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当生整理了一下衣袖,暗室里的一个男人说:“这老小子已经被晃了一整天了,估计是扛不住了……”被赵局长打断,让他安静。
苏当生接着整理衣领子,接着说:“其实我不是台湾人,我是黑龙江木兰人。我965年应召入伍,那时候是三年刚过去,我家里饿死了三个人,为了不再挨饿,所以我要不惜牺牲一切去当兵。因为我家的家庭成分不好,但是我的身体各项素质都非常的优异,我也强烈的表达了我的想法,但是那些人只是冷冷的告诉我等消息,我万念俱灰,在别人的嘲笑声中想着自己未来暗无天日的日子就觉得了无生趣。不过谁说癞蛤蟆不能吃天鹅肉,而且那时候,人的出身决定了全部。但我还是迎来了我自己的机会。我收到了新兵录取的函件,但是跟别人的不一样。
那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暗无天日。十年之后,我被训练成了杀人机器,跟我同一批的战友们只留存下不足十分之一,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暗室里的人面面相觑,李肆龙平淡的回道:“我知道。”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暗流汹涌。
苏当生接着讲,“但是时代在变迁,基辛格访华了,我们这些人被当成垃圾一样丢掉,ZF仁慈,没有把我们杀了灭口,但是却把我们丢弃在一个很陌生的环境中,我们除了杀人,没有一点谋生的手段,而且十年了,我的家人都以为我死了,没办法,我只好和几个关系好的伙伴偷渡到金三角,一年之后,因为在中缅边界贩毒,我被抓了,但是我不幸落到了缅甸人的手里,缅甸军人把我收纳为雇佣军,我发挥了我的特长,人生中第一次觉得扬眉吐气,好景不长,我引起了别人的嫉妒和猜忌,那些人想整死我。我只能逃跑,我一个人横穿了热带沼泽,在边境线上被捕了,我装成是缅甸的难民,希望可以在中国作为一种被同情的人而得到新生。但是非常不幸,那个边防站的一个长官,曾经跟我有数面之缘,他记得我,不过他对我的记忆只停留在965年到975年之间几次短暂的会面,他挖我的档案,也只知道我退伍了,没有着落,之后就一无所知了,其实那五年,我也过得如同做梦,现在我真的丝毫想不起来。那时候正好有一个金三角的毒枭也关押在边防站,他认出了我来。我被当成了毒贩子,那时候贩毒不会死刑,但是通常会无期,我想一辈子关在监狱里不愁吃不愁穿也挺好。可惜好景不长,十年之后,我就出狱了,穷困潦倒,一把年纪了,我身上有烙印,没有什么地方会雇用我,我只能在大街上捡破烂,才不至于冻死饿死。但是那一年的冬天南方也非常的冷,我躺在供销社的大门口就要冻死了,但是没有人留意到我,除了一个人,他问我需不需要衣服。那时候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看着他。现在想不如那时候就冻死我了。
他是处理局的特派员,全世界的寻找我们那一批特训的杀手,我们又重新被启用了,而且经过时间的磨练,我们都变成了没有锋芒的普通人。我是第三个被他找到的人,也是最后一个。我们那一批出来的十个人,只有五个人还活着,还有两个疯了。
那个人让我们去海参崴,给了我们身份,我们就是远华务农的农民,还都在两年内结了婚生了孩子,那时我一生中看似最明朗的时候,但是我知道我们只是潜伏,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久之后,我就要连本带利的还回来。果不其然,99年的时候,组织把我们纠集起来,让我们配合着那些人去刺杀当时苏联的主席,并许诺我们这事只要成功了,而且我们逃脱,他们会还给我们自由,以及清白的身份,我是多么渴望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我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随着时间的邻近,我越来越感觉到一种迫不及待,但也有隐隐的一丝不安。我生怕我没办法全身而退,甚至被抓住,我已经被灌输了克格勃多么会折磨人,多么会探取别人的秘密,为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有责任在被捕的时候立即自杀。
那天终于到了,但却是一个陷阱,我们要暗杀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却有一个营的士兵等着我们,只有我成功的逃出来,而我的同伴们都全军覆没了,我在严寒的桥洞下躲了好久,直到风声过后,我才敢出来,那时我才真正感觉到绝望,我被抹去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切痕迹。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同伴、我的朋友都消失了,就像是从来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遇到了我人生的导师,我的启蒙人,我跟着他北上高加索,体验了另一种人生,另一种价值,另一种信念,我重生了。
既然你们总是戏弄我,最终又离弃我,那我也只好放弃了……你们。”苏当生站了起来,暗室里的几个人非常的激动,轻声嚷嚷:“他怎么起来了?怎么搞的?”赵九州平静的安抚,“这是隔离室,没有把他锁起来,放心,他出不来。”众人渐渐地平复了。
苏当生站在窗前,在他那里看着应该是一面镜子,平和而慈爱的微笑,就像是站在自己家的穿衣镜前一般,一个马上要出门的老头,但是说不出的诡异。因为那里是晃得白的耀眼的禁闭室。苏当生照了很久轻声道:“祝福你。”
李肆龙看了一下表说:“我爱人探监了,告辞。”暗室里的一个人急了,“你再问问他南区商厦的爆炸案是不是他犯的,我们没有直接证据。”李肆龙说:“你们现在有的证据就已经可以判他死刑了,商厦案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要证据?”男人紧追不舍,“你这个人送佛送到西……”赵局长喝道:“大刘!我们自己的事不用麻烦别人,押他出去。”李肆龙行了一个礼,“多谢。”不过他这种看似礼貌却有些倨傲的举动把刚刚博得的一点好感都给浪费了。
走到门口李肆龙想起一件事,说道:“我们抓到他太容易了。”一个男人夸张的反问:“还容易,多么的兴师动众,差点都害的您因公殉职了。”李肆龙说:“一定要看住他。”赵局长满口答应:“一定。”用手比划暗示门口的两个男人赶紧把他押走。
站在探视间外面,李肆龙问道:“我看着怎么样?”押送他的是一个心宽体胖的中年人,看着人不错,还真的很仔细的瞅了一眼,“还不错,至少你老婆看了,不会担心你在里面受欺负。”李肆龙说:“好,谢谢。”中年人的表情有些怪异,钦佩夹杂着同情。李肆龙的嘴角忽然就绷紧了,中年人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听到叮的一声响,有些局促的把他的手铐解开打开门让他进去。
宋南地就坐在里面,脸绷得紧紧的,垂着眼睛。李肆龙看了一眼中年人,中年人自觉地退出去关上门,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俩个人,李肆龙轻轻敲了敲门,在里面敲的,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咚咚声,宋南地还是板着一张脸冷冷的坐着,不理他。李肆龙只得走过去。
宋南地忽然站起来冲着他过来就扇了他一个嘴巴子,骂道:“你怎么不死了呢!”她的眼睛都红了,布满了红血丝,因为肤色太苍白,黑眼圈异常的明显。这几天她也受了很多的煎熬。李肆龙把她搂在自己怀里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宋南地愤怒的挣扎,但是挣脱不出来,慢慢的停止了打闹也抱住了他,“你要是再这样,我说不定会早死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