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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一】亡殆

入冬的第一场雪毫无预兆的飘零落下,在这夜幕中。

就好像那句‘分手’一般突兀。

三年的感情从炙热的炎夏开始,却为何要在这寒冬夜幕中磨灭。

女子孤独的伫立在空无一人的廊桥,回忆着三年来与他的种种,有欢声笑语,有悲伤哭泣,辛酸苦辣的生活,三年时光仿佛在一起了一辈子那么久远。

“可为什么……你要离开我?明明说好的一辈子,说好的你会娶我,可……为什么……”

女子的眼眶终是湿润了,泪滴滑落脸颊,顺着下巴嘀嗒在鞋面,就算是看见他与她并肩走入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爱巢时,她也没有落下一滴泪,又或许是那时的场景太过震撼,让她忘却了一切。

……

她叫林璐,二本院校的音乐系学生,主修钢琴。

他叫钟漠,无业青年。

两人认识在三年前,林璐的同学,是钟漠的表哥,因为这层关系,两人相识了,且……莫名其妙的相恋了。

林璐比钟漠大了一岁,是姐弟恋。

钟漠的家并不在这座城市,甚至不在这个省份,初中辍学后就浑浑噩噩的度日,打游戏,玩摩托,没有收入来源,或许时常会去打打零工,可收入却很快会被挥霍殆尽,他来到这座城市,无非是因为跟家人吵了架,跑来投靠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哥罢了。

两人认识之际,正是钟漠一穷二白之时,那些天,钟漠的身上永远不会有超过五十块钱的钞票。

而相识的那一天,也正是钟漠与他表哥争吵之时,他被表哥狠狠地揍了,被在这座陌生城市唯一能够依靠的人,狠狠地打翻在地,他无助且迷茫,之后一人在房间中痛哭了起来。

林璐是被钟漠表哥邀请来玩的,却没想到几分钟前还亲热的哥俩,却忽然大打出手,也不知道为何,她看着痛哭的钟漠,心中尽是不忍。

在钟漠简陋的房间里,一张填满整间房子的大气垫床上,林璐轻抚着钟漠的背,任由眼前这个可怜的‘小孩儿’趴在自己的腿上呜咽抽泣,最起码那时在林璐的眼里,他还是个孩子。

他的双手拦着自己的腰,或许有过几次躲闪,可林璐最终放弃了挣扎。

这是林璐这辈子第一次被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如此拥抱着……

……

那天过后,钟漠百般苦求,希望林璐能成为自己的女朋友,林璐不知所措,最终半推半就的说了句‘那就试试吧’。

却不知,这一试,就是三年,林璐将自己最宝贵的一切都给予了他。

三年里,两人欢乐过,哭闹过。

可欢乐的时光太过短暂,似乎在记忆中,痛苦才更具有分量。

两人因为爱,却又相互伤害着。

林璐为两人买过说好要一辈子珍藏的银戒指,钟漠为林璐带上过‘要禁锢她一辈子’的玉镯。

可最终,戒指扔进了路边茂密的树丛,玉镯也因为一次争吵成了碎片。

可无论如何争吵,两人最终都和好如初,只是那被‘谅解’的苦痛,一点点的隐埋在心底。

两人争吵了无数次,争吵的缘由,皆是因为钟漠。

钱!

生存需要金钱,吃饭,住宿,等等等一切花销……

而钟漠没有钱,三年来,或许打过几次零工,可都不长久,且所有的钱都投入到了他所喜爱的摩托车中。

两人的生活开销,皆来自于林璐每个月一千块钱的生活费。

钟漠抽烟喝酒,花钱没有节制,林璐只好为两人算计着每一分每一毛钱来过活,就算平时吃得再差,林璐总会想方设法的让钟漠吃些他所喜欢的。

她经常劝说钟漠去工作,钟漠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同样朗声答应,可是结果……只是一句口头的敷衍罢了。

整整三年,钟漠只不过赚取了三千块钱罢了。

不过林璐从来没有怨言,没有怪过他。

她只是说,你该长大了,眼看我就要毕业了,我们要为将来打算了,你到底想不想和我一辈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钟漠没有丝毫的改变,两人的花销也日渐增多……

林璐开始借钱供给两人的生活,而她在钟漠耳边叨念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两人再次发生了争吵……

钟漠说:嫌我没钱,就滚!

