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百无聊赖地在德祐殿打盹,忽闻外面有人说话,想来又是有人求见城主,被门口的侍卫拦下了。
思思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城主也真是的,这一走就这么多天,那些大臣已经来了无数次,连城主妃都来找过了,再不回来,可要怎么交代啊!”
“交代什么?堂堂城主还要给他们交代不成?”
突然听到殿里有人说话,思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丁远承。
思思连忙上前道:“城主,您可回来了!”
丁远承笑道:“可不是吗?我回来的正是时候,不然就听不到你悄悄说我坏话了!”
思思吐了吐舌头,道:“城主……”
丁远承挥了挥手,道:“好了,你还是先去让外面的人进来吧,等会儿我再想想怎么处罚你!”
思思知道城主也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带着温郁进来了。
丁远承和温郁议事到晚饭时分,温郁退下,思思进来问丁远承在哪里用晚膳,想着离开这么多天,赵安彤也一定着急了,所以就准备去浅心殿。
远远的就听到浅心殿里传来的笑声,丁远承就知道肯定是浅雨来了。走到门口正好看到冰儿端着一盘芋花烧魧鱼,正要给里面端进去,见到丁远承,忙道:“城主!”
丁远承闻了闻那菜,道:“真是有口福,这菜我最爱吃了!”说着往里走去。
里面的人听到冰儿的声音,也都起身往门口走,见果然是丁远承回来了,赵安彤上前道:“城主终于来了,这么久不见人影,思思又不让别人进德祐殿,当真急死人!”
浅雨在一旁偷笑,看样子我们的城主妃是想的紧了呢!
丁远承坐了下来,让赵安彤和浅雨也坐了下来,冰儿陆续上了菜,三人边聊边吃。
“有些要紧的事情,让彤儿担心了,不如我们喝一杯,也算我赔罪!”说着让人去取酒来。然后继续道:“刚才进来的时候听你们笑的开心,有什么好事?”
赵安彤道:“烟儿来信了!”说着让采萱拿了信来,交给丁远承。
丁远承一边打开信,一边笑道:“这丫头还记得我们啊,再不写信回来,我就得派兵攻打佑禹城了!”
丁远承看了信,知道丁锦烟一切安好,也很开心,就放心了,厨房知道丁远承回来了,特意加了几个菜,三个人酒足饭饱,浅雨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喝的有点多,被丁远承夺下了杯子,让映雪送回文馥殿去了。
送走浅雨,赵安彤道:“你看她有说有笑,其实心里难过着呢,听说你要问斩培香,她去德祐殿找过你好几次,都被思思拦下了,说你不见任何人,回来又求了我半天,让我想办法救救培香。后来知道回天无力,一个人在文馥殿关了两天,这才被我拉了过来,虽然她嘴上不再说,可我也知道,她定是觉得是自己害了培香,心里充满了自责呢!”
丁远承沉默片刻,道:“她总是把人往好处想,把过错都放在自己身上,却不知道那些想要害她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永远不会有她这么样的怜悯之心,索性我就当次坏人,为她挡些劫难吧!”
看赵安彤不太明白,又道:“那培香绝不是小偷小摸这么简单,她做这事,即使无心,也不可饶恕,彤儿你也不必为她觉得可惜,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赵安彤叹了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只希望她能洗掉善妒之心,下辈子好好做人吧!城主你神隐多日,我因为东沧城的事去找你,你也不见,我真以为你要放手不管了呢!”
“哦?东沧城进展怎么样了?”
“余炎认定是任宇文背后支持安辞洪,再加上杨观邕奉命前往战区时,惦记昔日好友任宇文,在石乌镇见了任宇文一面,更加坐实了这事,余炎试探了安辞洪几次,安辞洪不明就里,言辞闪烁,余炎已经彻底被激怒,已经在暗地里拉拢安辞漓一派,想要把安辞洪拉下来。”
丁远承点了点头,道:“余炎的动作倒是很快,原本我想等我们在堇渊城的战事差不多了,再来对付余炎,现在看来,余炎已经等不及了。”
“我已经通知了江皓荆,让他叮嘱安辞洪早些做好准备,他们多对峙些时日,我们才好收拾堇渊城的残局。”
“嗯,东沧城的事交给彤儿去做,我再放心不过了,堇渊城怎么样了?”
“我们如此的碾压之势,堇渊城城主卢禹然求和未果,现在城中已经一片混乱了。按照之前的计划,再攻下几座城池,卢禹然应该就得接受成为附属城的现实了!”
“到那时,也就是余炎逼安辞洪退位的时候了,东沧城势必局势动荡,我们也就可以趁机里应外合,收复东沧城了。”
赵安彤沉默了一下,道:“大战要开始了么?”
丁远承望着赵安彤,半晌,转头望向窗外,淡淡地道:“是啊,大战要开始了,终于要开始了。”
赵安彤无语沉默,丁远承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亦沉默。良久,道:“我先回德祐殿了,你早些休息。”
浅心殿烛火朦胧,闷热的夜里竟然刮起一阵山风,纱幔轻舞,好似一片歌舞升平。
文馥殿里传来一阵琴音,低沉而伤感,又有些许凌乱。琴音戛然而止,无边的寂静笼罩着文馥殿,直到传来轻轻的啜泣。
浅雨独自伏案哭泣,和那个女子带着如水般微笑纵身在花丛里的景象,似乎相去甚远,可丁远承案头展开的画轴,即使被岁月洗涤了颜色,却带不走那眉宇间的神韵。
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画中那缕挡着脸的青丝,丁远承在心中轻轻地说,如果你肯乖乖地站在那里,也不会被头发挡住了脸。
可是我却被你这个笑容迷住了啊!
如果有如果,如果我早一点知道思念是这样的滋味,我可能会画很多很多你的画像,陪我在无尽的等待里,等你回来。
不,如果有如果,我会和你平淡的终老,哪怕,下辈子,我们再也不见!
新月初升,月光惨淡,映着天憬宫处处悲伤的夜晚。
思思进来送茶,丁远承忙收了桌上的画,思思识相地在下方等了一下,待丁远承收拾妥当,方才把茶放在了桌上。
“城主,没事吧?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早些休息?”
“没事,风大,吹了眼睛而已。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思思退下了。丁远承握着手中的画轴,心道,没想到这画像竟然被你用来找她,还被收入那只有国君才知道的暗格之中,你们如此看重于她,当日为何要那样狠心?哼,以为用燕氏独有的矽昆散浸过,就只有你们燕氏才碰得了吗?你们为争这天下所做的,迟早有一天,我会都还给你们!
时光奔腾,谁也无法逆流而上,顺着滚滚的红尘,卷入卑微渺小的人生中去。
阳光最早从商黎国升起,那片土地上有凄厉的战争,有奢华的享乐,有蠢蠢欲动的暗涌;然后照耀在苍茫的玄清宫上,国君披着初升的阳光,带着国师前往天罗海,该来的总会来,不如好好迎接吧;休华国刚刚想要修复遍体的疮痍,却不知所谓大势,已如箭在弦上;季夏国熊熊的野心,已经包裹不住,只待一场狂风,吹遍古老的云洮大陆;畏缩在角落里的扶兴国,不也一样享受着这相同的阳光吗?
各安天命。
没有天命,命运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