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这个不知名的洞中渐行渐远。来得太过仓促,他们都没有带太厚的衣物。山洞中寒风咧咧,加上那些怪叫声,不得不让人毛骨悚然。
火把越少越旺,火光洞彻眼前的视野。镇定下来的他们才看到,这是一处极为美丽的洞穴。每一块石子都有自己独特的形态,幻化成各种美妙的图案。没有什么斧凿的痕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浑然天成。
越美丽的越危险,现在林晚对这句话更是深信不移。
但并非这里的一切都是美丽的,比如说那些面向狰狞的蝙蝠。蝙蝠两个人怎么会没见过,只是这里的长相丑陋罢了。秦风若有所思,他在猜想,是因为这山洞长年阴湿的气候,才让这些蝙蝠发生了变异,不但模样与他们的同类迥异,还以鲜血为食。
“我们必须想办法从这鬼地方出去,不然,即使出去了,也不能以完整的面貌见你那漂亮公主。”秦风提醒着。
“说得轻巧,这么多的怪物,凭我们,根本是以卵击石。”林晚似乎对他们的前景并不是十分乐观。
“林晚,你看这是什么?”秦风向林晚绽开一丝微笑,给他看了看手上的东西。
“呵呵,这个你还带在身上。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富家子弟,不会太在意这些小东西呢。”林晚说道。
秦风轻轻一挥手,摇了摇手中亮闪闪的风铃。那是在前年的花朝节上,秦风想办法从林晚手中得到的。林晚看到这精致的风铃,回忆起当年的情景,还是不无唏嘘。当时,沅芷师父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三串精致的风铃。他们师徒三人人手一个,本想以此为信号,却因为秦风的突然出现,而发生了变故。现在回想起来,都像是一场梦境一样。
“对了,林晚兄弟,当时我只顾着怜爱这宝贝,可是说起这串风铃,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秦风问道。
“哦,这个,好像是祖传的吧,我们小户人家,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这种祖传的东西,很常见的,没有什么稀奇。”林晚搪塞着。
“此言差矣啊。你别小看了这风铃,每次我做噩梦的时候,他都会发出轻微的声响。真是一件宝物。”秦风为这宝贝辩解。
“是么?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啊,要是真有这么神,我会把它让给你?”林晚还是不信他的。
“眼下也只能试一试了,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办法。”秦风说完,站起身来,把那风铃捏在手中,林晚两年之后,又见到了这件宝贝。
风铃轻轻摇曳,在阴森的洞穴中,发出一道美丽的光亮。清脆的声响,果真能暂时安抚人心中的烦躁。不一会,林晚便平复下了踌躇的心情。
四周翻飞不止的蝙蝠似乎真的便得稀疏起来,飞行轨迹也不像刚开始那么有章法了。不知是果真灵验,还是林晚的心理作用。
“快看,怎么样,我说这是件宝贝吧?”秦风得意地看着林晚,仍然摇晃着那风铃。蝙蝠逐渐散去,从两人身边飞向了洞穴深处,两人这才算是暂时解了围。
“还真是啊,怎么会这样?”林晚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先别管这么多了,估计是这灵物有驱邪的功用,现在我们还是赶紧找到出口吧。”秦风一把拉过林晚,他们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路面湿滑,泥泞不堪,两人走得很缓慢,良久,也不见洞口的光亮。
不一会,秦风肚子发出一股股声响,林晚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被这么一笑,秦风倒有些不自在了,自己可从没受过这样的苦。如今饿了这么长时间,肚子里自然不会好受了。
“秦风,我们先找些吃的吧。”林晚提议道。
“开什么玩笑,这幽深不见底的洞穴,哪里来的食物啊?”秦风叹了一口气。
“那么只有吃这些了。”林晚无奈地看着那几只之前被他击落的蝙蝠说道。
“什么?这个?我可下不去嘴,要吃你自己来吧,我宁愿被饿死。”秦风想,眼前这个男子一定是被饿疯了。