林璐又一次哭了,遥想这三年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她委屈,无比的委屈!!

她拿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说:分手吧!

钟漠呆住了,却也没有像以往那样苦苦哀求林璐留下,只是一言不发。

林璐见钟漠没有挽留,心中不知哪来的火气,竟是拎起了桌上的空酒瓶,一通乱砸:“喝,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我让你喝!像你这种人,只会拿酒精麻痹自己,我真是受够了!”

酒瓶的玻璃渣弹射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打在钟漠的脸颊,钟漠始终未动,只是任由林璐的发泄,直至她的离开。

……

两人半个月未曾联系。

林璐算算日子,自己当初走时留下的钱,钟漠应该花光了吧。

虽然说了分手,且意外的冷战了整整半个月,但是林璐还是狠不下心真的离开,她依稀记得三年前他趴在自己腿上痛苦的无助模样,更记得三年里两人的亲亲我我,每一次钟漠在分手时的苦苦哀求——

你没了我,你还有父母,还有家人,还有同学。

我没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去死!

钟漠是孤独的,这三年为了留在这座城市,早已经跟家里闹翻了,他初中辍学更是没有什么朋友,在这座对他而言极度陌生的城市中,他只有自己了。

林璐循着去往钟漠小屋的路走着,心中盘算着钟漠见到自己回来,是不是会激动的将自己抱起来,虽然他总是埋怨自己是个小胖子……

一路上,林璐都在痴痴地笑着,毫不理会路人诧异的眼光。

当林璐来到钟漠的房门前,这才发现钟漠并不在家,正准备下楼寻找房东索要钥匙,却见楼梯间钟漠与一个女孩说说笑笑的回来了……

这一瞬,三人视线凝固在了一点。

三人皆止住了脚步,钟漠看着林璐,面色平静,眼神中却隐藏着复杂,林璐的脸色煞白,双眼早已失了光彩。

那个女孩……是他们俩的朋友。

说是共同的朋友也没错,只不过,是钟漠先与她认识的。

女孩家境不错,也是林璐学校的学生,三人时常出入相伴,女孩也经常请客吃饭,接济困难的两人。

可林璐怎么也想不到,最终……

“分手吧!”

凝固了半晌的楼梯间,终于被钟漠敲碎。

音落,钟漠带着始终一言不发的女孩上了楼,只是与林璐擦肩而过——

形同陌路!!!

……

惨白的雪花散入廊桥,廊桥的灯火将冰晶融化,高桥上冷风吹袭,片刻后那水渍又在大理石地面上重新凝结……

林璐孤独一人伫立在桥上,手中紧紧攥着还亮着微光的手机——

不给我个解释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要娶我,都是骗我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分手吧!

凝视着身前大雪纷飞的夜,林璐不住的流着泪——

“当我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也开始失去了一切,没了与同学的交际,没了周末回家的习惯,只是一天天和你缠绵在一起,陪着孤独的你。”

“却不知道,我也变得孤独了……”

“你没了我,或许又有了一个她。”

“可我没了你,只有……”

哽咽的自语,林璐一步步爬上了桥边的围栏,翻越了过去。

“钟漠,林璐,终临末路,呵!”

她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张开了双臂飞跃而下,似乎在她的眼里,只有那奔流河水中裸露的礁石上,被冰晶覆盖的雪白才是光明,是虚无黑夜中唯一的光明之门。

砰!!

雪白的礁石上,一朵妖艳的血色花朵绽放,也只在刹那,那花朵泯灭在廊桥十二点灯火归闭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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