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生不知道扶着拓万山的残躯悲伤了多久,从军以来经历的生死离别让李余生自然而然的从悲伤的情绪里解脱出来。李余生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那个好似烙印上去的圆形图案一点都看不到痕迹,但李余生能感觉得到这图案的存在。再看看右手里的那截胸骨和龙渊泽里那条老蛟留给自己鳞片,就揣进怀里贴肉放好。
李余生起身,走去不远处将拓万山另半片躯体抱了过来,对接在一起,发现还是少了条胳膊,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对着拓万山的尸体小声的嘟囔道:“前辈,出去我给你用木头雕一个胳膊配上再烧吧,总得全须全尾的回家不是……”
做完这些,李余生起身对着拓万山尸体拜了拜,抬头看着仿佛一口巨大枯井的这座囚牢。无论接下来怎样,必须出去才行,那要怎样才出去呢?这是李余生面临的首要问题。李余生走向记忆中的门户所在,左摸摸右敲敲,没有丝毫发现门户的端倪,遂放弃了找到门打开离去的想法。
李余生抬头看了看墙壁,一跃而起,手脚并用,借助大战过后有些残破的墙壁,爬上了一丈多高,当爬到了被义父的太阳金焱焚烧过的地方时,只能无奈的一个后翻下落,手撑脚蹬墙壁减缓下落的力道,安然落地后,李余生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散发着五颜六色地方,光滑如镜,毫无借力的地方,想要爬上去,完全没有可能……
李余生走回拓万山的尸首旁,坐在地上开始思索如何出去的方法。正当李余生左思右想之际,记忆中门的方向传来了闷闷的凿墙声……李余生侧耳倾听确认后,一跃而起,奔向凿墙声传来的地方,耳朵贴在墙上仔细确认……
齐镇带着五十名劲卒进入诏狱中,一番探索后毫无发现,出来直接找到那位老实招供的内侍详细问询了一番。原来此人是皇帝登基后从南陵自愿入宫的人之一,曾参与修建这座诏狱。
齐镇二话不说,一把提起这个内侍,让其前头带路,再入诏狱,直接来到了那道浑然天成的门前。内侍说只有特殊的钥匙才能打开,否则要进去只能凿穿了,这门是一块厚达七尺有余的巨石。齐镇也不废话,一挥手,身后的玄甲营劲卒就开始找工具凿墙……
……
勤政殿外武王赵玄极一行人从朝阳初升等到了日上三竿,那位此前来过的皇帝近身太监才一溜小跑着过来想要跪倒在地又忽然想起此前武王老祖宗的话语,别别扭扭的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圣上刚刚醒来,御医说圣上是惊惧过度,近几日需卧床静养……”剩下的话期期艾艾实在是说不出口。
武王赵玄极呵呵一笑:“醒来了就好,不能召见,那本王去见他就是了,前头带路!”这位太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当先带路,引着武王赵玄极一行直奔皇帝寝宫而去……
到了寝宫,武王赵玄极挥手斥退门口侍候的一众太监宫女,转头让林、田两位副大都督在门前等候,独自一人走了进去。踏进门口,就见皇后跪在门边迎候,武王赵玄极为不悦的摇了摇头说道:“初次见你就说过,我秦人不需如此跪拜!起来吧。”
说完自顾自走进寝室,走向半靠在床榻上的皇帝赵祯。在床榻前三尺外站定,捋着雪白的胡须很认真的端详着一脸苍白眯着眼睛的皇帝。见皇帝赵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武王赵玄极抢先一步开口说道:“今儿来是知会你,从今日起由我来监国。理由不需要我给你找了,既然惊吓昏厥,就继续病着吧,也正好大家面上好看些。”
皇帝赵祯苦笑一声说道:“还是我下道旨意吧,这样叔爷爷做事也顺当些。”武王赵玄极听了这话嘿嘿一笑,摇着头感慨的说道:“若是先皇,也是你父你兄长听了这话估计会感动,至于我这老棺材瓤子,见多了,你省省吧,赵祯!”说完一脸讥讽的看着有些尴尬的皇帝赵祯接着说道:“坐上龙椅,文人的小心思最要不得,可怜你打小就学了个十足……我监国何须你来下旨,先皇遗旨随即就会昭告天下,安心养你的病,会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的。”
武王赵玄极说完不再理会想要说什么的皇帝赵祯,转身就向外走去。走至门口,看着无声哭泣的皇后,一声叹息,停步对着皇后说道:“你那哥哥必死,为何会死你去问赵祯。至于你,从见你第一面我就说过,你是个好女子,无奈命不好,出身陈国旧族也就罢了,嫁了这么一个男人……”说完连连叹气,皇后的眼泪掉的更加汹涌,却生生忍着不发一声。
武王赵无极心中不忍稍一犹豫开口说道:“帮叔爷爷我个忙吧,陈氏!”皇后陈氏闻言擦去眼泪抬头一脸询问之色。武王赵玄极郑重的说:“你亲笔写封信给南陵陈氏家主,帮我带一句话:既然当初选择做了秦人,就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在事情没有揭开之前,族中自查,所有参与之人自缚入京请罪!我赵玄极不会赶尽杀绝!”