“你知道么?在我们那些小山村里,收成不好的时候,只能吃些树皮和老鼠,能吃到肉,便算是万幸了,你却还在这里挑剔,真被饿死了,我可不管你。”林晚说道。
“说得好听,我也不吃。还是那句话,要吃你自己吃,我会想办法从这里出去的。”秦风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那好吧,但愿从这里出去之前,你还有力气。”林晚叹了一口气,去包裹中找了火石,之身走向那些蝙蝠身前。
一阵阵青烟从地面上浮现出来,焦糊的味道蔓延开,秦风肚子中已是翻江倒海,哗啦啦地吐出一堆秽物。林晚虽是从绛水来,但毕竟小时候也没吃过多少苦,看到此情此景,也早已没了胃口。肚子中也是冒了阵酸水,险些陪秦风去呕吐。
“算了,我们还是先找找怎么出去吧。”林晚无奈地收拾了下,继续向四周望着。
“我就说吧,那东西不能吃的,你还不信。”秦风庆幸着林晚的决定。
“咦,你看,那边是什么,好像有人的样子。”林晚指着前方,示意着秦风。
“居然有一间小茅屋,走,去里面看看有什么人。”秦风兴奋着,仿佛垂死的病人回光返照。
秦风往前踏了几步,脚下一滑,仰面摔了下来。这一摔却不疼痛,秦风微笑着看着林晚,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但当他站起身来看看身下,那笑容便就戛然而止了。
几具尸体,秦风看得清楚。那些死者的面容还没来得及僵硬。
“啊!”秦风大叫一声,拉着林晚往前窜了数十丈远。
“这些人的脖颈上都有锐利伤痕,看来是被那些蝙蝠嗜血而亡。”林晚镇定着自己的心情,向秦风说道。
“快走吧,再不走,我们就成了那些怪物的晚餐了。”秦风提醒着林晚,不要再在这里耽搁。
“亏你还是名门之后,走吧,风铃可要收好,没有了那风铃,我们可撑不过这里。”林晚惊奇地感觉如今的自己充满了勇气,该是对于苏静静的想念才让他有了现在的动力和勇气吧。
那间小茅屋已经近在两人眼前。茅屋不大,但却很精致。因为洞穴阴湿,门上长满了青苔,但是茅屋布置整洁,并不会给人不适的感觉。
“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免得你说我不像是名门之后。”秦风自告奋勇,要去茅屋里探个究竟。林晚跟在他的身后,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些食物或者从这里出去的线索。
刚进茅屋,他们便被一阵清香吸引。正中央的木桌上,放着一株水仙,水仙生得妖媚,清香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篝火刚刚熄灭的样子,散发出农家的味道。这让林晚想起了绛水的岁月,想起了自家的篝火。
除了这些,便是些衣物桌椅,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东西。
“有人么?”秦风轻声问着,他害怕声音太大会把那些蝙蝠给惊醒。
“你们是什么人啊?”一个老翁从里屋走了出来,拄着木杖,步履蹒跚。
“啊!”两人看到这老者都吓了一跳,不同于沅芷或是方仲的仙风道骨,长年的阴湿生活让这老者看来面向阴森,两人还以为见了鬼。
“老人家,你好,我们不小心来到这里,还望你行个方便,帮我们出去吧。”秦风这次先站了出来说话。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眼里只有些富贵荣华,活该你们被困在这里。”老人似乎很能明白两人的来意。
两人听到了这话,一时语塞,都无言以对。
“好吧,你们是要找花城吧。那里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仙境。”老人平静地说道。
“对啊,老人家,您可一点也不糊涂啊。”秦风抢白道。林晚也便知道了苏静所在叫做花城。
“臭小子,还敢说我糊涂,你们就再也没办法从这里出去。”老人嗔怒道。
“是是是,只不过您能不能先给我们弄点吃的啊,我们实在是太饿了。”秦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冲着老人笑了笑。
“吃的便在你们右手边的屋子里,自己去取吧,没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些粗茶淡饭,只要你们不嫌弃。”老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多谢了,我去拿。”林晚拜谢了老人,顺着他指点的方向,去找着食物。
