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在大多数的人生中都属于必修的一门课,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活得随心所欲。而且在随心所欲的人也要讲礼义廉耻,人不是狗,正常人都不会随地大小便的,那么憋尿也属于克制的范畴。当然,公汽上的高毅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困惑,他现在需要克制的是额头上蠢蠢欲动的那第三只眼。每次看见刘亦真时,尽管只是影像,那第三只眼就如同发情的公牛一般,似乎有一种使不完的劲,不停的冲击着额头,想要破额而出。大庭广众之下,高毅可不想成为大众眼中的“妖人”,这一路公汽坐得比憋尿要辛苦太多,汗如雨下。幸好,这年头世态炎凉,也没有谁去关心大冬天里站在公汽上满脸是汗的男子,这其中包括高毅没坐几站后就主动让出座给的那位大爷。
一到了家,家里没人,高毅二话没说就冲进了洗手间。高毅虽然住的是老房子,可是年前的时候,还是狠狠的装修了一下这破房子。所以,高毅的洗手间异乎寻常的大,最关键的是,里面有一面高2米,宽1米多的大镜子立在浴缸一侧。被高毅一直压抑着的第三只眼陡然睁开,让他都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额头几乎快要被撑破掉的撕裂感。从第三只眼里射出的光线比以往要粗壮许多,接近碗口般大小,击打在镜子上。那速度和力量,似乎能将整面镜子撞破了一般。
预料中的刘亦真,如期而至。“短信的第一阶段,你完成的很不错,你的潜力比我预想得要好得多。虽然第一个任务你还没有完成,但是我也没有料到,在刚接触‘言师’的部分,你就能够看到半年之后。”刘亦真似乎很赶,刚在镜子里面现形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交代起来,“现在我手头上还有些紧急的事情,但是作为引导者,我有义务让你明白你这条路未来成就的到底是什么,‘言师’到底是什么?尽管我没有时间,不过,却有更好的方法让你去体会什么是‘言师’,未来的路你该如何选择。来吧,我的朋友!”宽敞的立镜里,刘亦真光滑而白皙的胳膊从镜子里伸了出来,手腕翻转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高毅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刘亦真的手,镜中人突然背过身去往镜子的深处走去,而随着那只手的牵引,高毅的身体也慢慢没入镜子里。刘亦真牵着高毅,在镜子中越走越深,两人在镜子中的个人也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镜子里。镜子再次平静的照出这洗手间的一切,不见一丝波澜。
入藏难,指的不单单是这进山的路险,还有藏民多野蛮,很难相处。所以,李伟的司机小曹这一路车都开得胆战心惊的。雪山路险,盘山而上,逶迤而下,这一路上弯多弯大,而路面狭窄,若两辆大车并行,则外面那一辆车的半边轮子肯定悬空。前路不明,稍不注意,速度过快,错过一个大弯就直冲出去,粉身碎骨也许是唯一的结局。
这一次李伟不仅仅是带着自己的员工,特别是管理层的大部分人来享受一次爬雪山、过草地的旅行。更重要的是,李伟最近的一桩牵扯到几亿茶叶的生意,在出关的时候出了很大的问题,他需要亲自去向雪山上的大言师请教一下解决之道。东藏没有西藏人多,也远不如西藏出名,但是,民风彪悍确掺不了假。比如说,李伟的司机小曹,作为车队的领头,就一直压着速度开在一辆藏民的小车身后。路本就不好走,车队开起来都是亦步亦趋的,可本就不快的速度前面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在拐弯处,一辆私家车卡在那里,似乎出了什么故障。而此时,小车身后的那辆藏民的车也被卡在那里过不去了。
没等一会的功夫,那藏民蹿出车来,一下就跳到那辆私家车的车顶上,说着很流利的普通话,“你出来,老子弄死你!敢拦老子的车,你跟老子出来!看老子现在不把你搞死!”藏民用力的踩着私家车的车顶,而私家车里的人却始终都不敢出来。等了半天,私家车终于能够发动了,藏民跳了下去,向缓缓开走的私家车浓重的呸了一口浓痰,然后才回到自己的车里。
从成都出发,享受了雅安出名的“三雅”——“雅女、雅雨、雅鱼”,经过二郎山、泸定桥、康定,终于到了贡嘎神山。因为路上还有修路的关系,3天来众人基本都一直在车上度过,现在也只是到了贡嘎神山的东南侧,离主峰还很远。贡嘎神山主峰高约7556米。当然,主峰是车开不上去的,所以,这里也就算是此次行程的终点。再结束了这一路艰难的观光风景游,为了犒劳大家,李伟开了4桌,8、900的白酒每桌3瓶,上的都是当地300元/斤的鱼。而乘着手底下玩得热闹,喝得正酣,醉得不分你我的时候,李伟却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
