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宝德’是梁城最大的古玩店,白玫瑰和店里的姚老板的关系忒熟,仙人球赠予她的大多数小古董都是由这匹老色狼亲眼辨识的。他头上常年戴有一顶绿帽子,平日里最喜欢在自家的大门口转悠。生意人招式百怪,他不仅用此招吸引了眼球,还招揽了生意。管它名声败到什么程度,挣钱才是真理。
老色狼的头型格外椭圆,绰号‘假不了’。由于他头顶上的绿帽子很特别,几乎贴着了头皮,加上脸色黝黑,看起来特像个老茄子。白玫瑰没空和老茄子色聊,直接拐入里屋取出黑玉蚂蚱交给他分辨真伪。老茄子随手捏起两只黑玉蚂蚱,漫不经心地放手心里抛玩,神情不屑至极。毕竟它们外表上看起来还不如自己存放在柜台里的两只赝货,弄不好比那两只还赝。迫于白玫瑰怒颜,老茄子才懒慵慵地启动专用仪器展开鉴别程序。他越往深处查鉴脸色越显得幽暗,伴有八度惊奇,比死了老娘还感到意外。
“天呐,亲爱的,你这是在哪得到的?”
“闭上你的臭嘴,你姑奶奶不吃这套。快说,是真是假?”
“假不了,绝对假不了。只是我从事这行快50多年了,还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宝贝。”
“少啰嗦,哪里神奇?”
“你想啊,哪有黑玉会变色的事情。而且,这的的确确又是真货。更神奇的是,这是纯天然生成的。娘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玉蚂蚱?!”
“你柜台里不也摆了两只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早听人说起过黑玉蚂蚱落入了张金贵的手里,没想到却在你这儿。”
“有什么用,那狗东西手里头还有黄玉如来呢,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黄玉如来?”老茄子的嘴巴长得比饭碗还大。
不说别的,这两件旷世奇宝若得其一也不枉费自己倒卖了几十年的假货。现如今回首现年往昔,买卖了大半辈子的古玩没想到反被古玩套在了坟墓里,那种不被真货理解的错感比吞食了假药还要伤心。
见老茄子莫名流泪,白玫瑰神色慌张起来,赶紧收起黑玉蚂蚱转身离开。老茄子急忙挡住她去路,恳求姑奶奶再给他看上两眼也死而无憾了。白玫瑰给也不是走也不是,好比刚在医院做完DNA鉴定,得知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哪里还肯交给兽医折腾。
“假不了!假不了!”
若非大厅内猛然传出此声,想必老茄子该动手抢夺了。见老茄子已出门迎客,白玫瑰长吁了口气,将黑玉蚂蚱小心翼翼放入包里,面色也随之转为欣喜。
屋外,来人是位个头不高的洋葱男,年约50岁上下。他的胳肢窝里还夹了个鼓鼓囊囊的鳄皮包,穿着打扮很显阔绰。正扯住老茄子衣袖大谈他手中的黑玉蚂蚱,命令假不了给他好好瞧瞧。
老茄子正欲开口回绝,却见洋葱男瞄上了从里屋走出来的白玫瑰,醒目的遮阳镜也难以掩盖住她那张美嫩的脸,洋葱男粗嗓门嚷道,“哟,这不是‘天上人间’的头牌青青小姐嘛,这么巧啊?”白玫瑰没搭理这流氓,甚至都没拿正眼瞅他,径直走到了停靠在屋外的法拉利跑车上。
洋葱男转向老茄子大骂她婊子无情,光叫这****陪睡都花了好几十万现金。老茄子劝洋葱头赶紧带上这对破玩意回家去,说是黑玉蚂蚱早落到某人手上了。你就好好回家当你的部长大人吧,古董这行不适合你觊觎。玩女人你倒是把老手。
洋葱头骂骂咧咧走出门去,扬言要整死那个送他黑玉蚂蚱的某某书记。大奔驰牛逼轰轰地走远,老茄子忽觉得天旋地转,迎头栽倒在地面上,嘴角里大吐白沫。两只白眼珠还奔放出森意萧寒的惊恐,怪吓人的。
商贸大楼顶层,偌大个展厅内仅有仙人球和一位漂亮的女秘书在苟且嬉笑。那大胸脯女秘书侧坐于仙人球的大腿上施展她的勾魂术,小半个身子靠倒在仙人球怀里,假情假意欲作缠绵。女秘书职业套装里的白衬衫纽扣被仙人球解开了两个,露出了黑蕾丝乳罩和深****。仙人球性情暴涨作势要往下解开其它的纽扣,女秘书拽紧领口连说不要。
适时走进来两位日本人,走在后面的那位女人也着了身职业套装,看情形也像狗主子与女秘书的关系。
“哟西,大大的厉害。”前面那小萝卜头男人粗声淫笑道,“张大人好雅兴啊!”
