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晚上,牛德仁将我叫上了五楼,指着正独坐圆桌子旁剪脚指甲的纳日巴对我说,他是他们公司专门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也许有些问题我还不太清楚,趁他有空正好给我讲一讲。
和我一起听的还有一男一女两叔侄。纳日巴首先又贯然地废话一通,才写下了“奖金分配制度”六个大字,说我们现在心里一定还存在不少问题,但我们现在所想到的他们曾经全都想过了。于是又依次写下了十二个问题:
1、赚取什么样的钱?
2、投资能得到什么?
3、合法性、长久性?
4、钱是否现实?
5、多长时间能成功?
6、最少能赚多少钱?
7、传统与“加连”三年的对比?
8、为什么说“加连”是一所无围墙的大学?
9、中国为什么要引进“加连”事业?
10、为什么说“加连”利国利民利企业?
11、“加连”的特色?
12、“加连”与传销的相似与不同?
记得刚到那天,白丽娇指了桌上的矿泉水问我多少一瓶(以引出第一个问题的“中间环结”),我说一元(我买的就是一元),她却说她从未买过一元钱的水,似乎使我很失了颜面;所以当纳日巴再问这个问题时我就不开口了。
就着这十二个问题,纳日巴又将我们一一圈将起来,分出了几千几万十几万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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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0元-400元(国税)=3500元
40%产品成本及利润回收(1400元)
42% 2%代办费(70元)
3500元 6%高级股东分红(3.7万/月)
8% 2%季销奖、差旅费
58%
50%各级业务员工资(1750元)
绩销:
初:10 X 350元+1050元=4550元/月
中:60 X 350元+(3——5千管理费)=2.4万/月
高:200 (320)X 350元+(3.7万股东分红)=10.7万/月
叔侄两个看得目瞪口呆听得激情澎湃,高喊着非干不可,今天晚上就打电话;纳日巴却还在说着我钻牛角尖,说我这些天的成功人士是白拜访了,用不用他们中级带我去消费一下见识见识。
2
古莹是我最后拜访也是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个成功人士,但我们却自始至终也只见过一次面。
或许就因纳日巴说我白拜访了那么多成功人士,所以他们就决定带我去见一个特殊的成功人士了。什么典型的成功人士都腻了,可这位成功人士每到会场却总是别有一翻效应。但他也还不是古莹。他是一个跛足,走路比钱伟的模仿自然要费力得多。
表弟把我带进去时他正对着个身高体魄的大汉叫嚷。别看他个头瘦小,那声音那气势却是绝对的霸道。他就似将一支支带毒的利箭密地集射向对方,支支见血后又把一勺勺盐撒入伤口,三四十岁的大男人生生就被他说得痛哭流涕。哭似乎还不算什么,难为的是竟又将话锋一转一时又将其说得破涕为笑,并且三两步就追到明天“喝喜酒”的恭喜,激动得双手紧握感恩一般。
他对我虽没了那份尖酸刻薄,但仍盛气不减。他逼供般一个劲追问我有没有一到四个朋友,调出三千九会不会导致家破人亡,输了会不会去跳海……牛哄哄地说如果我还对他们公司有所怀疑的话完全可以亲自到台湾、上海等地去核实一下,曾经就有人做过,坐飞机一个来回也花不了多少钱,就二点几万,刚好是他上个月的中级工资。
我知道自己应该好好的听,哪怕仅仅就为了钱伟那几步路。可问题是,他撞上了苗圆圆。
昨晚,同车而来的赵艳春加单上台唱歌,蓦然就使我想起了她,一发而不可收拾,梦她梦了半夜,只梦得潸然泪湿,仿佛我们已注定了擦肩而过回到了天南地北没缘没份的过去及未来。多少本不该错失的美好都已经被我有心无意地错失,一个个美丽瞬间最终只留下一幕幕回忆的痛楚,而今已懂得珍惜决定把握的我难道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擦肩而去?