远离灯火辉煌的建筑群,高山上的雪白,隐没在黑夜中散发着凄冷的光辉。李伟一个人独自行在一处隐蔽的山路上。小路蜿蜒向上,李伟来时的路隐没在树丛中。如此的海拔,路上已现雪踪,却并不会令人感到寒冷,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路的尽头一座茅屋般的草门贴在一处岩壁上。李伟停了下来,并没有去推或者敲门,反而因为走了这么长时间,走累了,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了起来。待精神头好了,李伟才站了起来,环顾了身上的装束,扫了扫皱褶的地方,方朝着茅草门虚掩的岩壁大声的喊到:“大言师在上,弟子李伟困顿于世,举步维艰,望求大言师能为弟子指点迷津!”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随着声音,茅草门从中撇到两旁,岩壁靠茅草的一面像是软化了一般,滑了下来,形成一个阶梯状的楼梯,一直深入山岩之中,不知深处。李伟拾梯而上,进入山岩之中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楼梯的两侧相当的宽广,左手边是个池塘,这里的水不知是不是采集于高山上的雪水,隔着老远就让李伟感受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池塘中有鱼有花,只是走南闯北的李伟也叫不出这些鱼和花的名来。李伟的右手边却是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由何人凿刻出来的壁画和雕刻。雕刻的每一个人物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壁画的内容仿佛在讲古时候一个读书人放弃功名,一生求仙求终老于山林的故事。这读书人一路上颇多波折,让李伟看得也隐约有些感同身受,还没等他看到故事的结局,前方却突然明亮起来。
高毅盘坐在徐德芳的下首,刘亦真把他从镜子里领到这里来就走了,除了把这里的主人——徐德芳,的名字和身份——大言师介绍给他以外,再没多说一句话就走了。既没有跟这里的主人打过一声招呼,也丝毫没有跟徐德芳介绍高毅的意思,包括高毅此行的目的,以及是否会接高毅回去,这里是哪里,高毅怎么回去等等,刘亦真干脆利落的过了头,什么都不交待就这么闪了。而这一系列问题,都成为高毅目前头疼的事情。此时此刻,他不禁为自己在镜子前轻率的选择,懊恼不已。不过,更妙的是,这个老头似乎对自己屋子里凭空出现的两人并不意外,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刚开始,高毅还以为刘亦真施展了什么特殊的法术,让这老头根本就发现不了他。可当他站了起来,想四处走走时,一股巨大的如若实质般的压力从徐德芳的方向压了过来,硬生生的把高毅又压得跌坐了回去。高毅骇然的回首望去,那老头笑眯眯的看着他,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个字:“坐!”
就在把高毅憋闷到不行的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了个洪亮的声音,把高毅吓了一跳:“大言师在上,弟子李伟困顿于世,举步维艰,望求大言师能为弟子指点迷津!”听到声音,高毅把目光望向徐德芳,而老头再次和蔼的对高毅点了点头,这次多说了一个字:“你说!”
“这老头什么意思?”高毅脑子里没弄明白,但是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说了句:“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虽然高毅不知道自己这么低的音量传不传的出去,但是,显然外面那个人是进来了。大厅的一角,还挺高科技的,有一个鱼缸模样的模型般的东西,人一进来,就有一条金鱼代表着那个人慢慢的穿梭在鱼缸的模型之中,显示着这人行径的脚步。这条金鱼本来黄红相间的,随着这人的脚步的逐渐接近,那金鱼的颜色变得越来越红,黄色反而越来越淡。
“挺可爱的!”高毅脑子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鬼知道他现在随便说一句话能够传出去多远。当李伟出现在两个人的眼前的时候,那鱼缸里接近通红的金鱼在高毅一个没注意就跑得无影无踪,鱼缸的模型里只留下一串的气泡。
李伟对于高毅的出现并没有什么讶异的表情,“看来这个人并不是常来这里的人。”高毅心中迅速对来人做了一个大概的判断。李伟并没有过多的言辞,很恭敬的立定在两人面前,朝正中位置坐着的徐德芳叩拜了下去,“弟子最近有批货在出关的时候遭遇了很大的麻烦——”
“我知道。”徐德芳打断了李伟的话,却没有接下那茬,反而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这一路行来,你们在盘山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一个藏民跳上了别人的车子?”
