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的小刘吓得脸色苍白,他终于忍受不了了,捂住了耳朵,不住的念着佛经。沈先生异常的平静,平静如水。沈先生说:“小刘,有些传闻是真的,有些传闻是假的,你的母亲真的曾经是我的爱人,但是你不是我的孩子,在我年轻荒唐时,我们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时,我们真的彼此相爱,她还怀过我的孩子,但是我注定要娶苏哈托大公的一个女儿,她心地善良,怀着那个孩子嫁给了老陈。老刘是个厚道人,明知道那孩子可能不是他的,还是对你哥哥视如己出。五年后我结婚了,你妈妈和哥哥在婚礼当天坠河而死,那时我以为是意外,伤心了一阵子。后来很快就有了沈流莺,大公主怀孕的时候禁止我碰她,她就算是没有怀孕,新婚的时候,也很反感我触碰她,但是没有拒绝,我以为她只是冷淡。在这时候,我偷着和我的表妹有些瓜葛。我本来想引诱大公主的侍女,但是那个姑娘每次见了我都想见了鬼一样躲着,有一次,我强行把她按在她的床上,那个姑娘竟然宁可死也不肯从我。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厌恶我,那个姑娘只是哭泣不肯说出来。后来那个姑娘把自己的脸给刮花了,可惜了一个异国的佳人。流莺一岁生日那天,我给她办生日宴,我的表妹竟然在宴会上开枪自杀。其实她那一枪本来是对准了大公主,但是我挡在了大公主身前,公主当时抱着沈流莺,表妹才忽然改变主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看到她怨恨的眼神,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些年,凡是跟我有过关系的女人,无论是在我结婚之前,还是在我结婚之后,都会死于横祸。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近女色,我不想害别人,也不会对我妻子做她恶心的事,她有精神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用,就算是流莺和清欢。”沈先生笑了一下道:“对,还有清欢。那天李家的老爷子亲自登门拜访,他是为了杀我姨夫和表哥的事儿负荆请罪来的。我得罪不起李家的人,还得强颜欢笑装得很大度,我喝了很多酒,怒火攻心,晚上兄弟们恶作剧把我送到了大公主的房间,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床铺很凌乱,仆人告诉我大公主很早就带着随从离开了白云山,流莺也带走了。清欢是在锡兰出生的,他一岁时我才见到他。我本来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大公主,只想要回自己的孩子,跟着那么偏执的妈妈,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毁了我的孩子。我派人去要了很多次,可惜派去的人都音信全无,让我自己去,我也不情愿,只能耗着。我对孩子的思念与日俱增。后来,我母亲病重,责令我一定要亲自去锡兰把大公主请回来,还有她的孙女。她临死之前看一眼,才能瞑目。我只好动身去锡兰,没有太费唇舌,大公主竟然答应和我回来。在锡兰我才第一次看到清欢,才知道有他这么个小家伙,我知道他绝对是我的儿子,毫无疑问。他从小就体弱多病,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我喝了太多的酒。我和大公主带着孩子回到白云山,我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了,看到还有孙子很惊喜,竟然能坐起来吃饭了,仆人和我说,老夫人一定能挺过冬天。我知道那只是回光返照。大公主虽然和我夫妻关系淡漠,但却是个好儿媳妇,我母亲去世那晚,就是她陪伴的,那晚上,我从睡梦中惊醒,梦到太阳从天上掉落,白云山变成一片火海。我姨妈冲到屋里跟我说,母亲离开了。现在想来,真羡慕林朗大哥,我上苏哈托大公府上求亲时,唯一正常的公主已经被他娶走了。我本来贪图美貌想娶小公主,但是大公主在正要选择时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很不想嫁给我,我觉得有意思便选择了她,我喜欢征服一个女人的过程,更喜欢让不服我的人臣服在我的脚下。我现在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争强好胜了,因为我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我对你父亲愧疚,对你更是愧疚,你母亲死后,你父亲一蹶不振,而且永远不会振作起来了,我就把你带在身边,尽我所能让你成才。你很像你妈妈,你现在这么好,你妈妈一定很欣慰。”