正如我好的预感从未曾兑现,我那些关于不好的担心往往如期而至,这长久的经验几乎扼杀了我的想象力。可是今天,怎么说呢,就在这个圈圈里,我见到了苗圆圆。她一直就在我对面的楼上。我的感应是如此的逼真。
牛德仁带我去隔壁喝“喜酒”,她也被带来了。
带她来那人说她刚到时不敢吃饭,哭了三天,睡了三天,玩了两天,了解了一天半,邀我明天到他们海鸟四楼喝她的“喜酒”。几人又趁机对我说心动就要行动,不然只能导致最终心痛。又说,我迟加入一天我的朋友就迟到一天,朋友的朋友又迟到一天,如此我将迟成功多久少赚多少钱。
任他们怎么说,我再听不到了,因为我找到苗圆圆了。
我终于找到苗圆圆了,可我突然非但没有了预期的喜悦,竟反而有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我那无可适从的激动,并没有撞上苗圆圆那无可适从的激动。
苗圆圆所在的海鸟楼是整个会场最好的一栋楼,比古莹她们的会场还要整洁,房东也是完整的一户人家,临路那边还有个果木成荫的小庭院。
看着苗圆圆喜气洋洋地到各桌敬酒,我真的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而且玉女杨娜也来了,还有意地坐到我旁边来问这问那,弄得牛德仁喊我走时我还什么也没吃。
苗圆圆唱了一首“我是女生”,唱得一张小脸红扑扑可爱,不禁使我联想到了下一代玉女,只想得痴痴呆呆,想得惆怅满怀。
显然,现在,于苗圆圆,这所谓的“加盟连锁”比我重要。
一对姐妹把母亲从遥远的家乡“请”到了台上来,在众人的一再要求下将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献给天底下所有的母亲,直唱得全场撼动、母亲泪下。
成功人士才一出现,就有人耳语真的曾在中央电视台见过这位国家级冠军的体育健儿。
冠军中级不仅在体育界是冠军,到了加盟连锁同样也是丝毫不逊色,短短四个月时间便坐上了中级宝座,是迄今为止最优秀的一个。
冠军中级说他将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和大家见面了,因为他已经在加盟连锁里赚够了钱要去医治为国家拼命打比赛所遗留下的创伤。但他把手机号留给了大家。
尽管身体有漾,冠军中级仍不肯扫众人的兴来了个漂亮的前空翻,翻得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只有些后悔自己这过分要求再不敢要那后空翻。
3
那天晚上,才一回到住处,我就把弟弟挡在了卫生间,对他说我今晚就调钱,我一定要赶在一月一日加单,真正的开始我全新的生活。
我不知道,这里面,苗圆圆的原因占了几分。更不知道,自己这是要以此抗争报复夺走了我的圆圆的加盟连锁还是怎的。总之,我似乎还从未那般激动过。
“什么?你……”谁料,弟弟听了却是脸色聚变,忙向外探视无人方才又回头说:“今后说话小心点,加盟连锁里可不比别处!”
我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说:“什么?……你,你什么意思?”
弟弟又向外探视一眼,说:“你难道真的还想做?”
我一听此言,顿时就懵了。
弟弟四下看看无人才说:“你以为真的象他们说的那么好那么简单?每个人都能成功?都能赚钱?你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我刚来时我们这个家庭有多少人你知道吗?以前我还真以为他们是有事回家,还真相信了他们是去带朋友,现在才明白,那就叫尸骨了!你知不知道牛德仁来多长时间了?可他现在也才是个大初级,说不定哪天也死了。就像黄娟,三十多份单的大初级,可下面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还有赵兴华,来了一年了,还是个大欧,到现在都一个人没叫上来……”
我听得呆呆的,非明地感觉到了自己脸部在急剧变化,半天才突然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你为什么还要叫我来?还……那……圆圆……”
弟弟说:“本来我已经想叫你别来了,可那几天心里实在是太乱了,谁知你又到了南宁才给我打电话!只要是你在昆明给我打电话,我肯定就不会再叫你来了!才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说‘糟了’,可是也已经晚了。那天晚上你们去听分享,我一个人睡着想了很多,后来又想任何事都有成败,而且我也相信自己和你的能力。可是,这几天又越看越不对了!”
我不知所以地说:“那,那……我……你现在要我怎么办?”
弟弟又看了看外面,说:“你什么也别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他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让你去那你就去那。下个月你就回家!”
“回家?”我不知所言地吐出了声。
弟弟说:“下个月我的人就全上来了,等他们一上来你就回家!”
“回家!”我又说出了一声,冷得像一块冰,麻木而透明。
弟弟只顾用心防着外面的动静,并未注意到我的神情,继续说:“你回去后什么都不要说。他们要问 ,你就说……”
我打断他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做?为什么还要叫人来?她,她……”
弟弟说:“陷进去了。没有办法。你以为都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我回去,别人会怎么看我?只有做成功,不然这辈子连家也别想回了,只有去背****了。你知道黄娟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吗?因为她亲哥哥亲妹妹都死在她下面了,她必须成功。不然她这辈子连家都回不了!可你看她还能成功吗!”
我脑海中一片乱麻,自言自语地说:“那当初为何你们都不说?海波……圆圆……”
弟弟一听表弟的名字就来气,说:“他家姊妹俩当然希望你做了。我……”
我木纳纳地说:“他还把海霞也叫来……”
弟弟说:“当初傻BB的,真以为个个来了都能成功,现在后悔……”
我说:“可是……”
弟弟似乎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说:“也许,也许我自己也真的是太片面有些偏激了,其实……”
我不知所以地说:“那……”
我的声音本小,弟弟又没在听,他只顾自己说:“毕竟还是有那么多人成功了!任何事都有成败,关键就看你怎么做了。就像社会一样,如果你整天只是去看那些穷人、苦难,那你一定也就只有绝望了!”
我也没在听他的,亦只顾自个沉吟:“你……”
弟弟说:“他们要问你你就说先和我做一份单,就说是我有朋友要上车怕你现在一调钱影响了。你只要记住自己千万别再提调钱的话就行了。至于什么时候调钱,我到时会跟你说的。反正牛德仁现在也还不敢把我怎么样!”
我说:“我……”
弟弟说:“你千万别再和红军说那些话了!我看他也是消极了,你再说我怕会把他给搞废掉的……”
我转过头去,想要寻找苗圆圆,可是我只看到一堵冰冷的墙。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泪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