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一转到我前面,夺过一个铁甲武士的大刀,开道,一阵血雨腥风,我们终于冲进山洞,我在那个山洞口处看到几小摊血迹,已经干掉了,绝对不会是刚留的,难道已有人受伤了,躲了进去,会是谁呢,刚才也不是知道确定一下死人都有谁。我心下了然,秦单凤选择这个山洞的原因。我们退了进去,先是李不一,再是我,然后林森爸爸几乎一起进来,秦单凤吼道让我们赶紧往里爬,她先挡一挡,我们尽量快速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整个洞里都晃动了一下,碎石灰尘哗哗地落下,秦单凤从后面追上,说:“慢慢走,不着急。我把洞口炸了。”我问:“你有炸药,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动手,把那些铁甲武士出来的洞口封上。”秦单凤道:“我没料到它们能出来。”我问道:“你身上还有多些东西,不如交个底吧!”秦单凤说:“不告诉你。”我问道:“有水或吃的吗?”秦单凤说:“这个还真没有。”我喊道:“我会不会饿死在这?”秦单凤说:“我们不会饿死的,你知道饿死要花多长时间吗?我们怕是没那么长时间了。”林森说:“我这倒是有块巧克力,你吃了吧。”还没等我开口,秦单凤说:“先留着。”
我们在山洞中跋涉前行。满是踢打水面的声音。我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多水?”秦单凤道:“没有水,只有血。”我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四月流莺也说过。她拿着手电筒照向地面,地上一层浅浅的液体,殷红如血。我们往前走,竟发现一幅画在地上,婴桑的唐卡泡在水中,唐卡上绘画的庄严圣像泡的变了颜色,一抹抹血红的色彩晕开。我说:“这画是婴桑用来辟邪的,怎么跑到这了。”秦单凤道:“这哪里是辟邪,简直是招鬼。”她把画从水里提了起来,这幅唐卡已经泡了很久,封胶都泡开了,下面好似还有一层,秦单凤撕开装裱露出下面的底子,下面的底子上还画着东西,这底子不知本来就是红色的,还是泡上色了,画面一片红色,只是湿了,图案没有失真。
林森说:“这是古董,连裱布都是唐朝之前的古丝帛。”我说:“那当然了,这可是唐卡!”我小小的买弄了一下。林森很有耐心地解释:“唐卡不是指唐朝的卡片,是藏族的艺术品。”这幅唐卡看来真是值钱,连装裱都用的是上好的布料。林森说:“这是艺术品,不要毁坏了。”秦单凤不听接着扯,要是婴桑知道恐怕会很心疼。秦单凤把盖在上面的丝绣全部扯下,似乎有一阵冷风迎面吹来。这画上画的是一个高贵典雅清丽绝俗的上古衣装女子,云鬓高寰,臻首峨眉,五官精致之极,美得摄人心魄。但这个女人的神情异常落寞。林森说:“看这画中人的衣着气度,至少是个公主,也许是女皇也说不定。”我看秦单凤拿着画像凝神不语,问道:“你嫉妒了,终于见到比你漂亮的了?”秦单凤说:“不是,我看着这画像,总觉得不舒服。”
确实这画像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太舒服,甚至是诡异妖魅。因为这画连人物带背景都是红色的,不是艳丽夺目的大红,而且浓厚压抑的妖红。是它本来就是红色的,还是吸收了红色的水。即使这样,我们每个人的魂魄都被她,这画上的美人摄取,转不开眼睛。秦单凤把唐卡覆盖在上面迅速卷起,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又似乎很艰难才放开手去做这件事。她又在卷轴上贴了一张黄纸,一言不发在前面走。走了一会林森忽然说:“真是个美人啊,都红彤彤一片了,还那么美。要是正常画该是多么动人。”秦单凤忽然急转身,冲到林森面前扳着他的下巴说:“你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再想什么画了。”林森比秦单凤要高一个头,气势却小了好多,他俩对视了一下,林森把眼光飘到别处。爸爸轻咳了一声,秦单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开手,转身开路,说:“这幅画邪气逼人,我处理不了,可能要拿给外公。你们尽量不要想这幅画。会被摄了心神。”她越是这么说,我越是难以抑制地想着那红色的衣冠,红色的秀发,红色的面容,不知怎么地就联想到刚上船那天梦境中出现的红衣女,这两人真像。就在我想入非非时,一阵寒意袭来,我打了个喷嚏,一切想法突然烟消云散。
我合计找找话题,问林森:“你怎么这么倒霉,来到这了?”
林森说:“还不是因为她。”指了一下秦单凤的背影。秦单凤说:“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自找的。”
我打断他们俩说:“让我想想,是不是这样。小辣椒偷拿了你的东西,你为了拿回东西,就偷偷跟着她。”
林森说:“你猜的还挺靠谱。”
我说:“那我继续发挥,你是个富家子弟,对了,你有个豪车,是敞篷跑车,被小辣椒偷着开走了,没想到车上有GPS定位系统,你家有钱到你开着直升飞机追捕她,没想到你在空中看到原来是个美女,就决定追求她……”
林森说:“打住打住,越扯越玄,你不如去写网络小说。”
我笑道:“这东西三观不正。”秦单凤忽然嘘了一声。我们身后响起奔流的声音,地上的水涨了起来,很快没过我的小腿,这猩红粘稠的水流泂泂地流过我腿间。后面的声音似万马奔腾,千军压境。秦单凤忽然大叫一声“快跑。”和林森两人架着李不一在前面疯跑。爸爸也带着我飞快地奔跑,爸爸忽然抓住我,把我往后拉,我脚下发滑,险些冲到前面去,爸爸退后好几步才稳住我,我们俩和他们仨之间隔开一道鸿沟,大水倾泻而下,我们就站在这深不见底张开漆黑大嘴的沟壑边上。爸爸忽然提起我双手举过头顶把我用力扔了过去,我在半空中看到下面的鸿沟不停地加深裂开,坚硬的岩层噼啪碎了。
我后背着地,顺着湿滑的地面滚了下去,李不一他们也打滑着冲下来,原来我们这边的地面都已翘起,像滑梯一样,另一边鲜红的液体像奔流的瀑布一样滚滚泻下,爸爸还在水中坚持着,大水冲击着他的身体,我带着哭腔大吼道:“爸爸,爸爸!”