大胸脯女秘书急忙扭转身子,满面红晕合上纽扣。仙人球起身相迎,顺手拍拍女秘书的翘臀交代她速去泡上几杯咖啡过来压惊。
小萝卜头男子握住仙人球的老手外加了个畜意相投的拥抱,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你的,大大的好,大大的好。”站在小萝卜头旁边的那位女秘书难掩羞色,垂眼低视自己胸前那小小的不行。
“哟西,张大人,艳福不浅呐。”
“笑话,哪比得上你日老板呀,有机会还得去贵国好好交流交流经验才行,哈哈哈哈。”
“哟西哟西,大日本帝国大大的欢迎,哈哈哈哈。”
“言归正传,黄玉如来是世间罕物,全世界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日老板是识货的人,价钱上咱们也不必多谈了。”
“绝对没问题。张大人,我今天是特意赶来代表天皇陛下与您签约的。”
“好,那晚上我做东,祝咱们友谊长存。”
“哟西,还希望阁下邀请你那位青青姑娘和黄瓜姑娘的作陪。”
“先签合同,先签合同,晚上黄瓜姑娘就是你的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不急不急,合同的事,明天的再签。”
仙人球只好合上文件夹,与小萝卜头聊起了黄瓜。
傍晚,黄瓜被仙人球强制安排在小萝卜头的身旁陪宴,白玫瑰逢场作戏是把好手,拉媒凑合更是软硬恰当。黄瓜被灌得头懵眼花,已高度昏迷。仙人球见大事即成,速速拿出合同递给了小萝卜头。
签字就像点菜,专挑自己喜欢的来。小萝卜头放下钢笔,急不可耐地搂起黄瓜走出门去。大餐匆匆结束,该撤回套房里慢慢啃食小灶了。
仙人球醉呵呵地搂紧白玫瑰欲要亲亲,白玫瑰吧唧一声甩了他个大大的耳光,骂他比西门庆还不要脸。仙人球捂住狗脸哈哈大笑,猛一仰头干光了大半杯红酒。
“骚娘们,这年头不要脸的人多了,你以为那些要脸的人能混出个什么名堂吗?实话告诉你,老子就是因为脸皮厚才有了今天。你以为你高尚吗,刚才黄瓜还不是被你给灌醉的。放心,我张金贵再不要脸也还是个男人,你爱打打爱骂骂,我绝不会动你半根指头。”
“感谢你的怜香惜玉,不要脸的绅士,你小娘我要回去照顾小欣欣了。要寂寞的话,滚回你的小别墅找你的女秘书去吧。”
“亲爱的慢走,明天见。”
“拜拜,祝你不得好死。”
白玫瑰摔门而去,豪包内,仙人球仰头默泪。落寞的空气凝固不了错杂的悲悯,只有他脖子上那块大大的白玉观音才晓得他哭求什么。莫不是黄瓜被小鬼子强占了揪疼了他的心脏?也或是白玫瑰刚才这一记大耳光抽出了他一点点良知。总之,他就这么哭着哭着,渐渐嚎啕起来。年代啊年代,到底人们在渴望着霸占些什么?
夜色霓虹,城市里人影蹉跎。虚虚繁华埋葬了多少肮脏人事,人要怎样生活才能简单充实呢?白玫瑰开着法拉利跑车狂飙于街道,很想在速度中追寻答案。然而,无尽延绵的前方只有昏色靡靡的黑暗。她的眼泪并不值钱,比起她的娇体廉价了万倍。对了,昨天医院的检查报告单出来了,她肚子里确实怀上了仙人球两个月大小的孩子。会不会重复昨天的历史呢?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位娱乐圈大股东将她狠狠踢出家门的惨景,然后她失去了一切。好想有个家,她挥泪拨通了仙人球的电话,大喊道:
“张金贵,你个王八蛋!我爱你,我怀孕了。”
“不可能?!给老子生下来。”
“给我个家!给我个家!”
