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会怀疑,林森真的是喜欢小安,还是因为他离不开女人,而这里真的没有别的他能看得上的女人了。即使他在小安墓前深沉哀痛是发自内心的,我也觉得并不是爱。小安最好的选择或许是她村里那个和她订婚的男人,那个男人对她知根知底,没有偏见,两人只会安律师有优越感。即使林森安律师他们俩是真心相爱,也是没有任何现实因素的爱情,回到文明社会不堪一击。两个灵魂互生爱慕,两幅皮囊互看对眼是不够的。在社会中,男孩子看女孩除了相貌身材心地,还会要求年龄婚否等一大堆。至少那时候安律师入不了林森的眼。
最近我总是睡不踏实,噩梦一个接一个,不仅仅是因为我遭受打击,而且一天到晚不动脑袋,如何睡得好?这里实在太静了,静的让人不习惯。有时我真的希望能听到一些大自然的声音,但事与愿违,我什么都听不到。这里连空气都是静止的,有时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时光也静止了。
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我们的声音。有些人在打鼾,有些人在翻身,还有篝火燃烧的劈啪声。
黑暗中传来一丝异样的声音,不同于我们发出的声音。是风吹过树叶,还是海水的波澜声。这奇怪的地方,不曾刮风下雨,温度貌似也没变过,如果真的有风吹过倒是值得兴奋一阵。我细细地倾耳聆听,一声更明显的声音响起,好像是什么倒地的声音,是小安的墓地那头传来的,是什么动物跑了过去?还是林森还在那,睡着了倒在地上?我一骨碌爬起来,披上外套,跑了过去。
在明亮的月光下,一切清晰可辨,没有什么动物连人也没有。我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因为我看到小安的半截身子已经从墓穴中伸了出来,林森裹在她身上的衣服被挣开成一条一条的。我心里想,难道是假死,现在苏醒过来了。但她爬动的姿势太奇怪了,像虫子拱出来的。刚才那声响应该就是墓碑被顶倒了。我壮着胆子,尝试着喊了一声小安,看她有没有反应。
她倒是有反应了,不过这反应吓得我魂飞魄散,她听见我的喊声一下子蹦出来了,盖着脸的长发飘动了一下,露出了绿莹莹的眼睛,我惊叫一声,跑向不一和爸爸的帐篷。小安的尸体跑得飞快,我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寒气逼近,它抓住了我的衣服,我还在想逃命,却跑不掉。海边的假面人扑向尸体,那尸体抓住我的手放松了一下,我用力过猛摔在地上,眼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第二天天已大亮了我才醒来,我睁开眼睛看到明媚的阳光,也看到了阳光中的不一,我还在帐篷中,却不是我自己的帐篷。不一把帐篷的门给拉开了,让阳光晒进来,而他就坐在我身边。我对他说:“我做噩梦了,我梦到小安诈尸了,变成鬼要抓我。”
不一拿着棉签擦拭我的额头,说:“你不但做梦了,你还梦游了。而且你还受伤了。我在外面捡到你,躺在地上睡的正香,就把你抱到我这了。刚刚怕吵醒你,还没有给你消毒。”我说:“轻点。”
不一问道:“你梦到了什么?要是害怕就不要想了。”
我闭上眼睛,说:“让我想想,组织一下语言。我梦到安律师诈尸了。”
不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都烧成灰了,你希望她复活?”
我说:“挺希望的。”额头清凉过后,一阵蛰痛。我忍不住伸出手要挠挠,不一止住我,说:“不要碰,会留疤的。”他转身离去。我问:“你这是要走吗?”不一说:“不,我不走,我在这陪着你。我扔一下东西马上回来。”
我心里暗暗高兴,我怕的要死,但真不好意思让他陪我。这下可好,不用自己开口求人了。
不一在外面喊我道:“小胖子,快出来看看。”
我躺得很舒服不想动,但不一叫我我还是得给面子的,我爬起来走到外面,瞬间就凌乱了,天空像是在燃烧,从海平面那烧过来,红彤彤的一片。大家都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慑了,安娜戴蒙和董骄阳在不停地祷告。老张和昆汀指指点点,爸爸和婴桑默默观赏,连隐居已久的马云龙和四月流莺都出来了。不过我所有的兴趣都被老张和昆汀的谈话吸引了。
老张说:“这是天现异象,要有大事发生。”
昆汀说:“哦,那个雕像不见了。”他手指着海边,暗喻假面人。
老张说:“雕像会跑算什么,连骨灰都爬出坟了。”安律师的墓被挖开了,里面的骨灰就是包在林森衣服里的骨灰不见了。一个女人大声尖利地喊道:“天塌了,快跑,跑到山洞里。”天上下起了流星雨,一颗颗柚子大的火球砸到地面,浓烟滚滚。不一拉着我就跑,最后几乎是放风筝一样,我足不点地跟着他飞奔到温泉那。
我们几乎都是拼命跑到温泉的山洞中,大家停下来气喘吁吁,互相看看,都健在,谁也不缺。不一忍不住说道:“幸亏你和我在一起。”我也答道:“是啊,幸亏和你在一起。”外面下着火雨,炙热的气流烘烤着每个人,大汗淋漓。凤凤也在,它整个舌头都吐在外面流口水。不一忽然说:“我的猫呢?”就要往外冲,我抓着他,不让他走。老张说:“小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猫,都自顾不暇了。”爸爸也劝他不要冲动。外面像是空战现场一样到处都是飞下来的火球,密集如雨。
老张说:“我们怎么办,不能一直在这呆着啊。”
马云龙忽然说了一句话,给我雷够呛,“大家别急于下结论,我们先坐下来开个会,集思广益,慢慢讨论一个最佳方案。”所有人都很听话地坐在一堆。
马云龙说:“在这呆着肯定不行,温度越来越高,会烤死。”
老张说:“那你有什么建议?”
