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倒城直奔医院,到了门口,司正南倒是没再跟着,只说在县里等她就不进去了,交待她有事电话联系就自己走了。安好很感激他没有再给她找麻烦,毕竟现在,她没有心力顾及其它。
找到病房,母亲吊着水斜靠在床头,安靖说本来醒了,在药力的影响下,又睡了过去。安好看着床上的母亲脸色腊黄,手背上扎着针,导液管里药水安静滴落,离上次见不过三个月,母亲却消瘦的完全不成样子,她怪自己不够贴心,没能尽到做儿女的义务。想着小时候,母亲对自己无时无刻不是体贴入微,蓦地鼻子就发起酸了。
安靖走上前来,拍拍她的肩,似安慰又似鼓励。安好深吸好几口气,才把泪意逼了回去,伸手指了指病房门口,示意他出去说。
“妈妈的情况怎么样?严重吗?”一出门,她就等不及开口,“怎么会突然晕倒?”
“胆和肺都有问题,要做手术。”安靖眼睛盯着病房里的情形,抿了抿唇,似有不忍,“痛晕的。”
“之前没有什么症状吗?”安好觉得,任何病症,都是一点点聚积起来的,一开始是小病,慢慢的才会变成大病,若是在小病的时候早早发现并治疗控制,效果肯定会好很多。
安靖摇摇头,“妈的个性你应该清楚,她就算难受,也不会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你嫂子还算细心,前几天跟我说,妈好像不太吃东西,她问了下妈只说胃口不太好,就让我多关心一下。我本来打算趁周末事不多带她到医院里看看,结果……”
天下父母心,父母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麻烦,却生怕自己给孩子们找一点点麻烦。
安好当然知道,安靖跟朋友合营了间五金建材厂,生意刚走上正轨,事情自然不少没办法很好的照顾母亲,有几次便跟母亲提起,让她没事去她那边玩一玩。然而,在老一辈人眼里,养儿防老,不论怎样,老了还是要跟着儿子的,而且安靖这边也需要人照顾,所以,母亲很直接的拒绝了。
“手术什么时候进行?”安好咬着唇,心里堵得慌。
“缓一缓,医生说妈现在身体太虚,免疫力不好对术后恢复影响很大。暂时先常规治疗,把病情控制住。” 安靖想了想,“至于问题到底有大,还得等手术之后,再确定。”
“为什么要手术之后再确定,现在确定不了吗?”安好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
“胆还好说,问题再大直接切除就是,可肺不一样,好好,妈妈的肺上有阴影。”安靖解释。
安好只觉得腿一软,手啪的一声打在墙上,扶住,将身体支撑起来。
“县城里医疗条件还是太差,哥,等妈缓缓,把她送到我那边吧。”安好提议,峪城的几大医院在全国都还是排得上名次的,再说了,梁珂是护士,项明轼是医生,有些东西有熟人周转一下,可以省很多事。
“你那边就你一个人,这边还有我和你嫂子照应着。”安靖明显犹豫,这边医疗条件确实赶不上大城市,可是,自家门前还是熟门熟路,多少方便些。
“我有很好的朋友在大医院,到时候,让她帮帮忙。哥,就这么定了,你生意才起步,妈先交给我。”安好态度坚决,“你要是实在怕我一个人照顾不来,咱们再请个看护就是了。等妈好些,你就跟妈说,她就听你的。”
“好好,你这样,让哥……”安靖声音一低,眼圈就红了。
安好知道他是负疚,连忙开导他,“嫂子再好也比不是亲女儿,是我不放心,哥,你别乱想。”
病房里突然有动静传来,安靖立马扭头回病房,安好也跟了上去。
“好好回来了?”病床上的人醒了,“都怪安靖,让他不要大惊小怪的,就是有点犯晕。”
明明病得厉害,还要拼命宽慰自己,安好扁扁了嘴,轻轻的唤了声妈,就扑进她怀里,哭了起来……
一晃两天过去了,安母的状况好了些,安靖也终于跟母亲提出去安好那边手术,安母果然不同意,坚持在这边手术。安好安靖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安母终于松口,若是这边手术后情况不好,再去安好那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安好自然知道不能勉强,便不再坚持。手术订在一周后,学校那边也只请了两天假,安好决定先回学校,工作不能丢,再说也可以去梁珂那边打听打听,等手术的时候再赶回来。
订机票的时候,才突然记起陪自己回来的司正南,这两天一心照顾母亲,倒是把他忘干净了。想着便觉得不好意思,慌乱掏了手机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人接起,安好询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他昨晚已经回去了,现在正在跟人谈事。安好知道不好打扰,连忙借口她还有事,便收了线。
刚回学校,事情就来了,柳青青打电话告诉安好,莫安琪已经整整一周没有上课也没有回宿舍了。若是普通学校莫明消失一周,安好肯定会急的跳起来,可是莫安琪不一样,这丫头狡猾不说鬼点子也多。
若不是她上次扮失恋,骗她回莫家,当真不晓得,现在她跟莫怀远会是个什么状态。想到那个名字,安好心里一阵怅然。
只是,作为辅导员,学生长时间旷课并且不归,按道理是应该通知学生家长的。不出事还好,真出了事,学校得负责。只是,莫安琪的家长里,她只有莫怀远一个人的电话。
有些东西还是先问问再说,安好打定主意,先去找了柳青青了解情况。
“安老师,莫安琪虽然不太爱学习,可也只是偶尔逃逃课,而且,您也知道,我跟她经常一起上下课,她要是不回宿舍也会跟我说一声,这一次真的不一样。”柳青青察觉到安好的置疑,赶忙解释。
“这一次有什么不一样?”安好仔细打量着莫安琪的床和书桌,一尘不染,不像很久没动过的样子。
