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气氛变得死寂。
四目相对了数秒,顾言曦从悲伤的情绪中急速抽离,最终不可遏制地怪叫出声。
“我想……我想……我以为你睡得那么沉……怎么就醒了啊!”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懊恼,她低着头,眼神窘迫得无处安放。手肘和膝盖都硌在纪司辰身上,哪怕隔着一条被子也能感受到他坚实的肌肉。
“如果我不醒呢?”纪司辰嘴唇紧抿,嗓音森冷,“你是想……”
双手慌乱地撑住什么物体,两条腿急急跳到地上。“我只是……我只是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顾言曦艰难地撑住纪司辰的胸膛,把两人之间强行拉出一些空隙,然而这个动作只持续了片刻,肩膀上的钳制瞬时一紧。
“言言,你是爱我的,我能感觉出来。”纪司辰深吸一口气,眼神像数不清浅滩暗礁的大海。他直视着顾言曦的眼睛,逼迫她不能逃避。
“你少自恋了!”顾言曦又羞又恼,然而全身上下都被卸了力气,只能气喘吁吁地倚在他的怀里,“纪司辰,我知道你聪明,你帅气,你年轻有为,身边美女如云。可是,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上帝的宠儿,所有人就都必须围着你转!天才当多了总有些狂妄自大的毛病,你太高估自己了。”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天才。”纪司辰听完这番话,眸色沉浮,突然攒出一个浅笑,“成功帅气?美女如云?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这样一副模样。”
他将顾言曦推得坐起,正了正衣襟,淡淡开口:“时至今日,我只是做好了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我爱建筑,所以不管成功与否,得失祸福,我都会坚定地干下去。如今这些,在你看来是成就也好,障碍也罢,它们来便来了,却从不是我心之所系。”
顾言曦的脸色白了白,始终没有接话。
“我说‘你爱我’,不是因为自大,而是直觉。”纪司辰一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脸色还残留着一些病态的白。“言言,刚才的一瞬间,你难道没有丝毫的感动或者投入?你能听到自己的心吗?”
顾言曦动了动脑子,忽然觉得如此这般向下发展,定会头痛难忍。
她受得了争吵,却受不了如此轻言慢语的柔情攻势,干脆偏过脸不去看他,只低声道:“我要回去了。”
“我是病号,你得留在这里照顾我。”纪司辰一下一下揉着肚子,眉毛轻轻蹙起,真真像是忽如一瞬痛意来。
“我可以叫鸡毛过来……他是男人,你有什么需要找他会更方便……更况且之前你们还是舍友……”
“昨天我不远千里把你抱回来,疲劳过度,这才引出了胃病。既然这病是因你而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现在带你去医院……”顾言曦干巴巴地咬住下唇。
“医院说,我这病就需要静养,没有什么其他的好法子。”
“那你就好好静养几天,我走了,不打扰你。”
“可是,一个人呆久了会得抑郁症的。”纪司辰一本正经地胡扯,神情严肃得仿佛这不是一个假设,而是已经可以预见的事实。
他不急不缓,声音轻且安然:“还有宾馆那边,我已经帮你把房间退了。”
“!!!”
这不是活色生香版本的逼良为娼吗!
顾言曦且战且退,一步步退到悬崖边上,一脚踏空,又落下一串滚石,只能挤出一声极为勉强的“呵呵”。
时间一点一点地溜走,两个人面面相觑。她三番五次想找借口离开,却都在开口前被自己毫不犹豫地否定掉。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到底还是纪司辰自己从床上跳起来,他眉峰一挑,伸出胳膊飞快地去拽顾言曦。
漫长的等待和沉默,终于磨掉了某人最后的好性子。
床第之间聊天氛围过于轻松,不是一个逼人招供的好地方。换做相对站立,从身高上就能产生直接的落差,居高临下,在视觉上给人以压迫感。
“自从今年一月份再见,你对我的态度就一直是躲闪逃匿和欲言又止,我受够了!”纪司辰赤脚踩在地上,声音骤然加大,他的身体像是巨大的钢铁穹顶,圆满地倾下来,每一句话都像要敲进顾言曦心里。
“我知道我想要的生活,一直只有建筑和你!我从没有放弃过这个梦想,无论是在六年之前还是你走后音讯全无的六年时间。也许十岁的纪司辰不懂情感,二十岁的纪司辰眼里看到的只有喜欢,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足够成熟和理智的男人,他完全可以为他说过的话和以后的所有行为负责。”
“顾言曦,你听好了——我爱你!我******就是中了邪了,这辈子只爱你!”纪司辰几乎是咆哮着说完这段话,他伸出手,似乎很想碰一碰顾言曦的发顶,然而最后还是颓唐地垂下眼睛。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像失落在晚间稻田里的野风:“你呢?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