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内,楚善文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片花白的天花板,大脑空白了好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地从喉咙中溢出模糊破碎的音节:“我……辰…..”再想继续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像有一把锋利的刀片在来回地切割。楚善文缓缓地转过脑袋,看到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右手上还滴着点滴。
卫生间里传来一阵冲水的声音,楚善文闻声转过目光,看到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云辰用毛巾擦拭着凌乱的头发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楚善文眼神亮了亮,想抬手向云辰的方向招手,却发现自己除了脑袋能动其他身体部位都很僵硬。
云辰倒是一抬头看到了母亲正努力地望着自己,心中一惊,急忙快步走到病床前,激动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你醒了?能听到我说话吗?”看到楚善文依旧不说话只是一直望着自己,云辰俯下身握住母亲的手,手指有些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妈,您终于醒了,您知道您睡了多久吗?您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吗?”云辰激动的语无伦次,如梦初醒般地起身要去叫医生。楚善文看着激动到有些不知所措的云辰,努力地发出声音:“水……喝……”
云辰听见声音猛地顿住脚步,又快步走回床前,俯身关切地望着自己母亲:“妈,您要喝水吗?我给您倒,您等一下。”
只见云辰熟练的拿出一个干净瓷杯,端起水壶倒进杯子里,稳步回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把楚善文从床上扶起,脸色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沉稳淡定,只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内心激动的喜悦。
“妈,来,喝水,小心烫。”云辰小心地喂着母亲一口一口地喝下水,直到杯子见了底,又小心翼翼地扶母亲躺回床上,关切地问道:“妈,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您稍等一下,我去叫医生,马上回来。”
楚善文望着眼前自己的亲生儿子,眼神似乎有些茫然,像是想要努力地回忆起什么,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回想,她抿了抿嘴唇,感觉喝过水之后的嗓子好像没有之前那样疼痛,于是慢慢地说道:“你…..是谁?”
看着云辰错愕的表情,楚善文又道:“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云辰看着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母亲,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下意识地问道:“妈…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云辰啊…”
楚善文眼神动了动,“云辰,你是我儿子吗?对,我的儿子叫云辰,你是我的儿子是吗?”
看着眼前英俊挺拔的云辰,楚善文似乎真的已经不记得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儿子,云辰看着自己的母亲内心有些复杂,更多的是不安,“妈,您先躺着休息一会,我去叫医生,马上回来,您别乱动。”
楚善文闻言也听话的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目光看着云辰走出病房门后,又转头看向窗外。
云家大宅里,二楼卧室。
一道倩丽的身影坐在梳妆台前,动作优雅地往手指上涂抹着蔻丹,轻哼着的曲调显示着她此时的悠闲愉悦。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修长的手指从容地拿起桌前的手机,吹着未涂完的指甲,林依曼看了眼来电显示,微微蹙起眉头,问道:“怎么了?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你就不怕被发现?”
“楚善文醒过来了。”对方低沉地说道。
“什么???”林依曼嚯地站起,“醒过来了?这么快??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过急的动作带倒了一片昂贵的蔻丹,瓶身径直滚落到地板林依曼却毫不在意,眼神里有着慌乱,攥紧手机连问道:“你倒是说话啊,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才告诉我???”
“林小姐不必太过紧张,楚善文是刚醒的,醒来时云少正好守在床前,不过据我们的人观察,楚善文神智好像不太清醒,醒来时连云少都不记得了。”
“连云辰都不记得了?”林依曼有些错愕的问道。
“是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昏睡的缘故,导致暂时的神志不清,也可能是因为当初滚下楼梯撞到了后脑,导致了失忆,这些都有可能。”对方道。
“原来是这样。”林依曼闻言重新坐回梳妆台前,面对镜子深深吸了口气,眼中的慌乱已然消失不见,仿佛刚刚的陷入混乱是另外一个人,随之取而代之的是从容镇定。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林依曼脑中快速转动着,眼中划过一抹算计,“云辰还在医院吗?”
“是的,林小姐,云少现在正寸步不离地守着夫人。”
“好,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医院的动静, 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不,不要打电话,给我发短信,我现在要去见一下云辰。”林依曼食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桌面,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对策。
“好的,林小姐。”
对方答应后便挂了电话,林依曼看着镜中的自己,确认妆容没有一丝瑕疵后开始更换衣服,在更衣室挑挑拣拣,最终选择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黑色的绸缎很好的勾勒出林依曼曼妙修长的腰身,她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端庄大方,一双眼眸顾盼生辉。
而后便打电话叫了司机,一路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医院的一边,几个医生正呈弧状站在楚善文的床前,云辰站在床头,见医生们都迟迟不说话便问道:“医生,我母亲情况怎么样,是暂时性的失忆还是?”
