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过去,人影越来越清晰,是条很纤细的人影,我认得她身上那件宝蓝色的衣服,是宋南地,她也灰头土脸的,在我的想法中,这个人应该有洁癖,哎呀,苦了你了。我走近她,她异常警觉的拿她那双清冷的大眼睛扫视我,我很乖巧的先打招呼道:“南地姐。”宋南地听到我说话后,戒备放松,冷冷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我说:“这就说来话长了。”一看到她,我就想到了林森,我的心情又变的悲戚了。宋南地还是很冷漠地说:“那就长话短说。”我说:“外面着火了,林森被烧死了,我跑进来躲起来。”宋南地不动声色的答道:“你的命很大。”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到我手中的轮盘,上面的珠子还在此起彼伏的跳跃,无神的大眼中突然有了神采,从里怀兜里拿出一颗淡绿色的丸子摔在地上,丸子炸裂开来,冒出了一股股翠绿的厌恶消散在黑暗中,沁鼻的幽香钻进我的鼻子里,好香啊,还很提神。宋南地真是个机器猫,总是能拿出东西来,我赞道:“你真的是只小叮当啊!”宋南地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缓缓地走近我说道:“把你手里的东西拿给我看。”我觉得她气势汹汹,受到了威胁,便往后退了几步,宋南地停下了脚步,没有再逼近我。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拉到后面几步,我回头一看,是李不一,乐得合不拢嘴,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你们去哪了,让我好找啊,我在这里好不容易……
李不一第一眼便看到了我手中异常活跃的轮盘,神色凝重,我说什么他只是嗯嗯的应付着,他非但不脏,全身都没有灰尘,反而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似乎回过神来,看着我的脸问道:“你怎么脏成这样。”用手抹我的脸,他的手上也全是水,而且很凉,指关节都发白了,像是冻得,我感觉到我脸上像是和泥一样,更加难受,推开他的手说道:“别弄了,我本来是个土人,现在成泥人了。”李不一看着我的脸笑了,一定很可笑。我小心的说道:“林森死了。”李不一的笑容有些僵硬,我正待解释,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我转过去一看,是平中原、平安、贺兰雪三个人走了过来,尘雾都散去了,天空虽然还是橙黄色的,但是清明了。我斜着眼睛冷眼瞅了一眼贺兰雪,她也在看着我,神色之间忽然有一丝的慌乱,虽然稍纵即逝,但也被我捕捉到了,原来这个淡定姐也有慌乱的时候啊,我忽然觉得贺兰雪有些奇怪,但是哪里奇怪说不上来,就是这个人有些变了,气场不一样了。以前贺兰雪总是半死不活懒洋洋的赖在一个地方,死活不肯动一下,现在勤劳了许多,生龙活虎起来,整个人也看着有朝气了,但是那种强大的、凌驾于万物之上、超脱世俗的气场没了。得不偿失啊!
不只是贺兰雪有些慌乱,慌乱的还有平中原,宋南地轻巧的在地面上一跃,远远地避开,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危险出现了,宋南地这么精明,她躲去的地方一定安全,我拉着李不一的手就要过去,却被不一拖住,我回头询问的看了一眼李不一,他很严肃的说道,别过去。说着拉着我退到了平中原和贺兰雪那里。我特意贴着贺兰雪站着,李不一似乎不喜欢我乱动,紧紧地按着我,低声说道:“别动!”我已经成功的站在了贺兰雪身侧,立马满口答应道:“嗯,明白!我不乱动。”但是我一向是阳奉阴违,嘴上答应的好好地,手脚却不老实,我偷偷地把手按在了贺兰雪的屁股上掐了一把,贺兰雪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的揩油小举动进行的很顺利,连我自己都觉得顺利的匪夷所思了。偷眼望了一下贺兰雪,她正怒气冲冲的瞪着我,眼里的意思很明显:老实点,要不老娘废了你。我笑嘻嘻的看着她的眼,动了动嘴唇:大美女,很受用吧。贺兰雪狠狠地悄无声息的打了一下我的手背,把我的咸猪手从她的翘臀上拍掉。我的手剧痛,拿起来一看,手背都肿了起来。李不一看到,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你的手被……”我没等他说完,摇摇头说道:“没事。”贺兰雪现在一定得意地看着我,一定在嘲笑我,小样儿,还敢占我的便宜,但是我看着她时,她并没有这么样子,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我们眼前的一块儿地面,那里已经清晰地显现出一只大鸟的肚子,轮盘又回归到它常规的大小,它上面的纹理也清晰的显现出来了,是一只大鸟,像是怀孕了一样,我记得以前没有这个样子的怪东西,肚子这么大的鸟,怎么飞得起来?
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们几个人,除了宋南地还算正常些,其余的人都是萎靡不振,像是极度的劳累或者受了很大的打击,半死不活的样子,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这些人像是从分明的四季中走出,但是这个四季太分明了。宋南地是从内蒙古或者是北京的春天走出来的,都是沙尘暴,扬沙天气,在风沙中泡出来的,但是春天相比别的季节还算是好的,至少温柔多情啊!其余的人就没有她那么好的运气了。李不一的手还是冰凉的,他一定冷得要命,强压住自己的冷战,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要不是人太多,我真想抱着李不一给他捂捂热乎,他似乎刚在北极体验了一下寒冬。平中原像是从夏天出来的,只是他那里的夏天要比吐鲁番的盛夏还要恐怖,这小子已经晒脱一层皮了。贺兰雪和平安不知道是从哪里滚出来的,也许这里只有三季,没有四季,春夏冬,他俩真像是从三个里面摸爬滚打了一遍出来,惨不堪言,贺兰雪白皙的肌肤已经血迹斑斑了,还在往地下滴着水,汗水混着血水。平安还是铁打的人,虽然狼狈,但是不显出憔悴,他的脸上还混杂着一些紫色的瘢痕,异常的诡异,就像是人死之后的尸斑,手背上有一大块鲜红的痕迹,仔细一看,他整个手背都被撕掉了一层皮,真是凄惨啊!
我忽然发现一件事很奇怪,刚才贺兰雪和平安没有这么惨,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惨了?我真的后悔她都这样了,我还对她动手动脚的,很心疼啊!但是贺兰雪身上的伤口渐渐的愈合了,除了地面上的血迹根本看不出来她曾经受过伤,她的肌肤一直很白皙,白皙的没有血色。他们俩的伤口愈合的太快了,已经违背了常理了,别的人似乎没有我这种闲情逸致,一点也没有关注到他们俩的变化,平安和贺兰雪还不是完全一样的,贺兰雪的伤口完全愈合了,但是平安的手背还是破的,我都能看到里面的血肉在跳,忽然一阵风吹了过来,卷起一片沙子打在我们的身上,那些沙子很有质感,打在脸上生疼,我看到好几粒铁石一样坚硬的沙子打在了平安的手背的伤口上,那些沙子陷入了他的肉中,但是平安的一直冷冷的,站的笔直,毫无表情,像带了一张面具一样。这个人不但是铁打的身体,还是铁打的神经。
地上的大鸟的肚子越来越大了,那些花纹在变化,变化带动着大鸟的神色的变化,它的神色越来越痛苦,脖子直直的挺着,似乎被噎住了一样。我忽然有种想法,也许“秋天”孕育在大鸟的肚子里,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