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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弦断有谁听

艰苦边远地区基层干部陈寿同志因为工作优异,会拍马屁,收到了来自大老板司马炎的32个赞,即将乌鸦变凤凰,离开益州的穷山恶水,迈向京都洛阳的花天酒地。

从此,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尽显男人本色。

不过,很可惜的是,意外再次发生了。

上次不小心帮了陈寿一把的老天爷洗心革面,再次犯贱,狠狠地捉弄了陈寿一次。

骚骚我以自己24年横练童子功起誓,这次意外,真不是陈寿犯的浑,他这回真是遭了池鱼之殃。

号称江湖发行量第一的《江湖月报》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小弟有出息,当老大的面上才有光。

陈寿混得风生水起,昔日伯乐张华也是面有得色。

借着最终大BOSS亲睐陈寿的东风,张华同志想再把这个小跟班提一提,准备举荐陈寿去当中书郎,编修国史,为将来入主尚书台积累政治声望。

没想到,张华的一番好意却害苦了陈寿。

因为中书郎隶属于中书省,而中书省又是中书监荀勖的地盘。

偏偏荀勖跟张华又一直不是很对付,对张华的小弟陈寿那更是横竖都看不上眼,有的只是满腹牢骚:

“张华这个老狐狸,竟然在老子的碗里掺沙子。

陈寿,这个西边过来的瓜娃子,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好好在乡下搬你的砖,东漂帝都来装劳什子后备干部。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么有天理了?荀爷我不发威,你当我是天线宝宝不成?”

恶其余胥的荀勖上蹿下跳,经过一系列见不得人的暗箱操作,钱权交易,他终于搞定了人事部,成功挤走了陈寿,改任后者为长广太守,让陈寿滚去吹海风,晒沙滩,秀出健康好身材。

岁月可以磨去陈寿的棱角,但有些心底的坚持却永远磨不掉,倔强的陈寿再次重拾了深埋骨子里的清高。

他勇敢地对世界SayNo,果断地拒绝了组织上对他的安排。

不过鉴于当时严峻的就业环境,西晋已经是天字第一号好公司,并且即将跻身为世界一流垄断企业;而东吴荆襄集团江河日下,被兼并收购的命运近在眼前。

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陈寿同志也没跟新东家撕破脸,而是给双方都找了个台阶下。

他主动给组织打报告,报告中先热情讴歌了组织的慧眼识人,再详细陈述了自己工作中的不足,然后悲情描绘了自己生活中的困难,恳求组织看在自己母亲年纪过大的份上,让自己停职回家,陪母亲大人跳完人生中最后的广场舞。

正所谓:四条腿能变王子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想要当官的人满大街都是。

对于陈寿的******要求,党组织经过一直讨论,做出了最新指示:爱干不干,赶紧滚蛋。

京华梦碎的陈寿只得收拾行装,圆润地滚离了洛阳,笔直地爬回了家乡。

临走前,望着京都那巍峨的城墙,陈寿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我陈汉三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再次归来。等着吧,我失去的一切,我一定会拿回来的。

俗话说:新手麻局手气好,菜鸟赌桌财运旺。

临时充当了一把天桥底下算命先生的陈寿解封了自己隐藏多年的嘴遁功力,这一次,连老天爷都得给他让路。

公元278年,镇南将军杜预被朝廷空降荆州,担当兼并重组东吴荆襄集团公司工作小组组长,统筹收购东吴的一切事宜。

为了让杜预开开心心砍人去,顺顺利利回家来,在他临行前,党组织特意询问了他,工作或者生活中是否有什么困难,是组织可以帮忙解决的。

说句真心话。其实组织也就是跟杜预客气下,没成想杜组长是个粗人,却较上了真:

“我认为陈寿陈承祚学识渊博,见识过人。我老杜捶胸膛担保此人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我举双手双脚推荐他担当黄门侍郎或散骑常侍之职,为国家发光发热,为组织添砖加瓦。”

人事部的有关领导快疯了:

“前阵子荀勖荀大人特意跑来打招呼,要我们‘好好’招待下陈寿,让他滚出京城,最好是一辈子都别回来。不过瞅着张华张大人的佛面,我们也没太难为陈寿,把这个乡巴佬丢去了海边颐养天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结果这个王八蛋不好好呆在海边欣赏比基尼美女,玩你妹的行为艺术,居然辞官归隐了。

辞就辞了,可这混小子还不肯消停。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被杜预这老王八看对眼了,杜匹夫居然还开口帮陈寿要官职,天啦,真是活得久了,什么破事都可以遇见。

那天杀的陈寿小贱人,你自己不愿意当官就算了,还要连累我们这帮子吃公粮的?给你官职吧,荀大人那关过不去;不给你吧,杜匹夫那坎跨不过,你自己说说,你要我们拿你如何是好?”

