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子淮先看了一眼贴身奴才,又看了一眼寝房内的灯光,于是迈开大步,来到房门口,一手拍开门扉。
待他跨进门坎,犀利清冷的目光扫过屋内,定在一名身上只穿内衫,垂着长发的美艳小妾身上。
“大人辛苦了。”美艳小妾羞答答地福了个身。
俊脸瞬间像是结了冰似的。
“谁准她进来的?”薄子淮质问身边的奴才。
小全子身子抖了又抖。“是、是老夫人要姨娘今晚在房里伺候大人……”
没错!除了额娘之外,谁有这个胆子?薄子淮脸色铁青地忖道。
“把人赶出去!”说完转身就走。
见薄子淮愤而离去,美艳小妾楚楚可怜地哭喊着。“大人……”
但无论她怎么哭喊,也无法留住薄子淮。
而薄子淮也没有到书房看书,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快步疾走,仿佛掉进了无意识状态,似癫、似狂,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无非是想要借由这种方式来熄灭心头的怒火。
敢情是额娘担心抱不到孙子,索性把女人送到自己床上,意图用强硬的方式逼他就范。
薄子淮不禁抽紧下颚,恨不得仰天长啸,可是习惯了自制,竟连吼都吼不出来,只能郁积在心头。
他已经看不清眼前原就昏暗不明的路,步伐有些踉跄,脑子完全被巨大的愤怒所覆盖,失去思考能力。
“……哇!”
接着,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
双月没想到才拐了个弯,会有道黑影挡在自己面前,让原本就有点害怕的她当场吓得大叫,心脏也扑通扑通地直跳。
“有鬼啊……”她马上蹲下身子嚷道。
先是一怔,薄子淮这才意识过来发生何事。
他阴森地质问:“你说谁是鬼?”
“这个声音……”双月全身还在发抖,不过已经慢慢地直起身子,将手上的灯笼凑近一点,好看个清楚。
薄子淮也认出她了。“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原来是大人,呼,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她拍了拍胸口。“不只老的喜欢突然冒出来吓人,连小的也一样……”
“你在说什么?”他口气又降温了。
“没什么。”双月还有些惊魂未定。
“为什么在这儿?”薄子淮疑心地问。
她避重就轻地回答:“正好有一点事出来,结果天色太黑,不小心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到二小姐那儿。”
因为这几天MC终于来了,试用了那件订制的“生理裤”,效果还不错,就想推荐给小惜她们,因为人家对她好,她自然也要回报,何况婢女的工作很繁重,如果能帮忙减轻一点压力也好。
闻言,薄子淮不确定该不该相信这个借口。
“大人在怀疑我没说真话是不是?”虽然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不过见他一声不吭,双月大概也猜得到。“其实奴婢是担心把话说得太白,大人会觉得尴尬,既然这样,奴婢还是说好了……”
薄子淮怎么觉得她口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因为教我府里规矩的小惜姐今天正好碰上女人每个月都会有的日子,听说肚子很痛,所以奴婢就趁二小姐睡着了,去房里看看她,大人也知道女人那几天都会不太舒服……”双月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够了!”他怎么可能知道那种事。
她在心里偷笑。“是大人不相信,奴婢才说的。”
“以后这种事不必多做解释。”薄子淮想要生气,却又觉得是自己怀疑在先,错不全在她身上。
“是,大人。”双月故作卑微状。
“……快点回去吧。”被她这么一闹,原本满腔的怒火不知不觉中平息了,薄子淮决定放她一马,不去追究双月没有随侍在主子身边的过错。
“奴婢也想回去,可以请大人告诉奴婢要往哪里走吗?”她真的好想睡觉,问题是找不到路。
薄子淮掐了掐眉心,手指一比。“往那里走!”