为首的一个医生又低头翻了翻手中的病例,才道:“云少,令堂的身体状况目前看来恢复的很稳定,只是关于记忆….”医生似乎有点为难。
云辰见状便道:“但说无妨,我要听实话。”
“好。”医生得到云辰的肯定后便继续说道,“大概是因为当初令堂滚下楼梯时撞击到了后脑,在脑中於结了一个血块,虽然性命无碍,但是记忆恐怕….不是很乐观。”
“医生说的不是很乐观的意思指的是?”云辰有些低沉地问道。
“云少,我们也是实话实说,您要有心理准备,令堂的记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恢复过来了,毕竟失忆这个东西,目前医学界还没有出现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治疗成功,更何况令堂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再做任何手术,经不起这个风险。”
云辰闻言后沉了眸,正要跟医生说些什么,林依曼正好推门进来。
“你怎么来了?”云辰皱眉道。
林依曼看到云辰眼中的戒备,心中一紧,面上仍是得体的微笑:“听说妈醒了,我这做儿媳的如果还呆在家里享清福,那不是太不孝了。”说罢便转头朝里看去,看向楚善文时正好对上了楚善文看过来的目光,虽然在门外已经听到了医生肯定的答复,但心下仍免不了有些忐忑。
“妈真的醒了!”林依曼惊喜地看向云辰,眼中的喜悦显而易见。医生见状便都默默地走了出去。
云辰眼眸神色未动,静静打量着林依曼的反应,眼中是林依曼也读不懂的神情,只是低沉地应了一句:“嗯。”
“那我去看看妈。”说罢,林依曼便转身朝病床的方向走去,胳膊却被云辰一把拽住。林依曼不解地回头对上云辰探究的眼神,心里有些慌乱,故作惊讶地问道:“怎么啦?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云辰猛地把她拉入怀中,修长的手指捏起林依曼的下巴,逼迫她直视着自己,让她所有的情绪无所遁形,道:“你是怎么知道妈醒了?”
二人面对面,云辰呼吸的气息直接喷洒在林依曼的脸颊上,望着云辰英俊的脸庞,眸光深不见底,林依曼一时有些乱了阵脚。但是一想到医生之前说的话,心下便又放心了不少,便拿出出门前便想好应对云辰的话语又道:“云辰,我知道你对我误会很深,以为是我耍了手段害了咱妈。”
说着,林依曼竟径自哽咽了起来,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满含泪光看向云辰:“你是我的丈夫,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我又怎么可能下手去害我们的母亲。”看着依旧不动声色的云辰,林依曼心下有些着急,又道:“自从你听了安暖的话,我便再很少有机会来看望母亲了,我一直都很担心母亲,但是又怕来的次数多了母亲如果还是不醒的话你会更加怀疑我。”
林依曼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偷偷的在医院这边安排了几个我自己的人,让他们随时告诉我医院的动静,一旦母亲有什么意外,我这边也可以帮得上忙,我一直都很担心母亲。”
云辰闻言手上的力道不禁松了松,但仍没有放手,面部表情却缓和了很多。林依曼察觉到了云辰的变化,心下一喜,忙又道:“我本来是打算告诉你的,可是一想到你对我误会这样深,说了只怕你会多想,我便暂时先瞒下了这件事,等母亲醒了再告诉你,你便不会再对我有怀疑了。”
云辰似乎真的听进了林依曼的话,闻言放下手将林依曼揽进怀中,轻抚了几下她的背部,沉沉道:“是我错怪你了,你别多想。”
林依曼闻言便知云辰对自己彻底打消了疑虑,心下放宽不少,但面上仍做的毫无破绽,委屈地哽咽道:“我没有多想,只要母亲现在醒过来就好,我之前有多担心母亲,现在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开心地生活了,我真的很开心。”
云辰闻言扳起林依曼的身体,直直地望着她,眼底有着旁人难以读懂低沉的情绪,林依曼见状忙问道:“怎么了?母亲醒了你不高兴吗?”
“妈醒了我自然高兴,只是妈失忆了,医生说再恢复记忆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云辰情绪似乎很低落,说话时看向楚善文,发现楚善文对自己看过去的目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林依曼错愕道:“什么?失忆?妈失忆了?”云辰望向林依曼的脸,找不到一丝可疑的破绽。
“是的,可能是当初从来楼梯下滚落撞到了后脑,导致了失忆,妈现在连我都不认识了。”云辰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了林依曼。
林依曼见此心下已几乎没有了任何防备,暗暗松了口气,心下喜悦不已,面上仍不露声色,试探问道:“那妈……连我也不记得了吗?”
云辰苦笑道:“妈连她的亲身儿子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你。”说罢又看了一眼楚善文,对林依曼道:“好了,你先过去看看妈,妈刚刚说她渴了,你去喂妈喝点水,我去买点水果,一会回来。”
林依曼闻言点点头道:“好,你去吧,妈我来照顾,你放心去就好,我等你回来。”说完林依曼便转身朝病床前走去。
云辰深深地望了一眼林依曼转身的背影,转身朝病房外走去。
楚善文闻声转过头,看到一个身着黑色绸缎连衣裙的女人站在自己床前,楚善文好奇地打量着她,林依曼见状笑道:“妈,我来看你了。”
说罢林依曼转头看了看门外,确认门外没人,再转过头时看着楚善文的眼光闪过一丝狠辣,仍笑道,笑意却不达眼底:“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伊曼啊。”
楚善文仿佛听不懂她的话,喃喃道:“我要儿子….”
看着楚善文不清醒的样子,内心畅快无比,又道:“妈,您怎么只想着您的儿子呢?您最应该记得的不该是我吗?当初可是我把你推下楼梯的啊,您难道都忘了吗?”
楚善文不解地看向林依曼。
林依曼风轻云淡地说着人命关天的事情,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关系,目光冰冷地抚上自己的双手,朝楚善文晃了晃,又笑道:“妈,就是这双手把你推下的楼梯啊,可是…我当初那么用力,那么高的楼梯,您怎么还是没有死呢?”
楚善文的眼神动了动,但仍是不解的样子道:“是我滚下了楼梯….安暖….”
林依曼听到安暖的名字,神色蓦地一变,狠狠道:“别跟我提那个人!如果不是她,我又哪里需要用这种手段把你推下去,我恨不得…”
话音没落,只听“砰”的一声病房门被推开,只见云辰出现在门边,像是一只没有走远,云辰暗沉的眼神冷冷地看向林依曼,波涛汹涌,攥紧的双手似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林依曼见此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浑身却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