骚骚我一直坚信,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种族,没有之一。因为我们这个族群,总能从进退两难的境地中找出最合适的解决办法,也就是传说中混官场的终极技能:和稀泥。

人事部最终任命陈寿为治书侍御史,既卖了杜匹夫面子,又没落荀大人颜面,陈寿有了新岗位,人事部头头脑脑用不着丢饭碗,一举多得,皆大欢喜。

儿子他爹爹也就是老子曾说过这么一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全世界人民都高兴了,老天爷就不乐意了。

它老人家当了一辈子单身狗王,最可怜的是连个陪它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都好寂寞,好空虚,就靠着这世间的闹剧来打发时间了。

结果你们肩并肩,手牵手,一起走向童话般的美好未来,你让老天爷怎么过日子?还能不能愉快得做朋友?这游戏还能不能玩?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天爷为了晚年幸福,生活充实,再次用魔手划动了陈寿的命运之轮。

陈寿的母亲去世了。

陈老太太这辈子跟着陈寿,没享受过几天清福,苦头倒是吃了不少。不过老太太一直都无怨无悔,谁让陈寿是自己的心尖肉呢。

老太太一辈子没给陈寿添过麻烦,只在临终前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心望,希望陈寿在自己死后,能把自己就近埋葬在洛阳。

母亲张张嘴,儿子跑断腿。

陈家王母娘娘看似简单的愿望,实际上却给陈寿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中国古代讲究叶落归根,故土难离。

一个人如果客死异乡,灵魂是难以得到安息的。

所以,即使是爬,也得爬回家乡咽下最后一口气。

按照母上大人的吩咐来吧,非议的唾沫星子估计能活生生把陈寿给淹死。

不按照太后娘娘的旨意办吧,母亲跟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苦,难道生前最后一点小小的愿望,自己都不能满足?

听从还是拒绝,这是一个问题。

其实,陈寿你是知道答案的,难道不是吗?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当年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当年的“侍女喂药”事件曾经让你名誉扫地,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甚至为此丢掉了铁饭碗。

这是一个语言暴力的时代。

任何人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宣泄自己的情绪,羞辱、嘲笑甚至是毫无目的的谩骂。

明明是孤胆英雄,却被抹黑成盖世狗熊;明明是少不更事,却被形容得一无是处。

反正不需要担责任,反正警察叔叔又不管。

看着别人都在唾沫横飞,义愤填膺,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为了彰显下自己崇高的道德,为了展示下自己强烈的正义感,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凑个热闹,上去骂两句润润嗓子。

至于动机,那就更简单了:

“骂人又不要交税,骂骂你,怎么了?

你小子未必还敢不服气?骂你是看得起你,因为你是个名人,只是个人名的话,大爷我哪来闲功夫管你?

至于是否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大哥,你是公众人物哎,没有一颗千年不腐、万年不坏的金刚琉璃心,你混什么娱乐圈。”

武功再高也怕群挑,混的再叼板砖撂倒。

无数成功人士就在这漫天骂声中被击倒,然后再也没有爬起来。

曾经被深深伤害过的陈寿早已铭记人言的可畏,世俗的可怕。

做出怎样正确的选择,对于他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依然准备遵循自己内心的指引:

在冷嘲热讽中被倒下,那就在冷嘲热讽中站起来。

我可以被流言蜚语击倒无数次,却绝不可以被流言蜚语击垮。

那些没有彻底击垮你的东西只会让你变得更强,让你凝聚更加强大的再次前行的力量。

除了你自己,没有什么东西能改变你的笑容。

除了你自己,没有什么东西能动摇你的信仰。

除了你自己,没有什么东西能糟蹋你的人生。

所以,你要做的只是——做最真实的自己,倾听自己的内心。

为了理想,我愿意逆来顺受,为五斗米折腰。

为了至亲,我可以无所畏惧,与全天下为敌。

固执的陈寿坚持自我,遵从了母亲的遗愿,而他的结局也实在是在人意料之中,他再一次因非议而贬官。

自作自受的陈寿又开始了收拾行装,再一次离开京城,又一次踏上了回家的征程。

只是这一次,他的腰杆挺得那么笔直,他的步伐走得那么沉稳,不像是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失意政客,更像是一个凯旋还朝的大将军在骄傲地巡视着他的国度。

心之所向,仁之所在。

求仁得仁,亦复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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