李伟虽然讶异,但还是老实的回答到,“是!确有这么一人。”
徐德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嘴巴没动,却有声音从他身上发出,“他,下雨而灾,吞水而死!”说完这句话,徐德芳像是失去了力气般的,整个人软了下来。过了半晌,徐德芳再次睁开了眼睛,显得有些疲惫的指了指一旁的高毅,对着李伟说,“你带这个朋友去见见那个藏民死亡的场景。见完了,也不用带他回来了,他会自去的。”
李伟虽有些疑惑,但已然恭敬的点了点头,“那藏民在什么地方?”
徐德芳看了李伟一眼,“你这次不是大灾,只是在疏通的方面有所疏漏,找一个姓雷的朋友,他会是你的贵人。去吧!”徐德芳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告诉两人如何找到那藏民。
而李伟则达到了此行的目的,自然非常满意,到高毅面前一鞠礼,“这位朋友,请吧!”因为有刘亦真的提示在先,高毅心里隐约清楚了徐德芳是个怎么样的人,言师又是个什么样的职业。不过,具体的确实需要自己亲自去验证一下,是不是如徐德芳所说,言出必中,有人会因为下雨而出现状况,然后却死于喝水。同样,李伟的麻烦是不是也真有解决之道。高毅对着李伟点了点头,好半天才从地上站起,他实在是不习惯如此盘膝而坐的方式,随着李伟离开了这里。
当李伟带着高毅再次出现在酒席上的时候,酒席仍然在继续,遇到李伟的人纷纷和他点头打着招呼。虽然大家奇怪李总怎么会带了个陌生人进来,却没有谁多嘴去问。
“你还没吃吧?”李伟对着高毅问到。
“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肚子好饿!”高毅也没客气。这回来的一路上两人自然有所交谈,交谈中李伟除了问过高毅“怎么称呼”以外,再没有提过其他问题。反而,把自己的姓名,干什么的,为什么会来这里等等都如同竹筒倒豆子般的说得清清楚楚。
李伟那一桌见李伟回来了,纷纷闹着要跟他敬酒,“等等,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一个长辈的子侄,跟我回成都玩一阵子,大家多多照顾一下他。”李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次遇到那个藏民,只好把时间往长了说,顺便也把高毅介绍给了大家。然后李伟叫服务员多上了几个菜,“喝不喝酒?”李伟用征询的目光看了高毅一眼。
“不喝!”高毅摇了摇头。
李伟也不勉强,“有什么主食没有?”就问服务员。
这一餐高毅倒是吃得很香。接下来的几天,高毅一直跟随着队伍游玩,而李伟则果真找到了自己一个早已遗忘的老乡——雷广安,而这个老乡就是负责他这次进出口货物审查的相关人员。雷广安对于李伟的主动联络显示得很热情,虽然电话里并没有谈及什么实际性的内容,但是李伟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这次危险算是度过了。除了因为雷广安的突然出现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对大言师所说之话,拥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至于另外一件关于那个藏民的事,到了返程的时候却也没有任何消息。当然,高毅也并非一无所获,通过这段时间和李伟的交谈,他也从李伟嘴里得到了言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职业。从李伟的角度来说,言师更像是个有真实本领的神婆,他不仅仅能帮你推算出,你做什么事情可以对将来有利,如果你愿意花很大的代价得到了大言师的首肯的话,大言师甚至可以为你逆天改命,用几个字改变本来应该发生的事情,而出现一些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变化。
而李伟之所以对于高毅的问题几乎是有问必答,也是因为在他看来,“下雨而灾,吞水而死”这就算得上是逆人生死的大言咒了。而大言师只不过为了让高毅见识一番,就拿出什么厉害的手段,可见这高毅同这位大言师关系不一般,甚至可能就是这位大言师的弟子。虽然,大言师在他面前称呼高毅为“朋友”,这又何尝不是掩饰高毅身份的一种说法。所以,这一路上李伟都好吃好喝,有事必依的像个菩萨般的供着高毅。至于那个藏民的生命,根本就没有放在李伟的心里。
其实,高毅根本和那徐德芳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刘亦真和这个老头,高毅估摸着两人应该是有点关系的。至于什么关系,高毅才懒得浪费那个脑细胞去琢磨这个事。他现在还在为张妮的案子而头疼呢,这都几天过去了,如果这边的事情依然没有进展的话,他打算跟李伟打个招呼,让他帮忙买张去他所在城市的飞机票。
想到这里,高毅就异常的郁闷,“还遇水而灾,这天气连个雨毛都没有!”就在高毅抱怨出声时,他脸颊一凉,“滴答”一滴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很快,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不一会的功夫,高毅面前织起了一道水幕。而就在这时,一直跟随在一旁的李伟,扯了扯高毅的袖子,望雨幕中奔跑着的一个人指了指,说出来高毅一直想听的那三个字,“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