小刘已经泪流满面了,沈先生道:“原来你一直听着。”小刘问道:“你活的这么累,你为什么不走?你带着少爷和小姐走啊,你优柔寡断毁了多少人。夫人就算是懂点邪门歪道也不是神。你逃到天涯海角去她一定能找到你吗?我要是你,我还不如好死。”沈先生说:“人要言而有信,我要履行婚约,终身不另娶,更不能逃避。”小刘问道:“老大,你做到了吗?”沈先生说:“我不能放弃白云山,我身上还背负着家族的宿命。”小刘问道:“老大,你真的相信那两个疯婆子在胡来能转嫁大小姐的命运吗?”沈先生说:“不一定,但是莲娜肚子里的孩子的命,一定不会好。”小刘说:“老大,都是你的孩子,这么做丧尽天良。”沈先生说:“这是她的命,不可更改。从今天开始秦莲娜一生都不会再见到我,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你就告诉她,让她趁着年轻好好找个男人。今后,不要再回到这里。”
王妃艰难地走近巫师,狂风吹得她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凸显出优美丰腴动人的少妇的曲线。她抓住巫师血淋淋的脖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华丽的匕首插进巫师的颈部,说道:“这把匕首刺杀过十位帝王,包括杀光半个国家人民的暴君雷霆之帝,和民族英雄率领国民抵抗日军侵略保持民族独立的开明帝王纳赛尔,你最终死在这把刀下,死得其所了。”巫师的头垂了下去,长发贴在地上,王妃拔出匕首,没有一丝鲜血流出,光可鉴人的匕首上也没沾上一滴血。狂风骤停,最后一个圈子消失了,秦莲娜身上的苔草脸上的焦炭和手足上的蜡膜都没了,还有那四个银镯,没人注意到,狂风暴起的时候,四个银镯化成黑蛇,箭一样钻进了墙壁。
巫师说,我的身体灰飞烟灭,我的灵魂永不消失,我千百年都会留在这个地方,房屋损毁,土地开裂,就算是沉入地下,我还是会浮在这片地方,所有在夜里,我最猖獗的时候,接近过我的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圣人恶棍,你们都会长命百岁,生不如死。
王妃把匕首插回腰间,按开电灯,日光灯管照的卧室里一片的惨白。
巫师的尸体触目惊心的躺在黄色的地板上,全身血红,身上没有一块布料和皮肤,他的衣服已经被大风刮走了,皮肤淋漓的铺在地上,一丝一丝的被撕了下来,上面还粘着碎肉。他血红的脸上凸显着两只无神的眼睛,仿佛要瞪出来一般。大公主皱了一下眉头,虽然窗户洞开着,但是屋里还是有浓重的血腥和奇怪的香气,刺鼻而令人作呕的香气。大公主无法忍受,但是她的教养是种强迫症,本能应该破门而出,逃之夭夭。但她轻声说了一句:“我到厅里等你去。”慢条斯理优雅的走出门。王妃的四个随从持枪守在门口,恭敬的说:“大公主好。”大公主点头示意,走过他们,终于大口的呼吸起来。
小刘看到大公主过来,咬着牙,头低得更低了,就要钻进裤裆了。这两个夫妻面对面地坐着,离得远远的,谁也不说一句话。
沈先生先开口了:“我们走。”大公主说:“等下小妹。那个小姐很漂亮。”沈先生无语。大公主说:“你爱上了那个只比你女儿大两岁的女孩?你无耻。”沈先生说:“没有。”大公主问道:“你为什么给她喝那么稀有的迷药?你心疼她对今夜留有印象,一生将会活在痛苦中,生不如死?”沈先生说:“她如果受了惊吓流产,一生活在痛苦中,生不如死的是流莺。”夫妻俩再次陷入沉默。小刘受不了了,他站起来低着头说:“公子,夫人,我先告辞了。”沈先生问道:“你去哪?”小刘说:“我出去透透气。”沈先生说:“坐下,哪也不能去,天亮之前,你只能呆在这里,我们马上就走。”
王妃看着倒毙的巫师惨不忍睹的尸体,笑道:“你舍不得我?”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高耸的雪乳。尸体大张着嘴,露出参差不齐尖利的牙齿,鼻子已经没了,本来长鼻子的地方只有两个黑洞洞的椭圆。惨白的灯光,鲜黄的地板,鲜红上点缀着漆黑,诡异的明艳,风情万种的倾国美人,血腥的美学。巫师突出的眼珠忽然从眼眶中滚了出来,滚到了王妃的脚下,王妃没有躲开,待那只眼珠滚到鞋边,轻踮起脚尖,眼珠滚进鞋底,王妃一脚踩爆,粘液溅出,王妃笑道:“你活着时,任我摆布,死后还能如何。”笑容变冷。
他对这个胁迫他的女人的怨恨没有转化成一丝的慈悲与可怜,对床上这个被她们残害的女孩没有一点手下留情,尽责的完成他的仪式。某种程度上,他死有余辜。
