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玉蓉语未出,气先叹。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梦和小瑜那两个孩子完全跟五藏相处不来,我们也实在是抽不出精力额外的去照顾那孩子……”
话说到这,谷小霜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低头想了想,姑父是某著名医院的院长,有他在,对父亲照顾会更为妥当。而且,她的工作在另一座城里,就算专门辞职回家照顾父亲,要完成工作交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一番权衡后,她跟谷玉蓉说:“小姑,我明白您的意思。那孩子就暂时跟我在一起吧!等我把工作交接完,会马上回来照顾父亲的。”
“唉……真是苦了你了。”
谷玉蓉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办法,只是怜惜的将谷小霜抱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小姑……那孩子……唔,就、就是五藏的父亲呢?”谷小霜吱吱唔唔地提及那个男人,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抽疼,虽然不爱了,但没有人愿意直面曾经给自己捅刀的前任。
“提他作什么?”谷玉蓉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看向谷小霜的眼神中多少有些狐疑。
“您、您别误会,他再怎么说也已经是我姐夫,我对他……”谷小霜急忙辩解,但谷玉蓉却打断了她的话。
“那个混账怎么可能会是你姐夫!我们谷家绝对不会承认这种不负责任的家伙做女婿!”
谷小霜完全被谷玉蓉突如其来的爆怒给震晕了头,怎么回事?她只不过想问问,既然孩子有父亲,为什么不让孩子父亲照顾自己的女儿啊!
待谷玉蓉怒火散去的时候,见谷小霜还一头雾水,这才想起那时候的谷小霜早已被气跑,压根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她连叹了几声冤孽,最终还是坐下来,将谷小霜走后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的说给她听。
原来,在谷小霜无竟间撞破谷小满与洪均的奸情,情伤败逃后,洪均却矢口否认对谷小满有情。对于侵占了谷小满清白之事更是给出了极度不负责任的借口,他喝醉了,误将小满当成了小霜。
谷小霜瞠目结舌,怎、怎么会这样?
她想起来了,当时洪均确实被亲戚中的几个表弟拉去家里喝酒,而洪均酒量有限也是实事,难道……难道一切真的只是个完美的误会!?
说到这,谷玉蓉看了眼震惊的谷小霜,心中虽是不忍,但还是将事情往下说。
当时谷传东被谷小霜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扰,可他才刚到现场,谷小霜却已早已夺门而出。而房间内赤身男女哪还用得着解释,现实早已直接了当的陈述了那两人犯错的事实。谷传东当场气炸了肺,操起了一根木棍就将洪均往死里打。
谷小满怕闹出人命,于是扑上前去阻止父亲施暴。
谷传东收势不及,竟一棍子打在了谷小满的后脑勺上,谷小满当场就晕了过去。事情出现这样的逆转谷传东与洪均都始料未及,人命关天啊,两个男人再也顾不上仇怨,手忙脚乱的将谷小满送到了医院。真是作孽啊,小满的小命是救回来了,但脑震荡却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她失忆了。
谷小霜屏着呼吸,眼睁睁的看着谷玉蓉。
谷玉蓉握起谷小霜冰冷的小手,说:“等小满从急救室出来,大家才发现,你不见了。那个叫洪均的臭小子发了疯一样要去找你,被你爸给拦下了。你爸怕他一去不复回,怕你姐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谷小霜只觉满嘴的苦涩,心中更像是被强塞了一大把黄莲一样,她的一辈子又何尝不是毁了呢?
“后来,你爸让人看着洪均,他自己领着亲友四下寻你,可你这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爸当时简直要疯了,你知道吗?”谷玉蓉想到当时的场景,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对不起,小姑,我当时……当时……”谷小霜愧疚不已。
“不,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啊!”谷玉蓉摇了摇头,看着空寂的小院,叹息几乎都已成为了她的习惯。
“姐、姐姐当时既然已从医院脱险,后来又怎么会……”谷小满顿了顿,最终还是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这是进家门这么久后,谷小霜第一次唤出了姐姐的称呼,谷玉蓉满眼欣慰的笑了笑,她知道,谷小满的心结正在慢慢打开。但接下来的述说,却又将她刚浮现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
“小满……她的失忆症状越来越严重,后面甚至记不起自己是谁,好像突然变成了小孩了一样。”
什么!?
谷小满吃惊的站了起来,她完全没想过,姐姐的情况竟会严重至斯!
“那……那五藏是谁的孩子?”谷小满话语中带上了些许颤抖,刚刚那孩子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三岁,以她对洪均为人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可以对病人做那种事的恶人。可如果不是他与姐姐的孩子,那孩子又怎么会冠上他的姓氏?
