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啊!好痛!不要啊!救命!”她哭着,喊着!疼痛漫布全身,噩梦像魔鬼,纠缠不休……
直到她在梦里也喊哑了嗓子,都没有人来救她,最后哭醒的,还是她自己……
醒来的时候,她仍然在卫生间,全身冰凉……
接下来该怎么做?擦干泪,头脑无比清醒,她决不能让这罪恶的种子生根发芽!要以最快的速度拿掉它!
整理好情绪,她打开门准备去医院,却在开门的瞬间愣住……
门口蹲着的是——展木蓝。
见她出来,他显然被惊了一跳,站在她面前,眼圈通红,竟似哭过,昔日挥洒自如的他,此时也是惶惑不安,眼神游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本以为她和他就会这样走向陌生,可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是何意思?
“借过!我要出门!”她对高大魁梧得挡住她大半扇门的他说,语气已不像老师对学生,而真的是陌生人。
他也不说话,侧身让开,她便擦着他肩膀而过,心中泪流成河,只不愿让他看见。
她快步穿过校园,往地铁站走去,而他,则一直默默跟随,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她要去的地方怎可让他跟着去?
在地铁入口,她停住脚步,转身质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怔怔的,如做错事的孩子,“我想陪你。”
“不用!你回去温习功课吧!”她的脸硬得像铁板。
“可是……那种地方,你一个人去,会支撑不了……”他眼里竟然有洞悉一切的锐利。
这一回,慌乱的是她了,“什么地方?你知道什么?”
他竟然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打印的全是关于早孕和人流的事宜……
“而且,这上面说,最好的手术时间是40天到60天,你才30多天吧,而且,据说要全麻,那手术后的你怎么拿药?怎么回家?过几天,就是周末了,让我陪你!”他认真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个大人了……
她手上拿着纸,想说什么,喉间却卡住了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想哭,很想哭……
“老师,这件事,除了我哥,只有我知道,我哥走了,那,我是你唯一的依靠了!不要赶我走,我只是想陪着你。”
他的话,字字句句敲在她心头,那么轻柔,却那么充满力量,将她柔软的心脏表面好不容易磊起来的坚硬外壳敲得粉碎,心,也碎了一地。
实在无法再坚持,她捂住嘴,当街泪流,泣不成声时,指责他,“你陪着我?你陪我有用吗?那谁来赔我最珍贵的东西?谁赔偿我的一生?”
或许,清醒的时候,她会知道这段话不是老师该说的,但此时,柔弱的她,究竟能承受多少打击?她承受不住了……
“我!你的一生有我!”他急切而坚决,唯恐她不相信。
她啼笑皆非,颓然坐在地上,难道她真的把她的一生交付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吗?太可笑了!
望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她心里空洞一片。这些人,可真幸福,是急急忙忙回家吗?家里有家人在等候吗?是否炊火已燃?荧灯已亮?只有她,永远是孤孤单单的……
“展木蓝,你回去吧!我没事,不用陪我,陪着我也无济于事!”她幽幽道,最后补充了一句,“我不怪你,真的!”
“不!我要陪着你!”他和她一样固执,甚至比她更坚持,“我知道我不能为你做什么,也没有办法让你开心,可是,我会陪着你,陪你一起不开心!”
何剪烛的泪在这街灯初上的时候再一次哗然而下,只因他那句话,多么温暖的一句话,在微风渐起的夏夜,在万家灯火的孤寂里,像一盏橘色的灯,暖暖地将她的心包容,只是,这光亮,却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点亮的火柴……
——我会陪着你,陪你一起不开心……
“展木蓝,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其实我每天都悄悄地跟着你,看着你笑,我就笑,看着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只是你没有发现我而已。今天我发现你吐了,以为你生病,后来,见你疯狂地跑出去,我担心你出事,搭了车一直跟着你乘坐的公共车,然后看着你进药店,你走后,我进去问店员,你买了什么……对不起,老师,你不要生气。”
她笑,泪光闪动,她不生气,真的。
如果,她有勇气往前迈出一步,她就不会再孤单,可是,展木蓝,只怪我们相逢的地点不对,相逢的时间不对,如果再晚两年,你不是学生,我不是你的老师,一切都会不一样……
“展木蓝,答应我,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争气!”
“是!我发誓,我保证,如果我丢你的脸我骑车必撞车!”
“不!不许发誓!”她想起他撞车的那晚,心有余悸,“展木蓝,我们不能一直坐在这里,我想走走!你先回去吧!我不会自杀的!”
“不,我陪你走!”
她闭上眼,叹息,不知哪家商店放出的音乐:让我陪你走完这一段,我不怕承担,全世界都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