“额,这水仙生得可真美,老人家,这水仙是怎么种的啊?”秦风好奇地问道,把脸凑过去闻了闻那美妙的香气。
“快回来,你不要命啦?”老人连忙制止着秦风,可是,一切为时已晚,秦风还没来得及多感受下那醉人的香气,便晕倒在了桌子上。一旁的林晚,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到了倒在水仙香气中的秦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人家,我这兄弟是怎么了啊?”林晚问道。
“都怪我没和你们说清楚,这水仙花是有毒的,在房间里倒是没什么大碍,唯独不能做的就是凑上去嗅啊。”老人不无遗憾地说道。
果真是一朵危险美丽的无言花。只不过是嗅了一下,便落得这个结果。秦风面色安然,如一个初生的婴孩。毕竟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有这个结果,林晚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也庆幸自己的幸运,能在这里遇见肯为自己出生入死的朋友。
“老人家,现在该怎么办?解药哪里能找得到呢?”林晚焦急地问道。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
“解药倒是不难,只是不管这解药吃多少,他也只能在这里歇上十天。”老人家无奈地说道。
十天,别说是十天,现在一天对于林晚他们来说也是弥足珍贵。不知什么时候,苏清就会带着他们的侍卫,来这里将他们一并擒获。
只能自己先走了。到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望了望秦风那副仍是不羁的面孔,林晚热泪盈眶,不是什么感伤,而是对于未知前路的迷茫。
老人家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把雪白的花瓣。林晚一惊,想要把这些花瓣给推开,他记得秦风正是嗅了这花才晕过去的。
“孩子,别怕,刚我看到你的微雨弓,把这花瓣涂在上面,对你会有用的。”老人家的眼神中写满了诚恳。
林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前雏落似乎也用过类似的办法,这便也减轻了他的怀疑。花瓣带在身上,过了一会,果然没有发生什么不测。他谢过老人,拜托他照顾秦风,独自踏上找寻苏静的路程。准确的说是,找寻崔真,只有拿到崔真手中的图纸,他才能如愿以偿。
不过数十步的距离,林晚眼前一昏,便重重地撞在一堵厚墙上。等他起身一看,哪里是什么厚墙,分明是一个壮汉。
借着火把的金色光芒,他看清了那壮汉的面庞,整个人差点昏过去。不是别人,壮汉正是苏清。平日里,只看到苏清一身华服的模样,没想到今日返璞归真之后,和崔真也没什么差别。
“苏……,你……”林晚支吾了半晌,此刻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人却是怔在原地不说话。林晚时而看得清晰,时而眼前一片模糊。这样几个来回之后,他似乎朦朦胧胧明白了什么。
这便是一盏幻影而已啊。沅芷曾经说过,在樱花坞里,有很多东西美得虚幻。这种文艺青年才会说出的话,沅芷绝不会轻易对他讲。若讲了,便是一定别有深意。如今想来,还真是如此。
他努力地闭上双眼,凭着听觉和味道感受着这幻影的方向位置。但想来是一回事,做起来便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发现,经过这么多年在樱花坞的生活,静下心来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其实,这只是他推脱的理由而已,在绛水,他整日里也是胡思乱想。
如今,既然不能心无杂念,那么便想想其他的人和事吧。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只是不知道能否行得通。
于是,关姗、雏落、绯烟、苏静,便如一颗颗流星一般划过他的脑海。每个女子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一种花,他自以为是地想到。
可是他并不会知道,如今在他脑海中的这些人,很多早已改变了模样。
那壮汉走近了,看来林晚的这一招并不怎么奏效。他把手背过去,轻轻地触碰着微雨。微雨轻轻地颤着身子,仿佛现在也是想要和他一起酣战一番。