“其实你猜的对,五藏并不是那混小子的种,是有人趁传东不在家时……强|暴了小满……”
谷小满闻言顿时如遭雷击,身形止不住的晃动,满眼的不敢置信,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为什么她的离去反而变成了一连串悲剧的导火索?
谷玉蓉见她满脸悲呛,怕她旧结刚解新结又生,连忙拉着她说:“小满在临终前意识突然恢复一小会儿了,回光返归似的,她还特地给你写了封信,走,我拿给你。”
两人来到了小满的卧室,那封印有兰花的淡蓝信封被完好无损的收藏在抽屉里。
谷小霜双手微颤地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信纸上的钢笔字迹清秀隽丽,字句中透着真诚,透着悔恨,那温柔无双的姐姐在字里行间卑微的乞求着她的原谅……
谷小霜泪水不小心滴落在字迹上,一小圈墨迹迅速氤染开来,她连忙将信纸放在一边的书桌上,拿纸巾将泪水吸干。谷玉蓉见她小心对待的模样,高悬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陪着谷小霜坐了好一会儿,一直在耐心的开导着她。
“小姑,别担心我了,我没事的。”谷小霜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收好,抬头对着谷玉蓉扯出一抹极为牵强的微笑,而此时,在院门外有人高呼着谷玉蓉的名字,谷玉蓉无奈只得叮嘱几句后应声离去。
谷玉蓉没告诉谷小霜的是,那天晚上她的两个孩子曾看见谷小满将醉酒的洪均一路搀扶进了她自已的房间。所以,她才一直对谷小满的作为有所不满,要知道那洪均才刚与小霜订下了亲事,而谷小满身为亲姐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太难看了。
但逝者以往,她也不想让仇恨的荆棘困住小霜一辈子。
谷小霜拿到收好的信纸回到了她的小卧室并将信封放进随身带着小背包里。放好后,她走到床边,一头栽进柔软的棉被里,泪水无声的润进了被子里。小姑虽然没说,但她多少也猜到了点事实的真相。能猜到的原因很也简单,姐姐明明已神智不清,却还是坚持让孩子冠以洪均的姓氏,她的一片真心从来就不曾隐藏。
而那封信,是伪造的。
姐姐在书写时有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每每在写霜字的时候她总习惯在末端目字边上点上一个小墨点。她小时候还特地问过,姐姐的回答是,因为小霜是个跟屁虫,所以姐姐每次都要在这个字后面加上小点点,这样才形象。
有事些,不能太追根究底,她懂得。
时光如白驹过隙,留家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大家悲怆心情已开始渐渐平复。
谷小霜将父亲送到小姑家安置好,并留下一笔生活费后随即带着安静的洪五藏登上了离乡的公车。
出发前,谷玉蓉特地交待了关于洪五藏性格上极特殊的地方。
洪五藏年纪虽小,但极其聪慧,做任何事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性格也异常的稳重。谷玉蓉的建议是让谷小霜直接把她当成大人对待,会比较好相处。而谷小霜虽然嘴上应承了,但心里多少有点将信将疑,将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当成大人对待,这还真是个大挑战啊!
从村里到城区有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一路上谷小霜都在观察着这个必须以‘大人’态度相待的小侄女。渐渐的,她发现这个小侄女长相还真是很惊人,雪白的皮肤,挺俏的小鼻,红润润的小嘴,还有那长如蝶翼般睫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小粉团似的,真可爱啊!不过,说起样貌,这小丫头顶多只像了姐姐四分,另外几分应该是来自于……
“我长得还是很像母亲的。”
谷小霜撑着下巴的手一滑,脑袋咚的一下撞上前坐靠背。
“哦……哦哦,是、是啊,是挺像的哈!”谷小霜尴尬的回了一句。吓死她了,这娃子难道还有读心术不成。
“笨蛋。”洪五藏极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洪五藏声音虽小,但谷小霜还是耳尖地听到了,她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立马转过头去不想让洪五藏发现自己一脸的囧相,被一个小奶娃叫笨蛋是一种什么样的无语体验,估计全世界也只有她体会过。
一个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公车稳速行进着,车身时不时会轻轻的晃动一下,这样的环境对于成人来说眼皮子都忍不住想粘在一起去,更别说一个小孩子了。当公车进站,谷小霜准备叫洪五藏下车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那个眼神凌厉的小姑娘已不知在什么时候熟睡了过去。
看着那张纯净无邪的睡颜,谷小霜不禁母性大发,心底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
两人的行礼并不多,她将行礼能背的背上,然后伸手小心地将孩子抱了起来,洪五藏嫩嫩的脸蛋贴在谷小霜的颈窝里轻轻的蹭了蹭,竟不曾苏醒。
谷小霜神态温柔嘴边扬着一抹暖暖的微笑,难得温和的氛围笼在她身边,竟惹得车上不少男女看直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