王妃转过身手搭在门把手上,地板缝里卷起一阵阵小小的旋风,鼓动起堆积的灰尘,那些灰尘太深,小刘拿着头发卡子扣,也没能扣干净,这下都鼓吹到了地板面上,王妃又笑了,“你活着时,怕我怕得要死,死后,是不是怕我怕的想活过来,如果你想,我成全你。”小旋风停了下来,王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冷冷的说了句,“不识抬举。”走出门对着她的手下说:“进去把那个死人收了。”手下之一说道:“王妃,我们尽快办完,请放心。”王妃意味深长的说:“不急,一点也不急。”
四个守卫进了房间,手脚麻利的把地上的尸体和碎皮装进厚实的黑色塑料袋里,到卫生间拿抹布把地上的液体擦拭干净,抹布也一同丢进塑料袋。
他们很快完成了清理犯罪现场的收尾工作,不约而同的看着床上的女孩,女孩的棕色的长发被汗水沁湿,黏在脖子上和胸前,皮肤潮红,渗出细腻的汗珠。
王妃嬉笑着说道:“姐姐,姐夫久等了。”沈先生说道:“我去开车。”走出客厅。
小刘孤独的与这两个他又怕又恨的女人共处一室,一分钟如同战国的几个世纪一样漫长难捱。
王妃娇笑着轻声耳语。大公主怒道:“你太胡来了,阻止他们。要是流产了,我们做的一切就徒劳了。”王妃笑着,“不会的,那个已经是魔胎了,就算把她的肚子剖开,把那妖怪丢经下水道里,她也会活着,满下水道的乱串。”
门外响起了鸣笛声。大公主说:“孩子出生后,给她三十万,把孩子带到白云山交给我。”三十万很大的一个数目,可以在北京买一栋很大的房子,秦莲娜不吃亏,虽说生产过,但是没有孩子拖累她。可是那个孩子呢,她的一生从婴儿时代起就会生活在炼狱里,不会有一点的快乐。
小刘蹲在地上又开始哭了,他想到了他悲惨的童年,父亲颓废不负责任,母兄横死,受尽白眼,要是没有沈先生照顾,他肯定会自杀。
小刘在很长时间内都打定了主意,带着那个孩子跑,不回白云山。他谨记着沈先生的话,天亮之前绝不离开客厅。他有一个说不上是缺点还是优点的特点,他非常非常的听沈先生的话,这也是沈先生最喜欢的一点。
小刘在黎明前看到,窗外无尽的荒野上燃起一点碧绿的鬼火,在初生的朝阳里融化。巫师的尸体要用桃木烧成灰烬,深埋在地下。
小刘看到天亮了,忽然很困,躺在地上睡着了,等他醒来,所有的豪言壮志,英雄气概都没了。他会乖乖的把孩子送到白云山,他想,如果这孩子有幸能够见到他,他一定会待她很好。
还好,命运偶尔是会网开一面。白云山里没有出现过一个天赋秉异的恶婴,被残酷的虐待之后小宇宙爆发,折磨死了山里的每一个人,在世间流浪,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腥风血雨,作恶多端,天理不容,最终被世外高人打得魂飞魄散,挫骨扬灰。我们的主人公的一生不但不悲惨,还很多姿多彩。
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沉重的命运需要人来背负。
秦莲娜在睡梦中看到血红色的长着翅膀头上生犄角的魔鬼把她带到旷野,夜幕中的旷野上,一个女人赤身骑在独角兽背上,下体流出鲜血,一个黑乌乌的东西从她的身体里钻出。
早上起来,明媚的阳光已然无法驱散那个模糊的梦境带给她的震撼和恐惧。她觉得自己得了产前忧郁症,认为需要找个心理老师辅导一下。
秦莲娜醒来时,身上没有盖被子,微觉凉意,她披着被子走进浴室,在澡盆里放满温水,躺在里面,头昏昏沉沉的,身体也不舒服,感官都已经麻木了。她的眼睛看东西终于不再模糊了,身体的某些部位在温水的刺激下开始红肿,秦莲娜摸着小腹笑道:“宝宝,爸爸更爱妈妈多一点啊。”
秦莲娜只泡了一会儿,她觉得很不舒服,这屋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一样,回到床边拾起自己的衣服,一个璀璨的小物件从衣服中叮当的落在地上,秦莲娜捡起来,是一枚钻戒,待在右手食指上正好。她欢天喜地的出去,只有小刘呆呆的躺在地上,眼睛肿的像两枚核桃。她问道:“你不会是躺在这里哭了一个晚上吧。”小刘说:“走吧!”秦莲娜在他眼前晃着手指,问道:“沈叔叔是不是向我求婚的意思?”小刘抓住他的手指兴奋地喊道:“你有救了,我就说老大是真心待你。”又开始泪眼模糊。他说的“你”是指尚未成型的小生命。
秦莲娜反驳道:“你想什么呢?沈叔叔当然真心对我了。难不成还是假意。你不如跟我讲讲,为什么哭了一整晚?”小刘说:“收拾东西,咱们马上走,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秦莲娜问道:“为什么?”小刘说:“老板吩咐的。”秦莲娜没有问什么,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小刘也在收拾东西,贵重值钱的拿走,那些大件不好拿的就永远的留在这里了。
遍布在房间每一个角落的巫师看着忙碌的秦莲娜,有一丝不舍和惋惜,未来的一段时间,他会很无聊。秦莲娜感慨,这段时间买了太多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