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以黑暗的速度前进,黑夜褪去;红日驱赶着夜的凄冷,驱赶着晨烟,驱赶着大地上的一切阴暗。天,依旧是蔚然青蓝;深沉不语。似造物之神温柔敦厚的眸子,静静地俯看着世间的一切。
天地不言,默默的承载的凡尘的悲欢聚散,离愁别恨。如荡在时间长河里的一叶孤舟,稳稳地缓缓地而又不让人察觉地驶向未知的永远。
翌日,昆吾堂上;四位阁主皆静默无语,眉头紧皱。封万千拿着一张薄纸,细细的读着。底下站着一名弟子,眼眸躲闪,低着头;双手不断地揉搓。沉吟了片刻,封万千放下手里的一纸留信;对着那堂下弟子问道:
“长平,你师傅他…,是何时离开的?”
“啊…”那叫长平的少年顿时愕然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心想师傅走时自己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怎么会知何时离开的呢?口中支支吾吾,唯唯诺诺的道:
“这个,弟子…,弟子不知;只是清早去时发现桌上放着师傅的笔信,方知他老人家已然不在帝昆。”长平胆怯的目光望着封万千,随后又低头不语。
“嗯…,师兄他向来散漫无拘,不爱尘世;会不会又像以前一样;玩失踪啊。”林妙风思虑了一下,揣测着说道。
“可以前他走就走了,过个十天半月自己便乖乖地屁颠屁颠的回来了;从不留什么书信之类的。这次一反平常,留言更是决绝。不像是闹着玩的!”
闻言,四位阁主拿着那张笔信,一一传阅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顾念平说道:
“哎呀,我看也是;这次张老头恐怕是玩真的,不过这好好的,他怎么就突然走了呢?”顾念平放下书信,对着四人说道。封万千见众人一个个皆愁云惨淡,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种隐隐的担忧。
“不应该啊,这老头昨天就陪我下盘棋;也没什么事啊!“封万千思卓着,突然两眼斗转,脸色一变;似换了个人。说道:”……哎,对了,这老小子因为盘棋;不会拿这封看似绝笔的信骗我老头吧?肯定是背着我去大荒山了啦!哎呀,坏了,坏了!肯定去找赵老怪啦!”只见封万千锤手顿足,在堂上来回晃荡,很是焦急的样子。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眼瞪小眼的一个个望着他;随后欣然领会,鄙夷的眼神里满是无奈,一个个在心底暗自腹诽道:“哎呦,有完没完,又来了;看来又和那怪老头相关。这两家伙要掐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原来,这封万千平日里输给赵穆枫输的太多,都起了条件反射,稍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便如病狗一般;战战兢兢,神经兮兮;什么事都能和这扯上关系。众人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然;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只是无语的摇着头,不愿理他。殊不知,封万千活了大半辈子了,大风大浪的也都见过不少;张老头信里的深意他怎会看不出?只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是赤乌山突变,九魔下落不明,魔族蠢蠢欲动,张老头又无缘无故的离去;这一切的一切,封万千早已敏锐的感觉到了。只是不愿让门中未临大敌就乱了方寸,故意找一拖辞,暂且安抚众人惶恐罢了。
说话间,只见陆易芷迈着急促的步子,已然立在堂前。
“师傅,师叔…”
陆易芷堂下拜道,封万千刷的一下回过神;阴沉着了脸道:
“小芷,你来干什么呀?”
“师傅,昆阳城城主府里四象图被盗了。”
“嗯?何时的事情?”
“就是昨夜,据说是火云宗的人绑了城主府的管家老马的女儿,要挟他盗出了四象图。最近昆阳城内正值三月灯会时节,各色人等杂乱其间。火云宗的人乘着热闹烦乱,恐怕四象图已经到手了。”
“什么?这火云宗也太猖狂啦!”顾念平闻言,脸色顿然一青,拍着腿;大怒道。
“这都隐忍了四十多年了,火云宗还是其心不死啊!师兄,魔族最近的异动,会不会和赤乌山有关?”钟磊朝封万千问道。
还未等其开口回应,底下陆易芷嘴角笑了一下,又道:“师叔说的不错,据潜伏在昆阳城的弟子来报,此次火云宗大费周章,好像是得到一条消息,说破道珠在赤乌山出现过一次;而后便没了音信。想必他们是想借盗图之事转移视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封万千闻言着实一惊,突兀的眼神转动着。思绪万千,这九颗灵珠在四十年前大荒之战时曾齐聚过一次,那时魔族拥有八颗,无极门唯有一颗。不过那丹玄子修为当时已入化境,加之破道珠威力无穷。仅凭其一人,硬是和拥有八颗灵珠的魔族三尊打了个平手;两败俱伤,愣是谁都没占到便宜。之后无极门几乎遭灭门之危,魔族也元气大损,退守两界河。三尊在逃亡途中,仓促慌忙,鬼王遗恨归途,一命呜呼;八颗灵珠遗落五颗。目前火云宗宗主鬼幽一人独有三颗,分别是风雷珠、赤火珠、土石珠。其余五颗连同破道珠在内皆在那次大战后没了音信,下落不明。这九珠之中,尤数破道珠最为奥妙无穷,这破道珠是盘古元神中的最为精要的部分所化。该珠浑圆乌黑,晶莹剔透;清澈如碧波,明净似皓月。珠的中心凝结一滴血红,如神龙点睛;无形中给人一种直击心底的威压和灵动。真乃势破乾坤动沧海,道法无穷若忽微。故九珠得其八,仍旧一盘沙;发挥不了盘古大神的万分之一的神力,只有借破道珠无上灵力配合八珠方能拥有那股曾破鸿蒙、开太虚的万古之力。
这破道珠的威力非同寻常,封万千隔了四十余年再次听到它的消息;犹如晴日里听到一声惊雷,在其心底炸开来了锅。此刻只觉脑海有些晕眩,心绪如潮。
“嗯,小芷分析的似乎有些道理!不过魔族向来狡诈,鬼幽的心思更是难以琢磨,按理说他们应该是尽力集齐九颗灵珠才是;如今先盗四象图,后取破道珠;显然这四象图对他们来说更重要一些啊!师兄,你说呢?师兄…?”