爸爸在那边似乎在挥手,催促我离开。
我瘫倒在地上几乎起不来,秦单凤滑到我身边拎起我的领子,朝前跑,她几乎是拖着我在跑。我不时的回头看,爸爸在我眼中消失了,消失在滚滚的洪流中,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消失的,只是我回头时他已不在了,之后一直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们这边弓起的地面也不停地碎裂陷入深渊。跑了好久,石头裂开的声音终于停下了。秦单凤松口气说:“停下吧,我们不用跑了。”放开提着我领子的手,我啪一下跪倒在地面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爸爸还没过来呢,爸爸还在那边呢。”林森架着李不一也停了下来不停地喘粗气。
我们身上都沾满了红色的水迹。这么多红色的水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我们的裤子几乎都鲜红一片,林森问道:“哥们,你的腿还OK吧?”李不一说:“没事,谢谢你。”就算李不一腿上伤情加剧,也无法通过血迹观看了,那些红色实在太霸道外加浓稠了。我们刚刚还能听到轰鸣的水声,现在也听不到了。秦单凤走到深渊的边缘,看着那黑漆漆的裂缝。
我也从地上爬起来,过去站在她身边,俯身看了一眼深渊,我想里面也许会有岩浆的流动,但事实上,什么都看不到,我心中升起一丝敬畏,对大自然的敬畏。秦单凤拿出一支荧光棒,掰亮,甩进深渊,那只发着幽蓝光芒的荧光棒坠入深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光芒,还在往下坠。林森此刻走到我们身边说:“这得多深啊,到地心了吧。”
秦单凤脸色苍白,双手合十,手指到手腕萦绕着这一条极细的、细如发丝的亮线,道:“众神慈悲,仁爱众人,我终生侍奉您,以此为信物……”声音越来越轻,听不见了,她祷告完把手中的亮线扔到深渊中,那条长长的亮线笔直地坠入深渊。她又沉默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我坐在她脚下说:“为什么?”她说:“不走干什么?”我说:“你们走吧,我留下来陪爸爸,是我害死的他。”秦单凤说:“你害不死任何人,你连自杀都杀不死你自己。走吧!”我说:“要走你走,我不走。”
秦单凤说:“人的生死由天命所定,发生过的事谁也无力更改,众神也无能为力。我们是匍匐在众神明脚下卑贱的生命,仰承恩泽,自应努力生存。现实本就残酷,我们从不记得阴暗的过去,只能看见前方的光明。生死只是轮回,他走了另一条路,还有新的生活等着他。我们还要把这个世界里剩下的路走完,直到生命的终结。”
我说:“这是你们家人的信条,你是女中豪杰,打不死的小强,我就是一个懦夫,窝囊废,你跟我说什么都没用,我留下来,陪着爸爸,我是个野种,私生女。不知道谁是我亲爹,但我知道他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他是第一个想把我从冰天雪地中带走的人,我要留下来陪他,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欢我,他一定愿意我陪在他身边,你就当我也去轮回了吧。你们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我知道这很危险。”
秦单凤一把拎起我甩给我一个大巴掌说:“你这么说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妈妈吗?我们谁说过你是野种?难道我对你不好吗?难道不一对你坏吗?他就是为了找你才断的腿。林森呢,他跟你萍水相逢,却为你帮你误杀了别人,虽说那人活该,但他冒了多大风险。”
我说:“不一的腿是你踢断的,林森是为你换你人情,跟我没关系。”
秦单凤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怎么能这么说,不一不还是为了找你,那时候林森知道你是我妹妹吗?”
我说:“我不是你妹妹,我和李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爸爸永远是外人,我们身上没有流着你们那么神圣的血液,我永远都和你们格格不入,就让我留在这吧,除了你、不一、二龙谁都说我是野种,说我是私生女。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我们是一样的人,他就是我爸爸。”
秦单凤又甩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眼睛有些睁不开了,说:“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爸爸妈妈的孩子,二龙的姐姐。只要我活着一天,我绝对不会让李家那群小混蛋欺负你,如果他们敢,我就把他们拆了丢到山里喂狼。如果妈妈连你也失去了,她会多伤心,我的命是送给众神的祭品,二龙多病难保。你要活下去,陪着妈妈,你想死无所谓。但你要比妈妈活得久。”
她说着叹口气走过去搀着李不一前行。我站了起来,说:“走吧。”林森看着我红肿的双颊问道:“疼吗?”我说:“我该打,小辣椒的手要比我脸疼。”林森说:“手不一定疼,心一定在疼。”我说:“走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去帮小辣椒扶着一下不一。”林森的眼睛里一直有种异样的神采,此刻却黯淡了下来,他摇摇头说,还是和你一起吧。
不要为逝者悲哀,逝者长已矣。为生者考虑,生活还要继续。
无论发生了什么,秦单凤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人,承担最多的人,也往往会是力挽狂澜于危难之中,但是我和她不是一类人,我和安律师才是一样的人。我们真实的活在生活中,可以讲人情世故,也可以为朋友打抱不平。我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永远也不会融入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