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却停了下来,问我道:“喝茶?”我说,“我不渴,你接着讲。”说完就后悔了,显得太猴急了,还好林朗没有不悦,还是接着给我讲到:“这件事我们都很高兴,尤其是我的侄子,他一直希望着自己能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便提议要去照相,想把今天这个日子永远的留存下来,他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就是天真啊,就算是照进了相片保留一辈子又有什么用,过去的日子不也是过去了嘛。但是那时候大家兴致都很高,便穿戴整齐了去照相馆。照相馆也是一个旅印的华侨开的,很小的一家,只有一个人在忙乎,照相的是他,洗相片的也是他。我们一家子四口合了一张影……”我伸开五个指头说:“是五个,还有你嫂子肚子里的小宝宝。”林朗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他说道那个开照相馆的人时,明显的很阴郁,我心里有个龌龊的想法,难道这个开照相馆的人把他的嫂子拐带走了?我接着问道:“这个照相师傅是男的还是女的?”林朗说:“你别打岔,我自会说道。照完相之后一个星期,我关了店门回家去,正好看到照相馆还在营业,便打算顺道进去取照片。却看到一个女人也在,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我那时血气方刚,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女人明知道我在看她,却根本当没有我这个人,只是静静的走进了后堂,那里面是洗相片的暗室。照相师在这里开了十年的店,一直独来独往,从来没见过他有什么亲戚朋友。这个女人却显得这么的熟识,这是别人的私事,我不可能过问,打算取了照片就走。照相师把照片和底片给了我,我走到门口,他却叫住我,我回头看他,问他有什么事,那个照相师笑的很奇怪,只是说,我伯父五年前在这里照过一张相,一直没有取,我是不是给取了。我便说好,要返回去取相片,照相师又笑着说不用,已经给我了。他这么反复无常的消遣我,我也有些气闷,在门口顿了一下,便出门去了。我回到家时,大嫂正在做饭,大哥外出未回,侄子在读书,我先没有叫他们,而是一个人把相片倒出来看,这一看便很庆幸正好没有叫上他们。那里面根本不是我们全家的合影,而是一张如同洗花了的底片,黑色的底,土黄色的斑点。哼,跟那块带来厄运的瓷片长得很像。即使隔了这么多年,我还能清晰地记得那块瓷片的样子,但是我伯父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东西送到照相馆去拍照,而且那天就下半夜的时间,照相馆也不可能开,我伯父也不会把刀架在一个照相师的脖子上逼他照相。我把照片和底片收到一起,回到照相馆找那个照相师,得让他把我的全家福给我,但是等我过去时,照相馆已经关门了,我也没有敲门,打算先回家再说,明天再顺道过来吧。但是那个漂亮的女人打开了门叫住我。请我进屋。照相师背对着我坐着问我,看到了照片?我没有领会到他的深意,只是回答照片拿错了,我回来换一下。照相师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在看,我离得远,只能看到那张片上是个女人,其余的都看不清楚。我说完话,那个照相师转过头来,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他的声音没有变,脸却完完全全的变个样子。我吓得退后了一步,抓在手里的相片落到了地上,那个漂亮女人把照片捡了起来。交还给照相师,照相师把刚才看的照片贴身藏好,又开始翻看那些怪模怪样的照片,我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问道,你们是谁?那个照相师只是淡淡的说,谁也不是,如果硬要我说的话,是过客。我也不想要照片了,只想马上离开这里。但是那个照相师却说了声请坐。我没办法,只好先坐在靠近门窗的椅子前,如果有什么不对,也好逃跑。照相师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他问的是手中的照片,我便答道,不知道。照相师说,你可知道中国烧制瓷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唐代以前,那时嘉定的人开始烧制陶器,但是一开始就工艺成熟,因为他们有借鉴。这个我倒是知道,但他没问,我也没有答。照相师接着说,这种瓷器叫做耀瓷,世间仅此一件。”我心念一动,只有一个,那个碎片和那个完整的坛子,又是怎么回事。
林朗接着讲,他是在复述那个照相师的话,“相传,武则天登基国号为周时,女人专政,母鸡司晨,天现异象。那一年,黄河泛滥,肆流千里,民不聊生,那一月里,四川饥民易子而食,那一天,太阳忽然化为碎块流星般坠入大地,其中一颗砸在了官窑的窑洞里,引发大火,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许多人葬身火海。之后又是天降暴雨浇灭了大火,暴雨骤停,天晴之后,阳光照在一片灰烬之上,竟然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幸存下来的工匠走过去发现了一个黑底黄斑的瓷坛,便把这个瓷坛献给了当时主管御窑的官员,官员以为是个宝贝,偷着藏匿下来献给当时的宰相上官仪,以为结交,那个宰相见到瓷瓶,却盛怒之下把官员打入大牢,说这是天宫的警示,说是苍天也看不下去了,天降异物,如果再是女人执政,必将亡国,以此为契机,煽动兵变,其实老天爷哪管得了人间是男还是女做皇帝,兵变失败,参与的人被残酷的镇压了,而这个瓷瓶在兵荒马乱中失踪了。一千年也没再人间重现,我一直以为它已经被毁了。这个照相师说着这番话就好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我当时也只是默默的听着,一句话不说,我知道这个瓶子大有来历,但是没想到它竟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忍不住摇摇头,说道:“不是。一个瓷瓶子天上掉下来早就摔得稀巴烂了,肯定不是。”林朗说:“这是异物,岂可以常理度之。”我坚持道:“真的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的一个老师说过,古人穷讲究,烧陶制瓷还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非要选个黄道吉日,还对烧陶的人有讲究必须是属什么何时出生的男人,但是往往这样,还是会烧出废品,可见是瞎讲究。因为太阳黑子的活动会对地球产生很多影响,比如说温度啊,电磁波什么的,有时候厉害了,人就长晒斑了,瓷器也一样,上面会起一些瑕疵。现存在博物馆的很多瓷器上都有淡黄或者乳白的小斑点就是因为这样。不过,嘿嘿……”我绞尽脑汁搜索枯肠,这些话都是忽然钻进我的脑袋,又从嘴里顺了出来,我都有些不知所云了,林朗看我半天吭哧不出一个字,问道:“不过怎样?”我忽然福至心灵,灵光一闪道:“不过,很少会有这么严重的现象,而且也没有烧成黑色的瓷器,嗯,这东西不会是瓦罐吧?”林朗说:“是瓷器。”我接着道:“或许是那天太阳黑子大爆发了。”
林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接着说:“那个照相师接着跟我说,直到几天前或者是几个月前,赢姑娘,到底是多久以前?他在问他身边的姑娘。那个姑娘跟他说,是整整五年之前。我心中立刻就寒了,真的跟我家有莫大的关系,五年前的此时此刻就是我伯父派人把那个怀揣瓷片的疯汉抓起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