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八月永远是那么酷热,令人烦燥不安。对武汉,冷秋生永远都没有好感。交通堵塞,气候恶劣,市民粗鲁和经济落后,是他对武汉的总体印象,并且终生未变。可是,万事也不是这么绝对,武汉这座城市唯一令冷秋生难忘的一天是送儿子上学的这一天。这一天因为心情好,对武汉就产生了一点点好感,可是这种好感的保质期只有半天时间。
八月底,冷秋生送儿子到武汉上大学报到。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冷秋生就知道武汉大学是全国顶尖学府,校内风景如画,尤其是阳春三月,樱花烂漫,更是令人流连忘返。尽管早有耳闻,可是他走进武汉大学的时候,还是惊呆了,武汉大学比他想像的要美。校园内湖光山色,美不可言,花草古木,遮天蔽日,不愧是求学圣地。山上的绿荫里还有学生坐在石桌旁,勤奋攻读,与这如诗的画卷增添了更加灵动色彩!
帮儿子打点好一切后,冷新明塞给爸爸一封信。信封是淡黄色的,上面是儿子工工整整写着一行字,“爸爸亲启”。他望着儿子走向寝室的背影,捏着信,满脸疑惑,不知儿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冷秋生回到旅馆,洗完澡,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武汉夜已经静了下来,长江上的汽笛声划破夜空,使夜变得更为宁静。忙碌了一天,冷秋生也觉得是该静下来的时候了。夜静,心静,现在正是看信的时候,冷秋生小心地撕开了信,然后极为小心地把信展开。
亲爱的爸爸:
感谢您陪伴我三年,在这三年我是无比的幸福和自豪,所以我才能考上全国顶尖名校,为我以后和人生道路,铺平了道路,这与您的默默奉献也有很大关系。
现在我才知道您是多么爱我,多么肯为我付出,然而这一切直到现在我才理解。然而,三年前,我是多么恨您,恨您抛弃了我和妈妈,使我成了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这样,在幼儿园,在小学,在中学,我都被同学们当作孤儿,倍受他们的欺凌,我自卑,我孤僻,我陶气,我不爱学习,不是我不努力,而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感受不到父亲的爱。每当,我看见她为****碎心的时候,我是多么想替妈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帮她分担一点忧愁,但我不能,我鬼使神差地更加叛逆,更伤她的心,现在想起来我真是觉得那时我是多么的不懂事。同时,那时我也非常恨你,恨你抛下妈妈,让她尝尽了人间的艰难,那时我多么渴望像别的同学一样,有一个爸爸,有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当我知道你跟妈妈的关系后,我知道这种期望真真的就是一种奢望,那时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本不该属于我的一切!
磕磕绊绊地上完了幼儿园,小学和中学,尽管不很优秀,但凭我的实力,我还是考上了高中,尽管我有很多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我还没有放弃希望。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当我憧憬未来的时候,妈妈病了。当时,感到很害怕,我看不到希望了,我以前很调皮,但妈妈始终把我当宝一样看待,一直给我最珍贵的母爱,我从小失去父爱,因此,对我而言,母爱就弥足珍贵了。没有妈妈的无私付出,我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当我万分沮丧的时候,我想到了您。因为您是唯一一个可以帮我的亲人。我抱着试试着的想法拔通了您的号码,原本想到您会一口拒绝,但您没有,当时的我是多么的幸福和激动。三年前的八月底当您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我对您的恨已经烟消云散了。我有爸爸了,我有一个完整的家了,我是多么的高兴和激动!高中三年,是我最幸福的三年,尽管妈妈卧病在床,但我有完整的家,享受到了如山的父爱,我不再遗憾。
今天,在您有帮助下,我终于圆了大学梦,在我上学之时,也是您离开我们之时,我是多么地留恋这三年的高中时期。当年你们离婚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处理你们的感情,但有没有谁想到过一个三岁孩子的感受呢?有没有谁想到这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意味着什么?我知道离婚的夫妻都有一大把离婚的理由,但是这对一个无辜的孩子而言岂不是莫大的伤害。对过去的事,我也无法评判谁是谁非,也无权评判谁是谁非,也不想去评判那些已经过去了的是非恩怨。我只是想说出自己的感受。现在,我不再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但我同样需要家的温暖和亲人的爱。现在,我已经考上了大学,你们以为我已经独立了,其实,我还很幼稚,在今后,相当长的时期,我还需要完整的家和亲人的爱。我知道你们已经商量好了明天你们就会各奔东西,各自走所谓的路。而我又要面对一个不完整的家,直到永远。以后,大学放假后,我都不知回哪里。我的心灵归宿在哪里?当我谈了朋友后,我都不知道把我的恋人带往哪里?我的小孩子出生后,我都不知把他带到哪里?因为我没有家。我和我的人生缺失了很多东西,而这些都是不可再生的东西。
现在,我不知说什么好,你们有自已的选择,而我只有被动地接受,独自己忍受这世界带给我的不公平的煎熬!
再次感谢这三年来对我的莫大的帮助和鼓励,同时也请您原谅我曾经对您的误解和对您的伤害!
此致
敬礼
祝身体健康,前途顺利!
永远的儿子:冷新明
2013年8月28日
冷秋生读完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从信中他读出了儿子的爱,儿子的渴望及儿子对他的误解。回想起,十二年前与方芳离婚的那一天,冷秋生欲语泪先流。其实,执意离婚的不是自己,而是方芳,而自己不能对儿子说明这一切,把过错全部推到方芳身上。
那一夜,对冷秋生而言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独自坐在武大的校园里,望着苍茫夜色,他的情感世界里掀起了狂风暴雨,反复考虑今后的人生方向,是回厦门与高立梅结婚,还是考虑与方芳复婚,破镜重圆。冷秋生彻夜反思,也难以下定决心,只好先回仙桃,改变了原来立即回厦门的决定,他知道只要自己同意与方芳复婚的可能性非常大。当冷秋生回到家里的时候,方芳已不辞而别,桌上有一封留给冷秋生的信和方芳的手机。
读罢信,冷秋生长号不能自禁,悔恨难当。然后,冷秋生大步流星地走到街上,穿过川流不息的人流去寻找方芳,他不知道方芳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这情海飘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