马云龙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往山洞深处走,这里山洞四通八达,里面可以避开高温。”
老张说:“我不同意,我是地质学研究员,这里大陆架结构不稳定,山体是由石灰岩组成,不稳定,受到巨大冲击就会垮掉……”
马云龙不耐烦道:“你挑重点,说点人能听懂的。”
老张说:“以现在的状态,如果我们深入,可能会被活埋。”
马云龙说:“如果不进到山体深处,我们肯定会热死。”
老张说:“我是知识分子,讲究科学依据,你是主观臆断。”他推了一下昆汀说:“小兄弟,你和他讲讲,这岩层山体有多脆弱。”
昆汀说:“我同意马云龙。我现在就热得头晕。”
马云龙得意道:“爷也是省委党校研究生进修班毕业。还知识分子,爷也是。当年爷训练你们这帮知识分子打枪时,一个个都跟死了爹似的,就这点出息,还胡扯什么?”我发现好多人的脸已经绿了,连四月流莺都忍不住拉了他袖子一下,马云龙自知语失立刻闭嘴。
安娜戴蒙道:“我认为张先生说得有理,太冒险了,而且这温度我能忍受,不觉得很不适。我们可以等等,也许外面一会就停了。”大家都热的浑身冒汗,唯独她,我想到安律师有段时间总觉得冷,诅咒已在安娜身上应验了。
董骄阳说:“我同意我爱人。”
不一说:“我是学医的,以我专业的知识来判断,我们在这种环境下最多挺三个小时。”
昆汀说:“以这里空气流通的速度,三个小时内绝对降不下来温度。”
马云龙说:“当年我在新疆当兵时,有人在沙漠上活活热死,不是渴的。那沙漠的温度也没这么高。”
安娜戴蒙忽然用英语说了什么,大家开始面红耳赤的用英语吵起起来。我终于明白,三个国家的人,有些人汉语很差,关键时刻怎么沟通了。大家可以用英语啊,我估计在场除了我和爸爸、马云龙、四月流莺,其余的人英语都很好,连林森都加入了。我看到看傻眼了,这帮人吵得眉飞色舞。
四月流莺一直冷眼旁观忽然打断,冷冷地说一句:“都给我闭嘴,动物比人聪明,我们就跟着狗走吧。”
大家都愣了一下,好多人开始以为她是在骂人,后来才有些人表现出赞同的样子,马云龙忍不住抱了四月流莺一下,说:“老婆,你太聪明了。”有些人已经低头开始喝温泉里的水了,我们要储备。温泉的水已经都变烫了。
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凤凤身上,我推了一下凤凤说:“想去哪就去哪吧,不要太快,我们要跟着你。”凤凤在地上转了两圈之后,终于往山洞里面跑去。马云龙回头看一眼,说:“你们谁要是不放心就在这呆着。我们一定回来给收尸。”大步流星挎着四月流莺跟上凤凤。
老张很生气,说:“你这智商跟狗一样。老子还真就不跟你们。”昆汀劝他道:“别跟他一般见识,千万不要单独行动,大家要走一起走。”拉着他上路。
凤凤挑的是一条最宽阔的山洞,我们往里走,热浪减轻,但是越来越黑看不见。婴桑叫停说:“这岛上还有很多不明生物袭击我们,再往里面走,我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遭到攻击怎么办?”马云龙说:“那好,这里也不是很热。我们就在这休息。”
老张拿着一个钥匙链玩,钥匙链上挂了一个小电灯,还能照亮一小片。老张这人也怪,到这地方还随身带着钥匙,据说他上船时特意带的一串钥匙,办公室、实验室、家、车钥匙都带了,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连刮胡刀都没带。老张突然说:“小董,你老婆脸上起的什么?”
我们不禁都看过去,安娜戴蒙靠在董骄阳身上,萎靡不振,脸上起了很多诡异的仿佛花瓣一样的瘢痕。董骄阳问道:“安娜,你怎么了?”安娜戴蒙懒洋洋地说:“我好累啊。”董骄阳说:“那你休息吧。”老张忽然道:“不会是二氧化碳中毒吧?”林森拿出打火机打着,火苗明亮旺盛,说:“这里氧气很足。”
昆汀说:“我们一直在上坡,二氧化碳是向下沉积,这里空气流通也不错。”他指着林森打火机上的火苗,火苗再跳动,接着说:“但我怎么觉得越来越热了。”好多人附和他。凤凤也不停地刨地。马云龙说:“我们还得深入。大家靠的近一些,贴着壁走,再往里面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千万不能分散。老张手电关了先,别关键时刻没电了。小董,安娜怎么样?”安娜戴蒙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董骄阳说:“我背着她。”把安娜戴蒙背上背,说:“走吧。”我们每个人牵着下一个人的手,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一牵着凤凤,凤凤走得也很慢。我在不一身后,爸爸在我身后。我们走得很慢,走了一会,安娜叫停董骄阳,大家只好跟着都停了下来。安娜戴蒙道:“张先生,把你的手电打开。我们的周围全是植物。”老张打开手电,光线虽微弱,却足以照亮小小的方寸之地。安娜戴蒙作为植物学家有着非凡的洞察力与感知力,我们相信她的很多判断,但这次,我们身边什么有生命气息的东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