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就像置于暗黑地窖的酒,初时味道淡然寡味,平淡无奇到毫无吸引人之处,但是,在时间这个神奇的魔法师的魔法下,它不断反应和发酵,酝酿出别有一番滋味的迷人风味,那味道强烈又浓郁,感染了自己,也渗透到了身边人。
安暖说不清楚此时心里翻滚剧烈的种种情绪各是因何而起,她也不说清自眼眶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都是从何而来,她的大脑像死机了一样,无法思考任何事情,想要走进房间可是身体却不听大脑的指令,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挪不动脚步。
五年前,刚回国,婚礼……太多太多的回忆一同涌上心头,默然无声流出的泪水似乎也承受不住这些回忆的重量,安暖开始剧烈的啜泣起来。她的肩膀随着哭声小幅度的上下抖动,略带压抑却又无法克制的哭声从房门口漫进整个房间,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水汽。
云辰睡的正香甜,恍惚中听到一阵女子的哭声,眉头微皱了下双手将被子拉高蒙住了脑袋,眼皮感知的光一瞬间又消失了,对于再次陷入黑暗的睡眠环境,他很满意,意识有些模糊的想要再次陷入睡梦中,可是那阵哭声却没有随着光线的消失。
有些烦躁的用手指堵住了双耳,谁料那声音竟越来越大,云辰渐渐从磨人的睡意中清醒过来,“哗”的把头上的被子掀开,费劲的睁开眼睛,眼中还带着尚未消退的朦胧。哭声还在,他仔细听了一下,好像是从自家隔壁房间传过来的,那声音虽然不太清楚,但是很熟悉。
猛然,云辰睁大了双眼,来不及穿上拖鞋,翻身下床,那是安暖的声音!他猛地打开房门,冲出房间,寻找那哭声的源头。安暖有些娇小的身子映入眼帘,她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流出顺着手背缓缓下滑,晶莹剔透的泪滴落在地板上,以肉眼不可见的程度溅出几小滴水珠。
赤着脚走进,之前急切慌乱的心情在看到安暖的那一瞬间就被抚平了,他一步一步缓慢却又坚定的走向安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距离一米之远的地方,他停下来了。
只是用满含疼惜与爱意的眼神望着安暖。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安暖缓缓放下双手,转身看向身后的云辰。她的脸上错落了好几条尚未干涸的泪痕,眼睛哭得有些红肿,明明此刻的她完全和“漂亮”这个词沾上边,可是在云辰眼里,安暖却还是如初见时一样,不仅吸引着他的视线更吸引着他的心。地板有些凉,从脚底丝丝缕缕的渗入身体,他却恍若未觉,朝着安暖张开了双臂。
双腿好似一瞬间恢复了知觉,没有任何犹豫的,安暖向着云辰跑过去。那个男人此刻赤着脚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家居服,头发也不像平时打理的一丝不乱,几撮头发在脑后高高翘起,任谁看了也不会将他和云氏的总裁联想到一起。正是这副最普通的模样,令安暖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他的怀抱。
安暖将脸贴在云辰的胸膛上,未干的泪水还带着丝丝黏腻的触感,但是她考虑不了那么多,此刻的她只想静静的呆在云辰的怀抱里,每一寸肌肤的相触和每一嗅他身上的气息,都带上了安抚的作用,抚平了她心中的波澜。
“云辰,”嗓音里还带着刚哭泣过的沙哑和哽咽,“我们复婚吧。”
说出来的一瞬间,这么多天缠绕她的不知缘由的烦闷都消失了,安暖环紧双手,云辰的心跳在耳边一声一震的响着,这一瞬间,她懂了原谅和珍惜的意义。云辰没有开口,他感受到了怀中人儿此刻内心的波动,也感受到了腰上绕紧的双臂。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太过美妙,又让人有些恍惚,他害怕此时只是一个梦境,他害怕自己一开口这个梦就会醒了。
低下头,怀里的人儿脸正紧紧贴着他,头发不知是被泪水还是汗水黏在了脸上,用手指一根根仔细的拨开,云辰轻轻抬起的安暖的脸庞,准确的捕获一抹红唇,安暖的气息和唇上的触感美妙的醉人,他轻声呢喃了一句:“还好,是真的。”
这个吻轻柔缠绵,两人仿佛都在借用这种形式来证明对方的存在,证明这不是一场梦境。他们的身影隐约绰绰的打在地上,许是角度的问题,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恍若一人。
云辰和安暖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一个小时后两人出现在了民政局,办理复婚手续。再一次成为夫妻,虽然和第一次时间相隔不久,但是于云辰和安暖却像过了一个世纪。这次的结合,婚姻对于他们不仅是户口本上的“已婚”二字,更意味着从此刻开始,他们是这个世上对彼此而言最亲近最重要的人,婚姻只有爱情是不够的,还要有信任和羁绊。
云辰紧紧牵着安暖的手走出民政局,室外阳光正好,微风和煦。云辰脸上的笑抑制不住般,他把安暖送到最近的一个公共座椅上,蹲下来摸了摸安暖的肚子,孩子气的笑得更盛了:“老婆,我去取车,你和儿子在这等我一会,臭小子,不许调皮踢你妈听到没。”
安暖有些好笑的问:“你怎么知道就是儿子啊,那要是个闺女你还不要了不成?”
