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说,姬容也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打算瞒她。他知道她很记仇,心中怨气颇重,以前总以为收拾了江山再去哄她也不迟,却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成见这样深。先前也是天真,以为执掌天下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却不料到头来连个丫头都调教不了,甚至差半分就失去了她。
他以为她很聪明,无论如何也能保护好自己,可惜花无邪这三个字就等同于变数。
他料不到开头,也料不到结局。
这几年来他想了很多,几乎把所有的结局都猜了一遍,却独独没有想过。她会死。
所以那个晚上,在见到她从半空中跌落的时候,他就再也无法冷静了。
“亏本还是不亏本,别人说了不算。要是你死了,这江山拿在手里,玩着也没几分意思。”清俊的面容上,冰白的唇角斜斜勾起,露出火狐狸式的轻佻笑意。
姬容的面具虽然生得精致,五官描摹得俊俏,但要失了那生动的表情,也只能说是上等姿色,只因那魅惑万千的神态才会显得风华无双。而他原本的容颜却是美冠天下,单是寒着一张脸搁在那儿,就能叫人神魂颠倒失魂落魄。而眼下,那样一张绝世的姿容,再加上那样摄魂的神情,恐怕就是再无欲无求的佛祖见了,也忍不住要动了凡心。
姬容这一笑,直把花无邪看呆了。
江山美人,江山,美人……
有美如斯,谁还有闲心理会外面的千般厮杀万般拼打。
“饿不饿?想吃些什么?我让御厨给你做。”
“想吃你……”
“吃,什么?”
“爹爹,你真好看。”
“呵……叫我姬容。”
“容儿……我想吃你……”
到底,还是没吃到。
姬容拎了个食盒回来,抬眼一看,床上的人又昏睡了过去。废了武功伤了筋脉,现在的花无邪比蚂蚁还脆弱,他连抱着她都不敢太用力,哪还敢碰她。只是一想到她曾在嘉凰宫内一夜风流,他就忍不住胸口堵得慌,当时要不是凤决出了变故,他定然要亲自到嘉凰把花无邪抓回来。
就这么个为非作歹的丫头,从头到脚也挑不出什么好的,可偏就让他放心不下。
这一世遇到她,也不是几辈子修来的孽缘,明知爱不得,却也恨不得,到底舍不得。一旦染上,就再也戒不掉了。
“看够没有?”
姬容仰躺在床榻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怀抱温香柔软的小人儿,看着花无邪趴在他胸口一动不动地捧着他的脸流口水,眼角宠溺的笑意便又深了几分。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花无邪眨了眨眼睛,手指沿着姬容腻滑的下颚缓缓上移,轻轻点在他那嫣红柔软的唇瓣上,眉眼中一闪而过几缕狡黠。
姬容启齿咬了一下她的手指,呵呵一笑,目光旖旎:“想做什么?”
花无邪微微缩回手,往上伸到了姬容的头顶,顺着那丝滑的长发轻轻抚了抚:“原来,笑抚馆主狗头的感觉这么爽啊……”
“你……”姬容笑颜一僵,从唇间咬牙切齿地迸出几个字,“你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说着便箍紧花无邪的纤腰翻了个身将她困在身下,一手拿开她搭在头上的狗爪,倾魅的眸色潋滟而不乏危险,“看来,昨晚太便宜你了。”
“唔……”花无邪闷哼一声,还来不及回嘴,后面的话就被姬容吞了下去,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几个音节,“廖凉德呀啊……”(老娘的腰啊!)
“王爷!小心!您现在身体还虚弱,不可乱动……”
见千圣鵺轩挣扎着要起身,眼看着就要撑不住歪倒下去,军医赶紧上前扶住他,顺势抓着他的手腕探了下脉搏。
“咳咳,咳咳咳……”千圣鵺轩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眼周有些许淤青,看起来像是很重的黑眼圈。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千圣鵺轩整个人看起来软弱无力没精打采,只一双眼睛还璀璨有神,目光紧紧攫着案几上摆着的那几截碎裂的玉镯,“把……那个……拿过来。”
千圣鵺轩的脉动虽然微弱,却十分平缓,不像一开始那般断断续续叫人心惊肉跳。军医稍事放心地放下他的手,回头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继而应言取过那几截碎裂的玉镯递给他。
千圣鵺轩颤着指尖接过,不知是因为乏力还是因为其他,只是在看着掌心的碎片时,酷寒的面容上隐约透出了几分恍惚与迷惘。
军医第一见到这个铁血酷厉的男人露出这般神色,不免暗自叹息了一声。
瞧着情形,就是不问也知道,这个镯子定是王爷极其珍重的物品。他一直以为这个冷血寡薄的男人不会有任何的牵挂,如今瞧着也不尽然无情,总归还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只是不知,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才能使他尝到那人间烟火的滋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见千圣鵺轩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张嘴就吐了一口腥血,军医面色一凝,即刻又赶上前为他疗伤顺气,才勉强让他觉得好受了一些。这一次王爷的病势来得极为凶猛,又找不到病根,若非王爷内功强劲,军中又带了宫里最为名贵的药材,恐怕就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眼下虽然逃过了一劫性命无忧,但体内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不仔细调养个一年半载怕是好不了了。
强忍着体内的剧痛,千圣鵺轩紧紧咬着牙关不吐出半分呻一吟,只合了眼靠在枕头上休憩养神。搭在被褥上的右手缓缓握紧,缓缓从指缝间渗出几丝殷红的血渍,却是手心被划破了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