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经年,书院尽收前朝故地,穷逐蒙元之寇,困锁南途北地,遂息北向之兵,全力攻略南朝。
当春三月,秦暮亲率麾下戴甲十万,集发舟船五千,破泗州,凌楚州,占扬州,大军直渡长江。
陆路军马经由扬州一路南下,铁骑急驱平江、秀洲,水军舟船则东出长江,樯橹逆钱塘潮头溯水而上,跃马扬帆尽破沿路重镇,长驱直扑宋都。
书院攻伐进境势如破竹,铁骑樯橹短短十日,便已告兵临宋都城下,水陆合军压境,弓矢刀锋临城,宋室帝都一夕便被围困无漏。
合围之内一片纷乱,殿堂之上愁云密布,宫闱内外黄门四出,百姓们急急的封门闭户,显宦巨室却在车履不停的惶惶往来奔走。
围城伊始,宋帝就开始了不断的怒喝咆哮,几至连绵无休。
大义在前,大局为重,华夏子民就都该以身报国!炎黄血脉就都该奉大局为自守!
中华正阙得道多艰,隔岸观火都只因力有未逮,小小的从中渔利,还不全都是为了一雪国仇?
赐了你隔江而治哪已是格外宽厚,一班贼众怎可以如此的贪心不够?染指京畿,可是要朕的大好人头?
几个跳梁跃马,便使正统蒙羞,朕之雷霆何在?宋家儿男可有?难道满朝朱紫蓬荜,却净是蝇营狗苟?
宋帝深埋于心的无限怨愤,出口便是化作满目华章,其间不断跃动喷薄的怒火更是抢白得一众臣工面如死灰,却是难撼朝中巨擘们坚如铁石一般的无情动议——如今之计,只剩和议!
宋室多方揣度书院经年,臣工们岂会人人都将书院视为囿于夷狄之别的热血之辈?清流又怎能个个都将其比之为不敢同室操戈的故步自封之流?
若不是只有如此研判才能够获得宋帝的嘉许,又怎会使得宋室早早的就失去了先机?
当日授意以此机巧来稳定军心,今朝失意便将其全数迁怒臣工,顿足伤怀自家只是往昔有点偏倚?哪里能够如此的轻巧便宜?
今日君失其密已是自误,世家又岂能甘心受累成了池鱼?要保自家藩篱,便要屈膝和议,若是天家执意罔顾,哪便是要逼得臣工们行些不忍不测之举!
廷议之上一夕暗潮涌动,众臣工心照不宣之下,和议便已稳稳成了定局,宋帝只能暗觉无力之余下诏罪己,亲启劳顿之躯御驾巡城来宣军慰民。
右相贾似道以督师鄂州的议和之功独立潮头,暗成议和之首,却被一众帝党亡命狙击,悍然暗施重手。
一众帝党以李芾、文天祥、杜渊、张仲微、谢章等为首往来奔走,密议良久,清流合力上书求清君侧。
上书呈文直斥丞相贾似道专权误国,蒙蔽圣听,列其罪状十七条,归南朝欲振无力之诸多罪愆于一人,其与蒙元的私自和议便为其中之重,清流泣血求戮奸相于廷上,还天家圣听以正天下。
手眼通天的当朝右相,早已闻知了其中的异样气息,一俟察觉宋帝似乎已经有所意动便当即以死相争,采纳谋士欧阳先生之谋,联世家抗皇家,酿成宫闱之变,直至失城之祸。
十四天,只是十四天,围城十日,攻略四天,巍巍坚城便已轰然而破!
宋室苟且偷生几百年的绵延国祚,竟然仅仅坚持了十四天便告溘然长逝?
十四天,就攻破了一方坐拥百万军民的帝都坚城?
谁会想到?
谁能想到?
谁敢想到?
这不是开玩笑吗?
宋室皇帝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苟活残喘了百年的赵家人都变成了白痴傻子不成?
满朝臣工,个个都成了奸臣逆党,堂堂宰相居然成了当朝最大的反獠逆首!
儒家的屠龙之道就是这么个东西呀,忠孝节义果然是全天下间最大的谎话和笑话!
皇帝居然都能一朝被弑,那些武力逆天的带御器械们都到哪里去了?
十几万大军四天之内便溃败崩解,十几万人啊,就是站着不动让人杀,四天也杀不完啊!偏偏四天之内就统统解甲束手了,“十几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吗?
这宋室真的是烂的透了,实在是没救了!
宋室确实已经烂透了,也没救了,但是能够让一个皇朝如此疾速便告崩溃翻覆,这当中难道会没有书院的幕后推手吗?
