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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要塞陷落

是日午夜过后,便到了公元73年4月15日,犹太教逾越节的日子。战火短暂停息的夜晚,孤零零的马萨达要塞静得几乎都能听得到不远处死海的海水涌动之声。天上,一轮月亮照射在黄沙万里的荒漠上,几只该地特有的鹰隼,被在黑暗中觅食的掠食动物惊动,如黑色幽灵一般从当空掠过,要塞中偶尔发出的婴幼儿的几声啼哭,如游丝般在山梁与干涸的河床之间回荡。

要塞中,没有一名犹太人睡得着。

此刻,所有的男人全都聚集在原来大希律王在城堡里修建的马厩,现在已被改建为犹太人祈祷、议事的“犹太会堂”里。他们在等待着决死时刻的到来!

“我们是最先起来反抗罗马、也是最后失去这个抗争的民族。天亮时我们将不再抵抗,感谢上帝让我们能够自由地选择和所爱的人一起高贵地死去。让我们的妻子没有受到蹂躏而死,让我们的孩子没有做过奴隶而死吧!把所有的财物连同整个城堡一起烧毁,但是不要烧掉粮食,让它告诉敌人:我们之死不是因为缺粮,而是自始至终我们宁可为自由而死,不为奴隶而生!”

起义领袖爱力阿沙尔站在犹太会堂的长老席上,向齐聚这里的面容庄严肃穆的所有人说道。这是这位犹太贵族、犹太教拉比和义军首领此生发表的最后一篇演说,也是最有情和最无情的演说。目的是让在要塞中战斗至今的所有犹太人,为他们的最后命运做出最后的决定。虽然,这个决定也许并不符合犹太教的教义!

“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所有人齐声喊道:“这里没有一个犹大!”

于是,在逾越节到来的时光,破城之际,所有犹太人毅然做出了宁与城堡共存亡而决不投降的决定。他们决定集体殉难,集体自杀!

在爱力阿沙尔的带领下,他们先依次来到犹太会堂旁边的一个棚房,就是所谓的“抽签室”,从现存的960个人中通过抽签的方式选定10个人,10个男人,这10个男人要杀掉其余的人。城中每个男人都和自己的妻子儿女一起躺在地上,他们相互拥抱着。然后,他们将脖子伸向那10个抽中签、来实施这一痛苦使命的人。

这时,他们既没有了对死亡的畏惧,也没有了生命结束的痛苦。他们既然没有等到犹太教的救世主“弥赛亚”的到来,就不妨随他们的先知们而去,随先知而至的地方,自然是生命与灵魂获得自由的天国!

当这抽中签的10个人已经无所畏惧地完成了此生的最后一个使命,杀掉了在他们面前的所有人以后,他们给自己制定了相同的抽签办法,来结束他们自己的生命。

抽中签的那个人,先要杀掉其余9个人,最后再自杀。

当要塞只剩下这一个男人的时候,他看到,新的一天,逾越节的一天的曙光已经穿透云雾,开始照到中东、耶路撒冷和马萨达要塞,晨曦中,横卧着躺倒在要塞的地上、山巅上、如船一般形状的沙原的高岗上的犹太人,还在汩汩流淌着鲜血,那与罗马人、与阿拉伯人、与地球上整个人类的血是一样红的鲜血,染红了天际的一朵朵朝霞。但是,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同胞,却犹如熟睡了一般,没有痛苦,男的庄严肃穆,女的美丽圣洁,仿佛已经到达了他们在教堂里、在宗教仪式中、在无数次祈祷祈求中的如梦境一般的愿意前往的地方。不少人的嘴角,还挂上了当他们活着的时候都难得见到的一丝微笑。

他仔细地检查了躺倒在地的每一个人,他似乎想记住每一个人的面容,好向他们的上帝耶和华、祖先亚伯拉罕禀报。然后,当他确定,所有的人都作为“牺牲”奉献给了上帝和“自由”以后,他在宫殿的各个角落都放了火。最后,使出浑身的力气,将剑刺入自己的身体,倒在自己的亲人旁边……

就这样,960名自愿集体殉难的人全都死了,没留下一个生还的灵魂来忍受罗马人的奴役。

凌晨,罗马大军又吹起了号角,开始向马萨达要塞发起最后的总攻。弩炮齐鸣,掷火器连发,身披铠甲、手举短刀和长矛的士兵憋足了劲发出喊啸攻城。但奇怪的是,眼看着要塞的城墙崩塌,大门起火,云梯靠墙,却不见一个犹太人防守,他们竟没有看到一个敌人!

罗马总督席尔瓦担心中计,命令大军暂停攻城。因为近三年以来,为了打破这座要塞,罗马军团已在堡垒四周丢下了15000具士兵的尸体。发生的战斗,比公元43年,那时还是一名将军的维斯帕先攻占欧洲最大的山寨城堡——不列颠多塞特郡的梅登城堡时的战斗还要激烈,对付犹太人,比对付当时不列颠的凯尔特人部落的反抗还要困难。

一时间,这里完全成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四处着火,安静得可怕,只有大火燃烧发出的哔哔啵啵的声音。直到城门在大火中轰然倒地,士兵们透过城门,仍然没有发现一个犹太义军的身影。

席尔瓦一声号令,罗马人夺门而入,一拥而进,眼前的景象太惨烈,连罗马人也看不下去了,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们只看见同样鲜红颜色的火苗,舔干了流淌在地上的犹太人的血水,960具尸体,一排一排横卧在地上,旁边地上,落着沾了血红色的短刀,一座石室中,剩下几根竹签子……只在还没有熬干水的浴室北边,一座用石板修建的仓库里,发现里面有油桶、酒坛、面罐、粮食囤,摆放得整整齐齐。罗马人在震惊之余,猜到犹太人之所以没有烧掉仓库,意在向罗马人表明,他们自杀并非因为缺衣少食,而完全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尊严和气节。

连好战与嗜杀成性的罗马军队也感到惨不忍睹。他们在打扫战场时,在堡垒的一角发现只剩下两个妇女和五个孩子还活着的时候,竟然如释重负。几名将官灵机一动,建议席尔瓦总督就让这些妇女和孩子来收拾犹太人的尸体,因为他们一分钟也不愿意在此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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