“啊?什么?”被钟磊这么一叫,封万千回过神愣了一下;呆呆的望着他。钟磊见状,没好气的又说了一遍:“我是说!火云宗先是盗取四象图,而后才去找破道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还是有什么别的阴谋呢?”
封万千沉吟了片刻,起身说道:“嗯!甭管他刷什么花样?都要做两手打算!哎!小鸣呢?还有那无极门的两个娃娃呢?这大早上了还没起来?”
“这个,昨天这小子领着二人到昆阳城瞎逛了一晚;估计还没起呢!”
“师傅!!!”
说话间,只听堂外一声应喝;楚一鸣三人提着剑,面色坚决,神情自若。正踏步至堂上来。
“师傅,师伯,各位师叔好!”
“掌门,我和若欢他们商量过了,请让我们去追回四象图吧!”
“哼,小娃娃们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那图如今在何处吗?要是已经落入鬼幽那老小子手里,你就是有九天命也不够他霍霍?唉…”封万千瞪着楚一鸣,嗔道
“古语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此去,一来可以探听魔族的虚实;弄清他们的目的。二来…”若欢顿了片刻,望了朢堂上众人;笑道:“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能盗取四象图,我们也可以啊!若图真是在鬼幽那里,我们打不过,大不了走就是了!”
“而且…,我们受人临终之托;要帮其救一个人!”
“嗯…翅膀硬了!好啊!念平,给他们每人一颗斗转神丹,让其逃跑时用!不过,你们可要记好,不要逞强,此去犹如龙潭虎穴;不可大意!念平啊,就由你把这三个小崽子送过两界河吧!”顾念平朝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堂下的楚一鸣。封万千思虑了片刻后,又道:
“唉呀!还有个破道珠的破事,妙风,钟磊,你带着小芷和紫霞山的那个墨什么鱼的娃娃随后去往赤乌山;一定要在火云宗的前面找到破道珠!呃,长平!长平呢?”
“啊!在!弟子在呢!”猛地被他这么一唤,长平不由得惊了一下;仓促应道。
“你待会前往大荒山!去找一下你师傅!雨村和念平通知两派掌门,要他们赴帝昆一趟,共商御敌之策!”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散去;准备着出发。封万千背着手缓缓地走出了堂外,温和的阳光洒在他那略显沧桑的脸上,宁静的眼神闪着智慧的光芒;春日烂漫,春花皆张开了笑脸;迎着朝阳与春风,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内寂寞的盛开。白里泛红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剔透晶莹,宛若少女新哭的脸庞。
望着花儿,便会想起人。想起故人,佳人,亲人,逝去的人;脑海中记忆如昨,思绪里恍若梦幻。“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封万千痴痴的凝望着在风中低垂着头的花儿,随着那沁人心脾的馨香;记忆飘向了远方。
魔族聚居的迷乱之地,黑气滔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万妖宗,一处幽深的石洞内;一青脸碧瞳的怪物半躺着,身体萎缩一团;嘴唇颤动着,口里吐着浊气;瞳孔涣散,双目无光;看那样子似乎不久便会死去一般。幽幽黑暗之中,突然现出一个满脸红毛的嘴脸;狞笑着慢慢的走到妖王身边。
“圣尊,你累了!累了吧!就让属下…帮你做完最后一件事吧!啊哈哈哈哈,老东西,去死吧…死吧…!!”昏暗的某处,传来一声谄媚阴险的笑声,一双青筋暴起的粗手紧紧的握住老妖王的脖子;妖王眼眸里布满血丝,绝望的眼珠欲迸裂而出。
“你…”那妖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却只说了一个字;便气绝而亡了。
三日后,三眼妖狼诛杀的所有以前追随妖王的亲信;自立为的万妖宗的圣尊。五日后,鬼幽和巫王各派亲使前去道贺,魔族上下;在平静了几十年后,终于又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