手臂伸展开,打开一个美妙的弧度,箭在弦上,直指壮汉的胸口。
啪地一声,那支寒冰箭应声落地。眼前的一幕,让林晚怔在原地,仿佛不是发生在真实的空间。想来寒冰箭例无虚发,这次居然没离开弓弦,便被打落了。这算是什么事情?就好像孩子生了一半,见他面相丑陋,又硬生生地给塞了回去。难产的感觉的确让他难受了。
苏清模样的壮汉没有什么华丽的招数,但却让林晚招架不暇。说白了,壮汉的路数很简单,便是简单粗暴,一切以力量说话。这么恐怖的力量,就算是崔真过来,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林晚再次做出了拉弓的动作。毫无例外,壮汉的一双壮硕大手又伸了过来。林晚轻巧地转了个身,箭矢扔在了地上。没等壮汉反应过过来,又跳过去拾起来,这下壮汉便没有了足够躲闪的时间。林晚嘴角微微一笑,可惜的是,在阴暗洞穴中并不能看清他明媚的笑颜。
一支寒冰箭,带着冰凉的体温,迫不及待地奔向壮汉的胸口。
这也怨不得我了,我并不想伤你的。林晚想到,他从前可是连宰鸡都害怕的人。
凄厉的一个声响,林晚听到了利箭刚刚刺破皮肤的声音。有过多少次这样的声响,才能换来人们一夕安寝。
壮汉身子晃了一晃。林晚期待着他倒在地上。这一箭他算得清楚,可以让人昏迷,不致死去。可那男子摸了摸伤口,立在原地仍是不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很显然,林晚的微雨已经对他毫无威胁了。那苏清模样的人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身子迅速地移动过来,林晚轻而易举地被举到了半空。悬在上面,看着肮脏崎岖的地面,他不禁闭上了双眼。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自己死去的方式。或者是在海边,或者是在梦中,反正都是风花雪月之类的书看多了的结果。而如今,在一个壮汉手中,四下里全是尸虫的气味,却是自己做梦都不曾想过的。这对他而言,不得不说是命运的一次嘲讽。
林晚紧闭着双眼,他害怕看到血迹模糊的残影,双手浸满了水珠。想来奇怪,自己并没有出汗,哪里来的水珠。他微微一睁眼,看到了那些白色花瓣。现在除了这个,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双手合拢,花瓣在他手中揉的绵软,浸出些沁香汁液。他把手使劲向壮汉眼睛拍了过去,那些汁液便也随着进到了壮汉眼中。
这变故显然是出乎了男子的意料,他顾不得手中的林晚,自顾自地去揉自己的双眼。
林晚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但是因为是男子脱手所致,便不至于摔死。简单地揉了揉关键部位,四下里寻找着逃跑的路线。因为他最清楚,那花并没有毒,汁液只能暂时刺激双眼,不一会,自己又会有危险。
他几乎要绝望了,好像怎样也无法挣脱眼前的困境,能想到的办法全想到了,接下来,仿佛也只能听天由命。
那壮汉也失去了和他继续玩猫鼠游戏的耐心。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柄钝剑,双眼狰狞地看着林晚,此刻自己已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钝剑。又是钝剑。林晚仿佛想到了什么。沅芷的模样又浮现在他眼前。在自己刚见到沅芷的时候,第一件武器正是选的钝剑。虽然这与眼前的危险没有多大的关联,但他总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似的。
没错,就是沅芷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柔能刻刚。刚才的那几个回合,虽然自己拼尽全力,但用的却是对方最习惯的方式。那么,以柔克刚的办法,他该如何实施。脑海中掠过了从他来到这洞穴之后所有的画面。在那老人家的屋外,一处水泊让他看到了希望。
水,不只可以成为解渴的源泉。
不管是多大的力气,到了水中,也无法施展,反而蛮力越大,越容易陷入困境。林晚飞速地向着那处水泊跑过去。壮汉虽然力大无匹,但是却似乎不会思考。紧紧随着林晚的脚步。不一会,两人便一同行至水泊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