“她最近心情都不大好,总喜欢一个人嘀咕,说什么生气了,说什么不理她了,还说她得罪了她家里人,反正很多很多,我听不懂,只能让她一个人碎碎念,不插嘴。”柳青青交待,“她的东西我都打理着。”
“好了,我知道了。”安好觉得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提醒柳青青一有什么新消息就通知她便离开了学生宿舍。
一阵冷风吹来,安好只觉得整颗心都暮霭重重,提不起劲看不到方向。这就是冷静的结果,表彰大会之后便没有再见,流言蜚语仍然继续着,传的有声有色,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只是安好没有精力去过问,她现在能想的只有,母亲没事,莫安琪最好也没事。
一边数着脚步一边走,越走脚步越沉,她骤然停下脚步,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拿起手机拨号出去。
电话通了,却迟迟没有人接,安好只觉得时间难熬,度秒如年,连呼吸都放慢了节拍,捏着电话的手指关节已经开始泛白。
“你好。”
终于有声音传了过来,安好只觉得心头一松,其实,不过短短几十秒,她却恍然有事过境迁的体验。在这之前,她甚至有了最坏的以为,他不打算再理她,所以,不愿意再接她的电话。
“莫先生,你好,我是安好。”她的心跳的很快,可却凝着神拼命告诫自己不要露出异样,今天找他只为了谈莫安琪,是工作上的事,不要分心,“莫安琪已经有一周没有来学校了,我想请问一下……”
“她外婆病了,她去看外婆了。”
她的问题才还只是说了一半,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分明听出她电话的来意,并飞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似还带着隐隐的不耐。
“听话,我不喜欢看你这个样子。”
安好刚在想是不是礼貌道谢然后收线,电话那端突然又有一句话传到耳里,让她一怔。
听话,我不喜欢看你这个样子,温柔又深情,这句话应该不是对她说的,安好微微一笑,难怪没有耐心,原来是打扰他了。
不过都是借口,莫安琪肯定不会有什么事,你不过找了借口说服自己打电话给他,你明明想他,却一点也不敢承认,安好,你真傻,你真懦弱。
有个声音在笑,安好只觉得心头像是被撒了冰针,那针细细碎碎的一点点往心头里钻,冷且带着噬骨的痛,却让人看不到伤口,伤人却不见形。
她慌乱的扣掉电话,死咬住唇捂着胸口,蹲下身子用力抱住自己,不准自己疼出了声音。
莫怀远目光阴冷心底的怒气越烧越旺,仍他修养再好,也快被眼前的女人磨光。
“依倩,把刀放下,你这个样子跟那些不知足的贪心女人有什么区别。”以死相挟,除非真死,若只是做做样子,只能让人更加厌恶。
“远哥哥,是你逼我的,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我都喜欢你,你也答应要娶我的,为什么变卦!”女人面容扭曲的质问,她一直以为,他最终是属于她的,所以,之前他怎么胡闹她都放纵,她不束缚他,不给他压力,只希望在他心里,她很好,是他未来妻子的唯一人选,“刚才打电话的是安好对不对,我都要死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去接她的电话,莫怀远你有没有心呀!”
“依倩,我不是明轼。”芷馨爱明轼,为了成全甘愿放弃自己,明轼自责,梁珂内疚,两个人会被折磨一辈子,“你要不就别让我知道,一个人偷偷死掉,那样或许我还会悼念你,可是,你还在,那我就清楚的告诉你,我不娶你是对你负责,你明明知道我不爱你,守着个不爱你的男人过一辈子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我爱你就好。”杨依倩握着刀的手在抖,她明显底气不足,却仍然死撑。
“寻死觅活的游戏不适合我,我没有心,你不用那么恨安好,我跟她什么也没有,就算有,也在我生日那天全都消散了。”莫怀远折了折袖口,不紧不慢的道,“把刀放下,至少以后我还是你哥哥,若是你还要继续演,那就不奉陪了。我说了,我不是明轼,而你更做不了芷馨,你最爱的人可是你自己,你怎么舍得让自己这么容易死掉呢?嗯?”
莫怀远一步一步上前,话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人不敢争辩。
“远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杨依倩泪眼婆娑,不远处的客厅里烛光摇曳,那是她为他精心准备的晚餐,为什么吃着吃着就变成了这样。
“依倩,我以前答应娶你,是因为你并不让我讨厌。”终于跨到她的面前,莫怀远没有迟疑,一抬手就将她手里的刀夺了下来。其实,切牛排的刀,能锋利到哪里去,只是依着他万事谨慎的态度,所以由她先折腾。只是,有电话进来,他看清来电显示后,不愿意不接更不舍得挂掉,心里如同一团乱麻,莫名的就耐心全无。只是她对他客气有加,而且是为莫安琪而来,他抑不住就心生怒意……
“远哥哥,我不会让你如意的。”被夺了刀的杨依倩心有不甘,咬紧牙关宣告。
“依倩,不要试着激怒我。”莫怀远冷冷看了她一眼,缓缓松手,泛着银光的刀从手里滑落,金属敲击地板,咣当一声,尖利刺耳。
莫怀远转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你承受不起。还有,若你真心想死,麻烦等我离开以后。”语气绝情,话一出口,他便头也不回提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