,我知道风儿回到了我的身边。
“大哥,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子?我去拿毛巾!快进来换衣服!”
“风儿!”我用仅剩的力气拉住她。
“大哥!”
“我不是嫉妒,不是吃醋,是恨,恨那些从我身边把你拉走的力量。风儿……”我抬起虚弱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这么长时间来,你在疏远我,一直都在漠视我的存在。风儿,你在想什么?你想过我会怎么想吗?别人都有爸爸有妈妈有那么多的人来疼爱!我呢?除了你我一无所有。我只有你!让我恐慌让我无助,用自私和狭隘掩盖心中的脆弱。”
“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我该死!我……”
“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我的成长是另一个错误。如果你的爱是短暂的,与你的相遇将不仅是错误,而是灾难。”
“大哥!”她扑到我怀里,真真实实是属于我的怀抱,而我却无力回抱她。意识开始涣散、飘远,包括风儿的呼喊。我好累!真的好累!我想睡觉,只想睡觉,睡过去是否还有醒来的必要?
风铃声阵阵,那么美妙,就像在阳光灿烂的清晨,听到百灵鸟悦耳的鸣叫。我决定睁开眼睛,四周洁白的一片,如果不是天堂,这里就是医院。循声,我看到了那串淡紫色典雅的风铃,跟掉瓶悬在一起,这里是医院无疑。
“大哥,你醒了,真的吗?你真的醒了?”我看到了消瘦的风儿,憔悴的风儿,流泪的风儿。“怎么了?”我想给她一个微笑,却笑不出来。“大哥一直昏睡了两天两夜,我好怕!对了!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我去喊医生!”她一溜烟地跑走。
医生说没事了!有事没事我自己清楚。
他们陆续地赶来,齐聚在病房四周。几句客套话之后便是沉默,望着我,或是望着他处。很尴尬!我只是望着那串风铃,很疲惫。
“你们走吧!我谁都不想见,也什么不想听。很累。”
“大哥,我……”
“走吧!回去睡觉!”
“可是……”
“我想清静!”我闭了眼睛,不想多说什么。
屋里变得空荡荡的,望过去,两张空床,连个相陪的病友都没有。这不正是我要的吗?窗外,不是朝阳初升,而是夕阳晚照。
门被打开了!风儿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餐盒,诚惶诚恐地望着我。“大哥还没有吃饭,所以我就……”
“进来吧!”
“我马上就离开!一定要吃饭,别忘了!”
“把针给我拔了。”
“那怎么行?别急!再有半个小时差不多就输完了。”
“饭也就凉了!”
“哦!这倒没想到。那怎么办?不然,我来喂你,好不好?”
我默许。说实话,我没什么食欲。如果是她喂的话,多少怎么也得吃点儿。知道她没吃饭,用了命令的口气让她走。她黯然转身离去。我闭了眼睛,拉铃,护士会来给我拔针。“你真幸福!”白衣小姐说,“有那么好的妹妹一直不眠不休地陪着你。”
“不是妹妹,是女朋友。”
“你昏睡的时候,她一直喊你大哥。闹了半天是会错意了,原来是情妹妹,那就更有福气了。”
夜晚已经来临。不知道当白色在黑色中浸染后,会不会有非人类的东西出现在这样的环境里。梦,恶的,好的,都已在醒来的那一刹那散去。
我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可以拿捏得当,放收自如。我错了!情绪和火气是禁不住挑的,一旦上来,便有燎原之势,不可收拾。出现这样的局面,岂是人能预料到的?恋人的眼里,一旦揉进了沙子,虽然最正确的方法是无论有多痛都要柔柔的擦,但有几人能做到?采取的往往是最剧烈的手段,导致最残忍的结局。
“大哥,再接受我一次,好吗?”我望着又一次去而复返的人儿,想笑。“我知道自己很笨,老是做错事,惹大哥生气。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去改的。”有些东西是改不掉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关上门,进来!”
“噢!”她很乖顺地照做。我示意她坐到床上,跟我面对面,得以看清她弯弯的眉,下垂的眼睛,紧抿的嘴。“很为难的话,没关系的。我已经决定要追大哥了。”
“追我?”这简直是可笑至极的举动,亏她想得出来。我又没跑,还是原来的我,对她死心塌地的我。她却想平白无故地生出事端,很好玩?
