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爷爷就非常疼我,可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开始,我以为爷爷只是个普通人。老实巴交的乡下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庄稼活儿干净利落,很受村里人尊重,解放初当选了生产队队长。
他和村里很多老农民一样,一辈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生养了三子一女,生活平静而幸福。
如果非说爷爷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能勉强凑出一点。
爷爷是瞎子!
从我记事起,爷爷就已经瞎了,双目失明,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平时他总用一条黑布蒙着双眼。
爷爷虽然瞎了,日常行走却丝毫不受影响,他手中总是拄着一根竹棍,健步如飞,外人根本就看不出他双目失明。
我问过爷爷,他的眼睛为什么会失明,每次他的回答都轻描淡写,只是说人老了,不中用了,眼睛也就瞎了。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爷爷是个深沉稳重的人,他不愿意说的事情,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即便我是他最疼爱的孙子,也是然并卵……
不过随着我渐渐长大,听到越来越多关于爷爷的传闻,才慢慢明白其实爷爷一点都不简单。
第一次听说爷爷的不凡,是隔壁远房堂伯告诉我的。
那天他喝了不少酒,脸红脖子粗的,兴致十分高涨,他说他小时候跟我爷爷学过拳。具体是什么拳他忘记了,我爷爷只教了他基本功,后来看他资质不行,就没有传授正经拳把式。他的基本功练得也很粗,每天清晨站桩步,对着老桑树吐气开声,用膀子一下下猛撞,一天八百下,雷打不动。
隔壁远房堂伯吹的口沫四溅,他说他虽然没有学到我爷爷的真本事,不过年轻的时候,一个打三个是绝对没问题的。
听隔壁远房堂伯吹了半天牛叉,对于爷爷教他练拳这件事,我觉得是很有几分可信度的。他如果说爷爷教他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之类的,我肯定当他酒喝多了放狗屁。但是他说的站桩步,撞老桑树,那都是正经的练拳基本功,应该错不了。
另外,我们云家在当地虽然算不上名门望族,不过祖祖辈辈活在这片土地上,也有着自己的传家家谱。根据家谱里的记载,我也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我曾仔细研究过我们家的家谱,里面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关于我大爷爷的事迹。
大爷爷是我爷爷的亲大哥,家谱记载,他年少离家,拜了一位游方道士为师,在外闯荡了十几年,回乡时学了一身的好武艺,是真正的内家拳高手。
所谓内家拳高手,丹田自有一口真气,很厉害!
大爷爷虽然不能像电视上的武林高手一样飞檐走壁,排山倒海,不过据家谱记载,他能一掌劈断碗口粗的杨柳树,单手提起百十斤的壮小伙毫不费力。
可惜大爷爷命不好,后来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大伙儿都知道他会武功,武功这种东西理所当然是封建四旧。英勇的红卫兵小将打着保护毛爷爷的旗号,狠狠的批斗了大爷爷。
英勇的红卫兵小将们兴致勃勃的搞批斗,可很快遇到了大难题。沉重的反动铁高帽足有三、四十斤,一般人待在脑袋上,腰直接就压趴下了。可是大爷爷戴上之后,就和没事人一样,头仰得老高,神气活现,能跑能跳,下面喊声热烈了,他还能临空翻几个跟头。
浸水的小牛皮鞭子,一鞭子下去,普通人保准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到了大爷爷这里,就跟中了邪一样,鞭子抽的啪啪响,英勇的红卫兵小将手都抽筋了,愣是不能在大爷爷身上留下哪怕一道白印子。
不过反动势力终究是斗不过英勇的革命战士,在毛爷爷伟大思想指导下,红卫兵小将想到了一个法子对付大爷爷:把他关在牛棚里,不让吃饭,饿着他。
一连饿了十来天,普通人早就挂了,大爷爷却硬撑了下来,可也饿脱了形,一条彪形大汉,愣是被折腾成了皮包骨。
作孽啊!
从此大爷爷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好,四十不到就一命呜呼了。
每次读到这里,我心中都不胜唏嘘,如果没有那场文化大革命闹剧,说不定大爷爷到现在还活着。如果大爷爷还活着,以他的本领,随便传我一招半式,我现在也是一个打十个的好汉。把红内裤穿在外面,说不定我也能当个现代超级英雄……
除了YY超级英雄救美的故事,我心中还很纳闷,大爷爷和我爷爷是亲兄弟,同一个爹生妈养的,为什么大爷爷是内家拳高手,而我爷爷只是个普通的庄稼人,这不科学啊!
听隔壁远房堂伯说起爷爷会拳,我倒是释然了,觉得这才符合常理嘛!
可惜的是,我从来没见过爷爷打拳,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有功夫?
到后来我又听大表哥说起一件事,这件事是他亲眼所见。那时候他在我家厂子里做车工,我爷爷眼睛虽然瞎了,却耳朵灵敏,在厂里做门卫。
我家厂子做的是棉纺机械,铁块废料很多,街上有一个闲汉流氓经常来偷,有一回让我爷爷逮了个正着,当众抽了那闲汉流氓三个大嘴巴子,给他后槽牙都抽飞了两颗。
街上混食的闲汉流氓最重脸面,被人当众打脸,这比杀了他还难受。表哥当时以为那伙会和爷爷拼命,谁知道闲汉流氓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捂着脸转身就溜了。
这事儿很奇怪,那家伙跑的时候连常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子今天吃了亏,我的兄弟们会替老子报仇”的狠话都没敢说,屁滚尿流就跑了。
闲汉流氓显然是怕我爷爷怕到了极点,以至于混江湖的脸都不要了,传出去宁可让其他流氓笑话,也不敢多放一句屁。
可我爷爷一个瞎老头,也什么好怕的呢?
我个人猜测,应该是爷爷会拳,把那闲汉流氓给震住了。
关于爷爷,还有一件很厉害的事情,是我听我妈说的。
我妈说爷爷有九个生死兄弟,他们十个人烧黄纸,斩鸡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从来没见过爷爷的生死兄弟,他对此事也是讳莫如深,从不提起,也不知道他们当年是如何叱咤风云的。偶尔听老辈的人提起“白塔十罗汉”,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仿佛说起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声音不自觉的就小下来,两句话不到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所以,我爷爷在我心中一直是个传奇,我对他很崇拜。可惜他已是九十高龄,腿脚还算灵活,但脑子渐渐有些糊涂了。尤其小婶生病去世,他受到打击很大,人也越发的糊涂了。
看着爷爷站在夜风中,身子略显佝偻,我很心疼,连忙劝他赶紧回去谁家,守灵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爷爷叫我小名,金金。我小时候老是被火烧,后来找了个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金,于是就取了一个乳名金金。不过我估计家里人肯定被那算命瞎子给坑了,五行相克,火克金,我容易被火烧,再多金也没鸟用。
爷爷叫了我一声金金,语气前所未用的凝重,他说我既然愿意为小婶守灵,说明我有这颗心,可以继承老家底子。
当时我就纳闷了,我们家有什么老家底子?
爷爷淡淡一笑,他说我们家祖上有高人,传下一把斩妖除魔的绝世宝剑。
我问是什么宝剑,爷爷说这把宝剑的名字叫做,九天十地神仙怕怕摇头霹雳金光雷电神剑!
呃……
看着风中衣袂飘飘一派高人模样的爷爷,我无语了。
爷爷,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你确定这TMD不是星爷的台词?接下来你老人家不会给我拿出一把咸鱼尚方宝剑吧!
我心里正吐槽着,只见爷爷潇洒一撩衣袍,寒光一闪。
呛啷啷!
宝剑出鞘,剑气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