“那哪行啊!女儿更好,女儿可是贴心的小棉袄。”
云辰脸上将为人父的自豪感藏也藏不住,安暖心里暖暖的:“行了行了,快去取车吧,我在这等你。”
阳光照在身上,安暖低头抚上小腹:“孩子,妈妈和爸爸都很期待你呢。”
肚子里的孩子像是听懂了安暖的话一样,在肚子里动了一下。这一下让安暖有些惊喜,她一边用手绕着圈一边念叨着:“你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妈妈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和你见面了呢。”
胎动没有停止,安暖的肚子突然剧烈的疼起来,状若撕扯对的疼痛让她立刻弯了身子,脑门上的汗珠片刻间冒了出来,面色渐渐变得惨白,她想发出声音,却发现只是徒劳。
云辰驱车过来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吓得他立马跑下车。
“安暖!安暖!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安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下腹的痛感吸引了过去,对外界的事物毫无所知,她的眼前只有一大片白光,仅靠着毅力保持着一丝清明。云辰将安暖抱上车,一路上不知闯了多少红绿灯,终是赶到了医院。
期间安暖的腹痛有一段时间减轻了一些,她侧头看向驾驶座的云辰,男子的双唇微抿,眼睛中不可掩饰的着急和担忧,在再次被疼痛夺取意识前,云辰的模样从眼睛深深的印在了心底,安暖在心里默默地对孩子说着:“孩子,爸爸这么担心我们,你就不要再调皮让他担心了好不好?”之后,又是剧烈的腹痛。
到医院后安暖立刻被安排做各项检查,云辰能做的只有在室外等待。这个孩子有多么的来之不易不言而喻,对安暖和他的重要性更是不需言说,耐不住性子的在门口来回踱步,云辰一遍遍的祈祷,祈祷安暖平安,祈祷孩子平安。
“啪嗒,啪嗒”,一阵高跟鞋的声音,辛迪和楚善文急匆匆的跑过来,看到门口的云辰有些着急地问:“安暖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肚子痛呢?”
“现在正在里面做检查,突然就痛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辛迪有些担忧的看着紧闭的大门;“安暖五年前那次的流产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和常人相比更难怀孕,同样的,怀孕以后也比常人更难保胎。”
“这可怎么办啊!”楚善文听了辛迪的话更急了,连忙双手合并口里念念有词:“老天爷啊,你可一定要保佑我媳妇啊,可千万别再让她出什么事了。”
云辰心里本来就乱,两个妈妈一来不仅没有缓和,反倒更紧张了,他假装镇定的对着辛迪和楚善文说:“妈,你们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吧,相信安暖一定会没事的。”
三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偶有失去亲人的家属嚎啕大哭着路过,那哭声拉扯着云辰的神经,他感觉太阳穴里的神经“突突”的跳着,紧绷的疼。
满眼的白色有些刺眼,他闭上双眼,视线里的光都消失了。眼前茫茫的黑色渐渐开始出现图像,那是他和安暖曾经相处的画面,一幕幕一帧帧的回现。安暖的笑和泪,都仿如昨日刚刚发生一般那么清晰;她的每一次发怒,她的每一次情动,都是那样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眼前;她吃饭时的小动作,紧张时发红的脸颊,原来都那么清楚的印在了他的心里。
原来,安暖早已变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嵌入了他的身体和血液中。云辰不敢想象如果安暖有事,他该怎么办,这种无力感让他有些泄气,用双手掩住脸,这双手今早还抚过安暖的脸,云辰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咔哒”,检查室的门开了,医生戴着口罩走了出来。
楚善文和辛迪连忙凑上去询问:“我女儿/媳妇怎么样?”
医生摘下一边的口罩绳,云辰坐在原地没有动,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医生的嘴,害怕从那个口中听到不好得消息。
医生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放心,经过检查,孕妇和孩子都没有问题,家属不必担心。”
医生的话像是一剂镇定剂,三人的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了地,云辰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下来,嘴角轻微翘起露出了笑容。
“还有一个消息,”医生再次开口,“经过这次检查,我们发现孕妇腹中是一对双胞胎,所以在之后的孕期里一定要注意营养的补给和孕妇情绪的控制,孕妇一定要避免情绪大起大落的情况,尽量安心养胎。”
“双胞胎?”脑袋像是生锈了无法消化医生话语里的含义,三人都不自禁的反问了一句,又在瞬间反应了过来。
“我女儿/媳妇怀的是双胞胎?!”得到医生肯定的点头,楚善文和辛迪互相对看了一眼,两人眼中激动的光有些耀眼,楚善文有些着急的对辛迪说:“亲家母啊,我先回去炖个鸡汤,晚上带过来,安暖就麻烦你照顾了啊。”
“说什么呢?”辛迪有些好笑的说,“安暖不仅是你的媳妇更是我的女儿啊,妈妈照顾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行,那我就留在医院照顾她,你别急,还早着呢,慢慢来。”
“行行行,那我先走了啊。”楚善文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走了,嘴里还念叨着:“双胞胎,我的两个大孙子欸,不行,我的多给安暖补充营养,她那么瘦身子怎么能承受得住,嗯,对。”
这边辛迪正准备进病房,却发现身后的云辰一直毫无动静,有些奇怪的转过身子,只见云辰还呆呆傻傻的坐在原地。辛迪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岳母?”突然被叫醒了一样,云辰有些诧异的看向辛迪。
“你想什么呢?想的那么专注。”
“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本来还在担心安暖和孩子会不会有事,突然就被告知他们不仅没有事,安暖还怀了双胞胎,我就要当两个孩子的爸爸了。”
辛迪笑了笑:“这是好事啊。父亲不仅是一种身份,更是一份责任,你可要打起精神啊,不然谁来照顾安暖和孩子。”
“恩,对,妈,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安暖。”
病床上安暖正静静的睡着,手上打着点滴,脸色不再是惨白却还是没有血色。云辰走过去,抓起她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老婆,你辛苦了,我会让你和孩子都幸福的。”
这是云辰对安暖的誓言,虽然昏迷中的安暖没听到,但是天地为证、日月为鉴,这份承诺的期限将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