我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眉间的黑痣。
“大哥……”
“好!”久违了的吻!吻的疯狂,掩埋伤心的过去;吻的温和,重拾过去的甜蜜。
“大哥,我打扰你了吗?”她迷迷蒙蒙地发问。
“嗯!”
“对不起!我这就走。我不是故意扰你清静的。只是有话对你说,只是……”
“好了!留在这儿睡吧!”我把一半的床让了出来。
“真的?”当然不是假的。她这样一而再在而三地去而复返,她不累,我都替她困了。只是什么?只是舍不得离开我而已。我们这也算是劫后胜新婚吧!
“大哥,我爱你!”我也是!她往我怀里缩了缩,沉沉睡去。摸着她的睡颜,我为自己用那么残忍的言语和行动伤害她觉得不可思议。
醒来的时候,风儿依然熟睡在我的身边,药液正一滴一滴的注入我的体内。护士来过了。在护士来以前,医生也定是查过房了,竟然没人叫醒我?
“老大!维持着一个姿势睡觉,不觉的累吗?”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床前站了一个人,而我一醒来,他就先知先觉地知道了。
“几点了?”不是我不想变动姿势,是怕惊醒了风儿。
“快十点半了。”
“你没去上课?”
“看来,睡了两天,你的时差还没转过来。今天,所有的老师休息,所有的同学也都跟着休息。不好意思地通知你,今天是星期六。已经有很多人来看过你了。只是你看到你们俩的睡姿,又都不声不响地走了。只有我千里马比较有耐心,留了下来。”
风儿翻了身,还没有睡醒的意思,这一觉大概要睡到天黑了。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一个人去了趟洗手间。
“老大,你可以说一生,我陪你去的。”
“我能行!”
“当然!你不准备上去躺着?”
“我打算坐一会儿。没出什么事吧?”
“放心!一切正常。你生病,算是大事。在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你几天不到学生会里转,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不是滋味。所以就更卖力地干,迎接你的回归。”
“是吗?”
“当然!当然!这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只是有一个人很怕见你,他说他感到十二分的内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学姐这段时间的表现都是他在捣鬼。他还让我传话,天上下雨地上流,小夫妻闹别扭不记仇,你就别再怪小学姐了。有什么极刑他愿意一跟人承担。”
“胆小鬼!自己怎么不来说?”
“老大,你也太厉害了,一猜就知道是那个胆小的鬼。”
“你的智商与他相比如何?”
“老大,亲爱的老大,你不会让我去算计他吧?”
“随便!对了,有机会去结识一下M大商业街的主管,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点小事。”
“好的!没问题!”
风儿那天的失踪只是去香茗居里傻坐着,正因为她不够聪明,所以也就不会想到去干傻事。这样很好!
没想到,我病的那几天还真发生了些事,算不上大事,也不能归于小事。我父亲来过。这样称呼他,是因为无论怎样,他都是给了我生命的人,这层关系无法改变。然而,我不会承认他,跟他不会承认我一样。
我叔叔打来电话后,我才知道他来过。我周围的这帮人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他来的悄悄,去的也悄悄。原因是,李家的老太爷要去了,在离开人世之前,想见我一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我的父亲,没有见到我,不是我躺在医院里的缘故,是他在进了M大以后就听到了一种流言,他引以为耻的儿子又给他新添了耻辱,为了一个女生而自杀。我几乎要爆笑出声。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情圣形象是这么的鲜明。不管那个人这么讲的用意是什么,我都要给与感谢,使我得以看清那个父亲的嘴脸。一个为女生自杀的儿子是他不想要的,不想靠近的。哼!真巧,这件事的发生正好阻止他对我生活的骚扰。很好!
“晓光!你真的为了柳风自杀?”叔叔在电话里兴师问罪。“你们闹别扭了?”
“是的!都已经过去了。自杀?我亲眼看到了我母亲对这两个字的诠释,还不够吗?树大招风,你能想象。没什么事,我挂了。”
“爷爷去世了。人死了,恩怨情仇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我无语挂断电话。李家的权威死了,他是我爷爷,我却调动不了半点伤心的情绪。我是一个冷情的人,也是一个跟那个已去之人没有接触没有感情往来的人。这怨不得我!有点悲哀,为他临死之前竟然想见我一面。见我做什么?给流浪于街头的孙子一个家?没有必要!相见不如不见。抱憾而死,不是我的错。何况,这一点点小小的遗憾,与我二十年的成长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