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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亲情美景

丁远承恍惚中一个激灵,这才回头,不远处走来一个轻装素颜的女子,似乎丝毫不惧这初春的温度,穿着一袭暗红的“方英”长衣,这种名为“方英”的长衣,是季夏国习武女子的独有装束,长度不及脚踝,前襟下摆分出两片宽各四寸有余的分叉,名为“水玳”,内衬各种兽皮制成的长裤,既能方便武者施展拳脚,又能勾勒出女子的曼妙身材。再看来者,方英长衣的两个肩头各自嵌着一块八角的宝石,不经意的反射出一丝初升的月光,月白色的骨扣如点点星光,从领口排到腰际,水玳上用黑金色的锦线绣着贝蝶,绣工精湛,就像是活生生的贝蝶停留在水玳上一样,腿上穿着黑色南鹿皮制成的紧身长裤,飒爽英姿呼之欲出,再没有其他半点拖泥带水的装饰,寻常女儿家那些飘舞的缎带和绵长的裙角,在她身上从来都找不到。

她就是丁锦烟。

丁锦烟年方二十一,其母吕氏,当年深得丁苏克宠爱,只可惜丁锦烟出生时,遇难产,吕氏历经百般苦痛产下丁锦烟,终因气血衰竭而亡。据说吕氏怀胎八个月的时候,整个憬城被大雾笼罩,且经久不散,越到吕氏临盆之际,大雾越是浓稠,直到有一天,大片的贝蝶穿透云雾,飞到吕氏寝宫,落在窗上、门上,却不进屋,像是在守护着什么,屋子里传来吕氏已近沙哑的呻吟声,充满着声嘶力竭和张慌失措。没过多久,忽听一声清脆的啼哭声,丁锦烟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伴随着贝蝶飞舞,浓雾在丁锦烟嘹亮的啼哭声和吕氏最后的微笑中,渐渐散去。

丁苏克痛失爱妾,悲苦万分,因爱女生于浓雾之中,且按其辈分,女子应取“锦”字,遂取名“锦烟”,怀抱着与吕氏有七分相像的丁锦烟,厚葬了吕氏,将丁锦烟交予孙盈盈抚养,那时丁远承三岁,两人本就是一脉同胞,又一起长大,关系自是亲厚无比。丁锦烟长到四岁时,有时同其他妻妾的孩子发生争执,难免大打出手,丁远承自挺身而出,每每为丁锦烟讨回公道,可丁远承自幼不喜习武,遇到稍大些习武的孩子,难免被打的满园躲避,丁锦烟跟着他边跑边骂,仗着哥哥的伶牙俐齿,专捡那孩子的痛处骂,往往不光惹急了那孩子,连孩子妈也跑到丁苏克那里告状,丁远承和丁锦烟二人因此挨了不少骂,但丁苏克疼爱二人也往往多余其他孩子,所以也无非骂几句了事,久而久之,这二人也揣摩出事情的门道,每当被告状,总是自觉主动认错,让丁苏克不忍责罚。好在二人也没兴起太大风浪,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又过了两年,丁锦烟六岁,有一天和丁远承路过武课学堂,看到武师正在教习基本功,跟着比划得不亦乐乎,从此每天必到学堂观摩。丁苏克本不忍让女儿练武,觉得爱妾早亡,只有让丁锦烟一辈子衣食无忧,逍遥快乐,才可告慰亡妾。谁想丁锦烟每天比正式的学徒还要积极主动,比起去文课学堂学习那些诗词歌赋,要多个千八百倍的兴趣。丁苏克拗不过,只好让丁锦烟主修武课,但他终究不想丁锦烟日后天天打打杀杀,卷入无边的纷争当中,所以暗中嘱咐武师,无需太过认真的教授丁锦烟,只教她些花拳绣腿,权当陪她玩耍罢了。

谁知没过一年,武师鼻青脸肿的求见丁苏克,说丁锦烟不满别的孩子都一步步晋级更高的学堂,只有她,一年了还在练习那些没用的招式,要武师举荐她去砾武堂。砾武堂是天憬宫最高的武课学堂,只有最具习武天赋的孩子,最终才会在砾武堂接受三大武圣的教导,天憬宫传承五百余年,砾武堂培养出了包括丁苏克在内的杰出的城主或将军。

丁苏克诧异武师怎会被一个七岁孩童打得如此狼狈不堪,遂亲至练武场,要武师找来一名陪练侍从,想看看丁锦烟如何大施拳脚。丁锦烟看父亲亲自来观战,只当父亲有意考验,看她够不够资格进入砾武堂,于是更加勇猛无畏。丁苏克本就习武出身,对于丁锦烟的一招一式看在眼中,不由地吃惊,丁锦烟习武不过一年光景,而且武师所授无一不是最基本的功夫,没有复杂高深的心法、招式,却看她小小年纪出拳踢腿无不恰到好处,虽然打来打去,都是那几套拳法、掌法,但如行云流水,酣畅自如,虽然因为年纪尚幼,力量欠缺,但速度却当仁不让,侍从哪敢对小郡主动真格的,只想着一味避让,开始还只当陪小郡主游戏,稍不留神竟然被当头一拳打的眼冒金星。

丁苏克感慨,上苍对丁家不薄,文有丁远承,如今武又有丁锦烟,都是他最疼爱和喜欢的孩子,他戎马一生,深知君王家的儿女,无一不是身不由己,哪有几个能自由的选择自己的道路,而自己的一双儿女,文韬武略,各有所长,假以时日,必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天道欲兴城,自己又有何理由加以阻拦呢?

