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请求告老或者卸任的人达到六人的时候,哪怕再愚钝的人也知道这是事先商量好的行动了。
从第一人出来说话的时候,秦是就在一旁悄悄地观察着丁远承,可却始终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一点惊慌,到第四个人的时候,丁远承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看着下方伤心欲绝悔不当初的臣子,丁远承似乎是悠然自得胸有成竹的样子。
秦是心中难免有些急躁,给其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看看丁远承有什么动静再做打算。
看下方忧国忧民忧己的众人终于说完了,丁远承淡淡地道:“还有人要说吗?”
下方半天没人说话,听丁远承继续道:“我原来不知道我德祐殿上竟然有这么多人心不在朝堂,或者自知不能胜任的人,我一直以来都念着你们都是我憬城的老臣,纵使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我也会尽可能地让你们善始善终。可如今,既然你们当着群臣的面,在这庄重的德祐殿上提出告老、卸任一事,我若不允,倒是伤了你们的心。所以,嗯……”说着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苏驰,暂时由你接任掌管官员任免,明日向我上报刚才这几位所在职位的接替人选,并且列明他们应得的告老金,嗯……告老金,从宽发放吧,尽快安排他们告老、卸任!”
那叫做苏驰的人出来应了,其他人则惊地说不出话来。
城主他,刚才是允了六人告老、卸任吗?
秦是的头“翁”地一响,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幸亏旁边的人扶了他一把,这才勉强站好。那六个被准予告老、卸任的人更是惊慌失措,原本打算吓一吓丁远承,谁知道他竟然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应允了,而且要那苏驰明日就上报接替人选,竟是丝毫都没有打算给这几人留退路。
那六人的心里自然是精彩纷呈,六人请辞竟然丝毫不犹豫地就准了,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啊!
秦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定了定神,道:“城主,这六人身居要职,这些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虽不敢说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也毕竟为憬城鞠躬尽瘁,都是我憬城的栋梁啊!如此这般,无端让忠良之士告老、卸任,是会让众臣寒心的啊城主!请城主三思!”
那六人见秦是出面为他们说话,心中稍安,想来城主也不可能如此决绝,一意孤行吧!
可丁远承却道:“秦大人此言怎讲?这殿上众人难道没有听到刚才这几人说的话吗?何谓‘无端’?秦大人这是要陷我于独断****之境吗?秦大人最近说话总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还望秦大人能自持些,纵然我一贯脾气都好了些,可我毕竟是城主,还望秦大人能够谨守君臣之礼!”
众人听着出了一身冷汗,城主轻易不动怒,今日竟然对秦是说了这番话,而且说完起身,道:“有什么事等一会儿来后殿呈报吧!”说完拂袖而去。
也难怪,众人谁不知道这是秦是等人想要以此胁迫丁远承,让他放弃征讨易城,哪怕丁远承再温和随性,他也终究是城主,不能忍受自己的臣子对自己的威胁。想到此节,众人也就想开了,不能怪城主拂了秦是的面子,怪只怪那秦是太狂妄自大了些。
丁远承回了后殿,苏驰随后求见。
“城主,此次空出的六个职位,是否可以按照我们之前计划的来安排?”
丁远承点了点头,道:“就按那个安排吧,这本来是我初任城主时就应当做的事情,他们做的那些事我也不是不知道,如今让他们在那位置上又多坐了这么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也好趁此机会匡正朝纲。”
苏驰应了,二人又探讨了些细节,待苏驰退了出去,丁远承唤来了丁琨,道:“你亲自去趟行宫,将我们准备征讨易城一事呈报我爹,带着江枫岳的文书,我爹看了就会明白。”
当一骑红尘驰骋在去往憬城北部行宫路上的时候,辽城前往憬城的使团队伍,也已经从辽城出发了。
一个月前,赵安彤的一封书信,让赵符心中始终隐藏在深处的那团火迸发出来。
连安辞洪那样的城主都希望通过开疆扩土去成就自己的丰功伟绩,那赵符这种原本就兢兢业业的城主,就更希望辽城能在自己的手中更强盛、更广阔了。所以当赵安彤信中称,和憬城联合一同征讨易城的时候,赵符深深地动心了。
此事干系重大,赵符只与赵安慕进行了商议。
赵符实施改革以来,原本受到孔梁等人的大肆阻挠,可自从破格启用了杜鸿波,又由杜鸿**荐了几名年轻人,再加上孙竹在朝堂上的分量,大力辅佐赵符推行新政,与孔梁等人势如水火。孔梁多次谏言不成,恼羞成怒,竟心生反意。
可几番考量,却总觉得不稳妥,虽然辽城有什么筹码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可却还是不得不顾忌赵安彤,虽说坊间总有关于丁远承和赵安彤没有子嗣,进而影响到了丁远承在憬城的地位的传言,可却亦有丁远承拒绝所有为他选妾室的提议的传言。所以一旦辽城内乱,赵安彤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而丁远承背后的憬城,会不会插手辽城事务,实在是不得而知。
所以孔梁选择稳妥一些的方法,让人放出谣言,传入赵符耳中,称有人劝孔梁造反,可孔梁虽手握大权,却念着君臣礼义,坚决不肯。以此劝诫赵符,如赵符仍要一意孤行,难保自己不做那替天行道的事情。
赵符听到传言,不动声色,隔了几天,在广晟殿上议事完毕后,赵符称近日新得了件宝贝,邀群臣前去赏宝,然后不由分说地让亲卫将殿上二十余人全部塞进门口准备好的轿中,队伍浩浩荡荡,却十分隐秘地出了宫,走了好久仍不见停下。
孔梁在轿中不禁惊心,不知道赵符要将众人带往何处,如今自己手无寸铁,而自己的人又全都没有任何防备被一同带了来,而且已经走了这么久,却还不见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就连往外张望一下都被随轿而行的侍卫禁止了,此情此景,万一赵符心生歹意,自己岂不是要命丧于此?没想到赵符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枉自己还心存一片善念,孔梁后悔不已,只盼望着家中的兵将早一点得到自己被强行掳走的消息,也好在自己遭到不测之前,前来营救。
待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孔梁等人从轿中出来,发现竟被带到荒无人烟的野外,那些与孔梁不是一派的人,只是心中好奇,不知道城主将朝中众臣都带到这荒郊野外有何用意,这里又会有什么宝贝。可孔梁一派却越想越心惊,这情境,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赵符要杀人灭口的样子啊!
谁知赵符让众人坐在事先安放好的座位上,那从不甚与人交往的铸盛堂的叶之漓却前来禀告,说已经准备好了。
赵符点了点头,示意叶之漓可以开始了。叶之漓退下,赵符回头笑着对众人道:“众位可要当心了,等一下不要被吓到。”
众人揣着小心,紧张地望着前方,却突然听到一声惊天巨响,前方激起了漫天的烟尘,虽然那声响离众人还有挺远的距离,却还是让人头皮发麻,胆小些的都有点浑身战栗,说不出话来,以为遇到了偷袭,更有人大呼“保护城主”。
众人正慌乱着,听到赵符起身,道:“各位稍安勿躁!今日请各位朝中栋梁来此,正是为了这件宝贝,众位觉得,我辽城有此宝贝,可还能做到不惧内乱,无畏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