“我就是你的家,也是孩子的家长。”
白玫瑰将手机甩向后座,又哭又笑,又喊又叫。疯了,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踏实过。虽然仙人球作恶多端,可他至少还是个男人,一个敢负责人的男人。
黄瓜半夜惊醒,回头侧视小萝卜头鼾声大作,吓得魂飞魄散。她的抽泣声吵醒了小萝卜头,气得他坐直身体八嘎八嘎吼吼叫叫,随即扭转肥体压倒了黄瓜。
黄瓜用力扯紧被子抵抗入侵,胡乱间,抬脚踢中了小萝卜头的裆部,疼得他满床翻滚。黄瓜匆忙穿好衣服冲出房间,已无法用泪珠缓解内心的羞辱。
白玫瑰才哄睡小土豆,黄瓜就神色怒怒地赶回了房子。白玫瑰微笑着说小欣欣很乖,已经睡下了。黄瓜突然提手赏了她一个大耳光,却骂不出口来。
“接着打呀,反正世道就这样,你适应不了总有人会去适应。”
“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
“去睡吧,恨过了就轻松了,我依然把你当成是我最好的妹妹。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纯洁的。当然,我也是最纯洁的。就和小欣欣一样,我们都是。”
“住口!纯洁?哈哈哈哈,你真会安慰自己。”
“错,我从不安慰自己。我这叫尊重自己,尊重,懂吗?我的灵魂从未被任何人污染过,你将来也会明白的。”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我会永远爱着土豆哥。”
“晚安,希望他今晚会在梦中搂着你。”
黄瓜走进浴室狠狠搓洗身体,都快把白皮肤蹭烂。她误以为水是最纯洁的东西,心想只要它流在身上就可以冲洗掉一切污浊。
水看起来确实是透明清澈,实际上是被污染过的,且是循环的污染循环的利用。黄瓜不敢多想,仅是幻想它能冲淡内心的污痕。肉眼看待事物便是如此,并非黄瓜喜欢糊弄自己认为它非常干净,而是她内心恐惧了盲目的生存。
飞机呼呼腾空,小萝卜头满脸痛苦地带上黄玉如来夹裆回国了。仙人球此刻的模样比损死了前妻还乐,看来贩卖国宝倒是件比过国庆节还值得喜庆的大事。如此,他也算得上是个名副其实的卖国贼。
白玫瑰仰靠在副驾驶座上问仙人球打算怎么安顿自己,要不赶紧解决这个问题,小娘现在就去医院把这个孽种做掉。
“宝贝,车、房、钞票你件件拥有,而且黑玉蚂蚱我也送给你了,你觉得我还能给你什么?”
“名份。”
“老八。你排在最小的位置却享受了老大的待遇,难道这不比名份重要吗?”
“王八蛋,你难道希望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以后被别人叫成小八吗?”
“谁敢,我张金贵的孩子跟我姓张,是儿子的话就继承我将来的全部财产。”
“那我呢,难道我天生姓妾,做你张金贵一辈子的情妇?”
“亲爱的,我已经是第三婚了。你仔细想想,我这么张扬下去万一哪天被上面调查下来我就完蛋了。人们常说人有三喜,升官、发财、死老婆,没想到我老婆一死烦恼更多。”
“你怕什么,你不是有钱有权只手遮天吗,你叔叔不就是那个什么委员吗?”
“住口!我叔叔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知道了也第一个枪毙我。记住,你要敢把这些事情传出去我就先杀了你。我的忍耐是没有道理的,你别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着急着往坟墓里钻。我的的确确是干了许多生孩子没屁眼的事,找了7个女人没一个怀孕的材料,这辈子也就指望着你肚子给我争口气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娶你,哪怕到死的那一天。你是孩子的妈妈,也我张金贵最心爱的女人。”
“我从来都把你说的每句话当做放屁,但是这几句我会牢牢记在心里。还有,上次我请镇宝德的假不了鉴证了黑玉蚂蚱,确实是真的,因此我相信你最需要的人是我。可我发现那东西好像不是什么吉利的货,假不了现在脑瘫了,你要能找好买家就帮我卖掉吧。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人民币最有安全感。”
“还是先等等吧,现在黑玉蚂蚱在市面上炒得很火,存的时间越长价值越高。放心,该出手的时候我会替你操作好的,你就给我在家安心养胎吧。”
白玫瑰错觉到了一种地摊式的幸福,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身旁的这个男人。尽管他坏事干尽,可她不在乎那些,只要他真心对自己好比什么都值得感动。毕竟,想占有自己和伤害自己的男人实在是太多了,像仙人球这种恶行累累却从不对爱情虚伪的人渣败类简直是世间少有。
可能是古董文物熏陶了他,某种意义上定论,他手上拥有的古玩件件都是真货,致使他忘记了伪装。
白玫瑰也彻底迷惘了,从未这么依赖过这人。如同那个道理,世人好比古董,真真假假数不胜数,偶尔逮着个真货比发现地球上少了个国家还令人振奋。遗憾遗憾,靠它立身行走的黄土地被反过了天,真真假假全存活在黄土底下。都以为自己拥有天空白云,却不知这是坟墓里的假象。且,这座坟墓很大,大到你还能够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