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麟也没有想到,刚刚平复了一点的心情又紧张起来,对沈博容道:“抓紧去落实具体的伤亡人数和损失!”又转头对余炎和任宇文道:“你二人速去安排救助和善后,伤者抓紧救治,死者做好抚恤,切不可引发民怨。”
余炎和任宇文二人领了任务离去,安世麟撑着额头皱着眉,安辞帆手足无措地站在下方,不敢说话也不敢退下。
过了一会儿,安世麟抬起头,道:“辞帆,一枚七影炮的威力怎么会这么大?”
“爹……我也不太清楚,待孩儿下去调查一下再来回报。”
安世麟挥了挥手,道:“也好,你快去查查!”
安辞帆如释重负地打算退出去,忽闻安世麟又道:“等一下!辞帆,你买七影炮,用了多少银子?”
安辞帆提着的一颗心迅速爆掉,吓的连身都不敢回,安世麟见他不说话,甚至不回头,刚舒展一下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道:“为何不答话?”
安辞帆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小声道:“一……一百……万两……”
安世麟听不清,对安辞帆今日的表现大为不满,一怒之下拍了桌子道:“堂堂七尺男儿,今日在朝堂之上吞吞吐吐,言辞闪烁,实在是太有失体统!上前来,大声说!”
安辞帆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了两步,鼓起勇气又说道:“一百……万两。”
这回安世麟听到了,可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是说,一百万两?”
殿上的所有人也都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东沧城每年养活军队,生产、购置武器也就是不到两百万两,如今安辞帆买了两尊七影炮加十枚七影弹,竟然用了一百万两!
安辞帆不敢抬头看安世麟,只好点了点头。
文政殿上一时鸦雀无声,安辞帆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到。
安世麟面无表情,沉声道:“曾绍之,少主动用了这么大笔的银子,为何你与余炎都没有向我报告?!”
曾绍之的没想到安世麟首先问这个问题,忙上前道:“回城主,少主他,并未从库里动用一两银子啊!”
“哦?!辞帆,你的银子从何而来?”
安辞帆听了扑通跪了下来,道:“爹,孩儿……自己……筹措的。”
安世麟再次怒拍桌子道:“一百万两!你怎么筹到的一百万两!给我一五一十的说!”
安世麟每说一句,安辞帆就抖一次,等安世麟说完,已经吓的抖成了筛子,可是又怕不说更惹怒安世麟,只好断断续续地说道:“孩儿……用……用平唐镇的……碧凝矿……换的……”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安世麟盛怒之下,一跃而起,对安辞帆咆哮道。
“不是,不是,爹,您听我说,只是三年,只是碧凝矿三年的开采,三年之后,就会还回来给我们,爹,您也知道,碧凝矿开采的难度,三年,他们挖不走多少的,爹!”
安世麟没再说出什么,一下瘫倒在宝座上,周围众人忙上前搀扶,看到安世麟面无血色浑身冰凉,王彦臻忙喊道:“快,传御医!快把城主扶到后殿去!”
一群人急急忙忙去找御医,又把安世麟扶到了后殿,等御医风风火火赶来,为安世麟诊治过后,出来对等待在外面的一众人道:“城主是气火攻心,加之成年累月的操劳所致,各位切不可再让城主动肝火,我这就去煎药。”
众人听了只能叹气,只有安辞帆站在门口啜泣,因余炎和任宇文都不在,只好由曾绍之主持大局,道:“各位先回去吧,近日有什么事情能自行处理的就自行处理,或者找余大人和任大人商量,千万不可再让城主着急!好了,都回去吧!”
众人边往出走边交头接耳私语,安辞帆站在门口不肯走,曾绍之也不好劝说,只能叹了口气走了。
也不知道安辞帆在外面站了多久,期间安世麟的几个妾室争先恐后的来看望,都被王彦臻以御医不准他人打扰为由挡在了门外,看到安辞帆站在屋外垂头丧气,虽说还不甚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想来八成是安辞帆做错了事,气病了城主,几个妾室心中暗自高兴,虽然城主妃早年就已辞世,没什么跟妾室们争宠的过节,可妾室们的子女却因为安辞帆无法出人头地,此次安辞帆定是犯了什么大错,不然城主也不会气病,所以这正是各自子女表现的大好时机,从文政殿后殿出来,各妾室回了各殿,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等着安世麟醒来,让自己的孩子好好表现。
两天后,安世麟身体稍有好转,只召见了任宇文,听了听爆炸死伤平民的安置情况,不停的叹气,然后又安排他去做些调查,就闭门不见所有人。隔天,任宇文来报,安世麟听完不停地咳嗽,最后竟咳出一口血来,吓的整个御医馆都炸了锅。好不容易平稳下来,御医叮嘱道:“城主,请您万万不可再激动了,保重身体要紧啊!”
安世麟摆了摆手,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彦臻,你去把辞帆叫来。”
没多一会儿,安辞帆就来了,看到几日不见,安世麟又添不少白发,似乎苍老了许多,心中一酸,就跪在了安世麟的床前。
“辞帆,我……咳咳……我对你,原本抱有甚高的期待,我年事已高,本想再让你历练一年半载,就让你接替城主之位,可是你……咳咳咳……”说着剧烈地咳了起来。
安辞帆连忙上前,替安世麟拍了拍后背,顺顺气,又端起旁边的杯子,让安世麟喝了口水。
安世麟缓了缓,看着眼前的安辞帆,忍不住老泪纵横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想建功立业,我能理解,可是你要买七影炮,这么重大的事,你可以直接与我商议,我可以用库里的银子给你支出,可你……你为何要做出此等之事?”
“爹,孩儿只是,用碧凝矿……三年的开采,换了七影炮……”不等安辞帆说完,安世麟挥手给了安辞帆一个耳光,吓得安辞帆赶紧又跪在了地上。
“混账东西!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出实情,你私自卖了多少官位?换了多少银子?你那些七影炮,远不止一百万两!!”
安辞帆一听,震惊的同时有些慌乱,没想到安世麟这么快就查到了这些,跪着爬到床边,道:“爹,您听我说,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只是想给爹一个惊喜,卖出去的那些官位,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官位,我也跟下面人说了,过个两三年,如果他们不能胜任,就找机会把他们革了,爹,我真是是想做好这件事,让东沧城实力大增,爹,您相信我!”
安辞帆声泪俱下的说着,安世麟脸上挂着沧桑的眼泪,摆了摆手,道:“不必多言,我心里,都知道,只是,如今你这样做,又在朝堂之上和盘托出,以后,你如何坐在城主的位子上,如何服众?”
安辞帆不敢言语,跪在地上默默啜泣,良久,安世麟道:“你出去吧,今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必再来文政殿了。”
安辞帆满眼的不甘,却不敢有丝毫的释放,又跪了一会儿,退了出去。
安世麟半躺着,靠着床头,看着安辞帆落寞远去的背影,一行老泪再次滑落。
东沧城几百年的命运,难道要葬送在自己手里吗?
偌大的合裕宫,却没有一个人能扛起城主的重任,自己一生为之努力的东沧城,眼看就要后继无人了,多年来苦心培养的安辞帆,却只因想要贪功,酿成如此大错,买卖官职,擅自处置矿脉,爆炸导致平民伤亡,一系列事情,都注定他几乎不可能能登上城主的宝座了。
何去何从?峥嵘一生的安世麟,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的无助和彷徨,仿佛老天给他关上了所有的门窗,前路茫茫无尽头,自己还能撑多久,此情此景下,自己闭上眼睛的那一天,就是东沧城腥风血雨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