“多谢大人。”双月提着灯笼就往他比的方向走去,不过才走没几步,又往回走了。“大人,奴婢有个问题。”
他在昏暗不明中皱起眉头。“问吧。”
“大人的身体还好吧?”她将灯笼提高一点问。
“……很好。”薄子淮有些意外双月会关心自己。
双月想了一下。“大人,有病还是要去看医……大夫,不要为了面子问题延误就医,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一脸茫然。
她不确定这是默认,还是对方听不懂自己的暗示。
“找个医术好一点的大夫,然后塞个大红包贿赂他,要他保守秘密,就不用担心传出去会被别人笑了。”双月还不忘替他想办法,也算是仁至义尽。
薄子淮听得一头雾水,却有预感绝不是好事。
“奴婢已经说完了,晚安。”她也不好意思要这个男人直接去看不孕症,就怕他会恼羞成怒,还是给一点面子。
晚安?这又是什么意思?薄子淮完全摸不着头绪。
才走了几步的双月又回头,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很快地便走进一片漆黑中。
等到回过神来,薄子淮发现自己在原地站了好久。
这名婢女……果然十分怪异。
可是却能转移怒气,让他的心情不自觉地好转。
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回道……
她也是第一个办到的……女子。
这个突来的想法让薄子淮不禁怔忡了。
而双月在回到二小姐的寝房后,见她睡得很香,也打了个呵欠,执起桌案上的烛台来到后头的小房间,窄小的空间只够摆张木制的单人床,和一个小小的走道,连转身都很困难。
其实双月刚刚真的很想一吐为快,否则憋在心里好难受,不过又想除非得到那个男人的信任,否则对方根本听不进去,说了也是白说。
双月也只能怪自己心肠不够狠不够硬,根本不必在乎这么多,虽然鬼阿婆对她不仁,可是她也不能不义,再说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尽管是被吓到不得不帮忙,但是说到就要做到。
她脱下衫裤躺在小榻上,蜷缩着身子,真的好想念家里的五百多本漫画,有很多都是绝版了,自己花了好多时间才搜集到,要是被房东当作资源回收,真的会好心疼,不知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别的,眼泪就这么滑下来。
“‘长腿叔叔’要是听说我失踪了,一定会很担心的……”双月也好想念既是资助人,也像亲人的‘长腿叔叔’,想到这辈子恐怕无法当面跟他道谢,心里有着很深的遗憾。
她也想念平时一起聊漫画的网友,想念汉堡、炸鸡、还有咖啡香,更想念编辑催稿的声音……
自己真的回不了家了吗?
双月愈想愈难过,不禁低泣地忖道。
直到小床上的人哭到睡着,豆大的烛光下,出现模糊的老妇身影。
“丫头,别哭了……要不是你,老身这个曾孙女早在半个月前寿命就该结束,是你让她想要活下去,让她在人生最后一段路过得开开心心,你可是咱们薄家的大恩人,所以老身的曾孙子就拜托你了……”薄老夫人用着既内疚但又感激的口吻说道。
一切就拜托你了……
再怎么不情愿,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双月唯一庆幸的是被指派来伺候二小姐,不用担心被主子使唤来使唤去,更不用担心挨打受罚,只要每天讲故事给她听,还有聊些关于未来的事物,日子还算好过,也很平静。
“双月,你现在有空吗?”容儿还没走到二小姐的寝房外头,就正巧看到双月端着空的药碗从屋里出来。
她随口问着伺候大小姐的婢女。“有是有,什么事?”
容儿转达了主子的话。“如果有空,大小姐要你过去一趟。”
“好。”因为二小姐在午睡,双月原本想趁这个时间来画图的,听了这话,只好先把空的药碗拿进小厨房。
在容儿的带路下,两人来到一间雅致的寝房内,由于薄家姐妹俩住的地方相距不远,自然也方便每天前来探望。
“大小姐,双月来了。”容儿朝坐在几旁喝茶的主子说道。
双月上前福了下身,多做几次也就慢慢习惯了。“大小姐。”
“嗯。”薄婉钰搁下手中的茶碗,在经过六、七天来的斟酌之后,她才决定私下跟这名婢女谈谈。“我想过了……”
她颔了下螓首,等待着下文。
“这几天也看了你画给少筠的……漫画,想不相信你是来自于几百年后,也真的很困难。”薄婉钰再三思考,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穿越”这种事。
“大小姐真的相信了?”双月欣喜地问。
薄婉钰浅浅一哂。“原本我就认为你说话的口吻和用词相当特别,而且又有不少怪异的想法,以及请女裁缝做的那两样东西,实在不似这个朝代的姑娘会有的,如果是从未来‘穿越’到这里,那么就说得过去了。”
“大小姐愿意相信我,真的太好了。”终于可以把鬼阿婆所托付的事告诉薄家人了。
“只是……为何选择到咱们薄家来呢?”这也令薄婉钰百思不解,才要她过来,打算先确认目的为何。
双月总算可以把憋了好久的话,全都向她倾吐。“因为这是大小姐的曾祖母拜托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