武王赵玄极说完,看着皇后陈氏点点头,安慰道:“若此事结束,你不需要再替他人而活,有任何想法告诉叔爷爷我,我给你做主!好好为自己活着才是正理!”说完就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轻轻拍了拍皇后陈氏的额头,转身出门而去。皇后陈氏抹干了眼泪,对着离去的武王赵玄极背影,跪下来,恭恭敬敬诚心诚意的磕了个响头……
如身困枯井的李余生在确定了有人凿墙后,就安然走回了拓万山遗体旁盘膝坐下运气调息耐心等待。原本的一些想法对于现在的李余生来说,已经悄然改变。自己甘心被关起来,原本就是想要一个公道!哪怕明知皇帝不论国法只论私仇,李余生也觉得这都是世间不平事虽不同意但勉强可以接受。
但论私仇也不是这么个论法,一国之君居然动用世外之人来论私仇,这个李余生不接受!等凿墙的人进来了,大不了杀将出去,被义父和那老蛟杀光了这里的世外修道之人,李余生不相信自己一心杀出去,谁还能拦得住!
武王赵玄极从皇帝寝宫出来带着林远途和田陌直奔已经由玄甲营严密控制的康寿宫。得知具体情况后,武王派人想要从已被烧成琉璃的洞口试着看能否先进入查探一下,结果派去的人只要靠近洞口十丈范围,就会莫名其妙的昏睡过去。赶紧派人用长杆勾回来,泼了井水就会醒转,招来御医查看也未发现任何不适,这才让武王赵玄极松了口气。
既然从洞口下去不可能,那就只有指望齐镇带人凿墙这一条路了。唯一庆幸的消息是,大概是那秘密诏狱最下层遭受过莫名的冲击,原本坚硬异常的石料越往里凿越轻松,凿进半尺后已经能很确定巨石上有细密的裂纹,无法经受大力冲击,用大锤砸远比用凿子抠效率高。武王大手一挥,命人去找合适工具加紧掘进的速度。
等待的武王赵玄极在接到文武百官已经在大朝会才启用的紫宸殿里等候的消息后,吩咐玄甲营将领继续掘进,就带着三位五军都督府正副大都督一行人直奔紫宸殿而去。
当武王一行从正门走进宏大的紫宸殿时,满朝文武躬身行礼。武王赵玄极来回奔波已经有些乏了,直奔皇帝御座之下那特意为自己摆放的椅子坐下,冷冷的看着文官这一侧以丞相为首的皇帝近臣们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们以为的神不知鬼不觉,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罢了,如今也不需要铁证如山了。”
说完一抬手,身后站立护卫着的武王世子捧出一个盖有玉玺封条的铁盒,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搬来梯子从紫宸殿的主梁上取下一个一模一样的铁盒。武王从怀里掏出一把模样奇特的钥匙,开启后取出里面的物事,展示给满朝文武看。原来是一封裁开两半分别收藏在两个铁盒里的圣旨。
武王站起身来,与自己的儿子各持一半对在一起说道:“有请文华殿大学士来宣读先皇遗旨!”文官人群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的走上前来,对先皇遗旨和武王分别行礼后,站定瞪大眼睛看了一遍,清了清喉咙大声念道:“若朝中有不测之事,武王可持诏监国便宜行事!”
没有日期没有固定的格式,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但无人敢质疑这道遗旨的真实性。因为除了盖有玉玺,还有一枚先皇自用的印玺,上刻国泰民安四字,只出现在先皇处理军务的公文上,而这枚印玺已经陪葬先皇埋进了陵寝……武王伸手做请状送文华殿大学士归位,然后大声说道:“皇帝受惊过度,一病不起,自今日起,孤王奉旨监国!”
宣布完这些后,武王赵玄极偏头看着丞相一系官员,漠然的说道:“本想着给你等留些颜面,奈何今日我这老不死的棺材瓤子气不顺,来人呐,将这一群乱臣贼子全数拿下,关入刑部大牢待罪候审!”
说完踏前一步,无视眼前捉拿大臣的乱象,对着朝堂上的众大臣说道:“我大秦立国的初心不能忘,有些人忘了,这就是下场!”说到这里一指正被拖出殿外的丞相,接着看到剩下的文官里大多脸有不平之色,略一思索就进一步说道:“监国期间朝堂一切照旧,国事不可废,等太子回京后,我会在这紫宸殿给你等读书人一个光明正大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