于是丁锦烟开始一步步走向丁家武学的最高殿堂,仅十三岁,便得砾武堂的真姬武圣的垂青,收入门下,修习炎水真诀。

丁远承听到丁锦烟的声音,回头看丁锦烟已经三步两步地跑到了眼前,看着这从小一起玩耍、学习、谈天说地的妹妹,丁远承爱怜的抚摸着她的长发,道:“这么大的女孩子了,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温婉如水,总这么呼天抢地、忘乎所以的……”,还不等他说完,丁锦烟赶紧插嘴道:“二哥,你就别跟爹一样念叨了,你们的这些说辞,连我养的那只回音鸟都快背下来了!”

丁远承听了哈哈大笑,道:“那我还是闭嘴的好,我们的小郡主要是发起威来,还不把我的浅心殿给掀了!”

丁锦烟撒娇的挽住丁远承的胳膊,问道:“二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丁远承说道:“爹要我去朝晖殿用膳,你也一起去吧。”

“有好吃的也不叫我,爹偏心!我要找他理论去!”丁锦烟忿忿地说,说完不待丁远承有所反应,几个起落,就到了几丈开外,回头又对丁远承做了个鬼脸,这才一溜烟的往朝晖殿的方向奔去。

丁远承知道自己也追不上,于是继续慢条斯理地继续走。临走又看了一眼那两朵依昙花,眼角的泪水已经消失在淡淡的夜色中,嘴角泛起充满希望的微笑。

等到丁远承走进朝晖殿,丁锦烟已经坐在丁苏克的旁边,抱着他的胳膊,声讨了半天丁苏克的偏心,丁苏克只好无奈地给她许诺,改天陪她一起去围场打猎,这才让丁锦烟稍觉平衡。

“承儿,你看看你这个妹妹,我都多久没见到她人了,不知道又去哪疯玩去了,我还没治她不给我尽孝请安的罪,她倒一回来就来兴师问罪,你快帮我教训她!”见丁远承进来,丁苏克忙把丁锦烟的矛头指向丁远承,谁知道她还要提些什么奇怪的要求,比如要只天罗海的白爪龟,或者邀请吴风国的罡吉真人来切磋切磋等等,都会让丁苏克头疼不已。丁远承倒是有个杀手锏,每次想要让丁锦烟服帖,只需说:“烟儿,来陪二哥下盘棋!”此言一出,保证丁锦烟有多远跑多远。所以丁远承刚刚似笑非笑的看着丁锦烟,丁锦烟马上岔开话题,对孙盈盈说:“娘,我饿死啦,快给我看看晚上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孙盈盈一手将丁锦烟抚养长大,待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溺爱怜惜,见状马上对丁苏克父子说:“烟儿好不容易回来,你们俩就合起伙来欺负她,罚你们三杯酒再说!”

一家人在一起有说有笑,衬着窗外点点星光,摇曳的烛火倒映在墙上的月光石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细雨渐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和花草的香味,院子里的垂柳懒洋洋的招着手,细小的嫩芽似有似无地展现着。

春天来了。

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思思,把锦盒拿上来。”丁远承突然想起日影草,连忙命思思拿上来。

“爹,您看。”

锦盒打开,磅礴的热量喷涌而出,连房间里的温度都瞬间升高。

“日影草!”丁苏克惊喜的说道。

“爹,我听祛琅道长说,给您炼制的驱寒丹药,最好能有日影草入药,就命人去商黎国找来了这株日影草,您待会儿派人给祛琅道长送过去吧。”

丁苏克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儿子才华横溢又如此孝顺,再看女儿也是意气风发楚楚动人,不由的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如此的圆满辉煌。

有了日影草,自己的寒疾终于可以痊愈了吧。

原来丁苏克早年征战季夏国西部的彭城,彭城终年飘雪,气候极其寒冷,但广袤的大地上却生长着大量的濛属植物,这些植物是炼制止血疗伤药物必须的原料,而且还拥有大量的珍惜矿产和飞禽走兽,为了长远的战略需要,丁苏克挂帅征讨彭城,历经一年零三个月,最终以彭城永久成为憬城的附属城告终。丁苏克虽然大胜归城,但却因彭城气候太过寒冷,丁苏克被寒气侵体,多年来始终无法完全逼出寒气,每当气候转凉,丁苏克就不得不忍受寒气的折磨,随着年龄的增长,寒气根深蒂固,越发难以根除。

而丁远承口中的祛琅道长,师出灵枫山,相传,灵枫山是远古时候,一位司医上神的药园,这位司医上神主管天地间的药材,能治愈天下所有的疾病,是远古时候受万千百姓顶礼膜拜的上神之一,据说有了他的庇护,就可以百毒不侵,百病不生,延年益寿,如果机缘巧合,甚至可以长生不老。这位上神虽已无迹可寻,但灵枫山上却确实生长着大量的草药,其中不乏万金不换的珍惜药材。灵枫山上有个土生土长的门派,称“百草门”,也不知是从哪个年代起,百草门就是云洮大陆上所有医者的最高殿堂,凡出自百草门的行医者,只要他们愿意,无一不是封王拜侯,入驻皇家。祛琅道长就是其中之一。

丁苏克的寒疾非一日造就,自非一日根除。那日祛琅道长为丁苏克施针驱寒,说道若能有日影草入药,再配以其他调和日影草霸道热量的药材,定能彻底驱散寒毒。丁苏克感慨日影草本就少之又少,加之又只生长在商黎国,要取得是难上加难啊。丁远承在侧听闻,默默记在心里,回去后命丁琨带人前往商黎国,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丁琨果然不负期望,将日影草带了回来。

因日影草有了着落,丁苏克心情极佳,晚宴上一家人觥筹交错不亦乐乎,然而丁远承心里却依然记挂着,那盛开的依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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