宋室旬月被灭,潜居海州蛤蟆峰的欧阳锋在其中功不可没,由其掌管的书院暗部更是居功至伟。
宋帝在临城巡阅时,被夏贵、翁应龙,廖莹中等贾似道心腹悍然袭杀,奸党当众弑帝,徒众临阵易帜,其中的手尾策划全部都出自于暗部。
随侍宋帝的内官重臣之所以能够无一得脱,偌大的临安一夕之内便群龙无首,哪怕股肱之臣帝党李芾、文天祥、陈文龙、陆达、杜渊、张仲微、谢章等都无力回天,只能无奈仓惶南逃,连宋帝的残余血脉都未能加以解救,更是有赖于暗部人马的拼死策应拦阻。
埋葬宋室的最大祸首贾似道弑帝之后便贸贸然自登王位,号为“顺王”,更是利令智昏的据城以守,大加搜刮,令无数豪族灭门破家,临安城内一夕便血流漂杵,也是要归功于暗部,没有他们掌控的一众贾家心腹,又岂能架空裹挟得了“顺王”似道,让他去背那口最大的黑锅?
贾似道这个已被架空隔绝的最大“宋奸”,皇皇然帮书院大军在临安的城防上洞开了无数漏洞,为了保住自家身家性命的一众巨室显宦纷纷倒戈,每日从城墙上降下的吊篮就如同过江之鲫一般的频密而无忌。
困守临安已经有癫狂迹象的贾似道显然不是“良枝”,他的疯狂已经将临安化作了鬼域,哪怕抑儒重商的书院与之相比也是充满了新朝之象,要选择勃勃生机还是去直面霍霍的屠刀,显然惊醒了临安城内的宋室臣工,不断在城内交替上演的“夺城之战”竟然隐隐有了此起彼伏之势。
有如此强助,攻略临安自然全无险阻,易如反掌。
书院军马乘势攻城,一日之内即攻下了城防,攻入内城的战斗却持续了整整三日。
百万临安百姓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傲娇,兵燹之祸已经将书院兵马由入寇化作了救星,止乱军焚城祸众,救百姓于倒悬之急,民心向背转化之神速甚至超出了秦暮的预计。
百姓们的轻薄家业得到了最大的护持,一众豪门巨室的累累家产却成了祸患之由,大顺乱军破城前后如洗如篦的几番掠夺,直接湮灭了无数世家豪族,也为秦暮送来了无数降臣。
三天的时间,步步为营的书院大军剿灭了城内抵抗的乱军不法,也将贾似道的新朝埋入了尘埃之中,将内患尽去的临安变成了一张白纸。
“百年宋室,以盛唐为鉴,抑武轻兵,虽富甲天下却屡遭敌侮,称臣做弟间豪输岁币,哪有一点泱泱大国的气度?
身死族灭,固然是赵氏暗弱奸狡咎由自取,满朝显宦豪族亦是祸乱帮凶,偏安之策以及对内的兼并无休皆是这些推波助澜之徒所为,不可不惩。
大好河山,怎可偏安一隅?
无力进取,忍看生灵涂炭?
自视河山永固,满目华彩,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却只能任由大敌自由来去。
只以中庸自保,满朝上下,熙来攘往,却无寸功,祖先的荣光都已被酸儒们亲手埋葬。
这样的河山怎能自保?这样的社稷何得永传?汉家岂能这样传承?
开百家之言以兴民智,开疆拓土拥立军功,才可为这江山再唤遗风,尽收华夏衣冠。
今日的灭国之祸亦当为举国之戒,大好河山亿万黎民,万万不可轻忽!
羁縻民智,残民以逞,便为取祸之道,只需有力者振臂一呼,便是翻覆之祸。
诸位自警,如不能惩前毖后,自斧其正,绳愆厅绳愆纠缪之司便为尔等所设!”
皇城宫室之前,率领着一众降臣的秦暮坦言忠告,以皇皇之言传檄天下,以三月为期,命各地献降,两广云贵,川渝江南,莫不望风归附,遽然终结了一个皇朝。
临安战后,秦暮再立新“秦”皇朝,增设文部、商部、海部三部,九部尚书共组内阁,合力襄理天下梳理内治以开民智。
以海洲之制,推行天下,困琼州为流徙之地,逐帝党于海角天涯。。
原本各社之内经由秦暮亲训的三千教习更进一步,一部进掌部务,一部分赴疆土守土牧民,一部则另立了“枢密讲堂“。
书院军督,各类降将尽入“枢密讲堂“演武,以先秦二十一等军爵各获封赏,重振汉家赫赫武威。
新降之将李庭芝、范天顺、吕文德、吕文焕等部曲众多,家世显宦,为防被新朝所忌,联名自请去职,却不为秦暮所准,倒成了各领新军远征大理、吐蕃的重将。
秦暮亦亲率张三爸及张贵、张顺兄弟,以张整、兀良、李翰、郭侃、郝经各领一军,承领了北复河山的重任,大军直入河北,克进于燕京城下,却围而不攻,将蒙元皇室尽困于坚城之内。
燕京大营的帅帐之内,秦暮凝视着山河沙盘,不断检视着参军们不停更换的标注界域,皇皇然以江山为饵,锁定了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