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婉钰先启唇招呼。“雪琴表妹来了。”
“我是来探望少筠表妹的。”吴雪琴每回在表姐面前，总是有些自叹不如，甚至是自卑。
听到是来看自己，薄少筠客气地道谢。“谢谢表姐。”
双月则是站在旁边，打量头一回见到的表小姐，原来她就是那位姑奶奶的女儿，母女的气质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不过也因为旁观者清，双月总觉得薄家姐妹对这位表小姐的态度冷淡疏离，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客套。
就在这时，薄婉钰盈盈地起身。“我有点累了，先回去歇息，雪琴表妹就留下来陪陪少筠。”
吴雪琴听到表姐要走，忙不迭地应允。“我会的。”
待薄婉钰主仆离去之后，金兰检视了下桌案上的茶水，然后抬起头来，瞪着还呆呆地杵在一旁的双月。
“这茶水都凉了，还不快再去沏一壶过来？”金兰用着带有几分使唤意味的口吻命令。
双月怔了一下，她跟府里的婢女都相处得很愉快，还没有人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过话，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跟表小姐比起来，这个婢女还比较像那位姑奶奶的女儿，同样地趾高气扬。
薄少筠表情则是马上变了，有些不太高兴。“双月是我的婢女，是可以让你使唤的吗？”
想不到会被这个总是虚弱地躺在榻上，几次进出鬼门关的薄家二小姐教训，金兰吓得跪下，摆出求饶的姿态。“奴婢知错、奴婢下次不敢了。”
“金兰不是故意的，表妹千万别生气。”吴雪琴也吓了一跳，也同样第一次听到她用这么凶的口气说话，只得怯怯地替自家婢女求情。
看气氛整个都僵了，双月这个当事人只好开口。
“二小姐，你忘了大夫说过不能生气，要不然对身体不好。”双月不得不提醒她注意负面情绪的波动。
经她一说，薄少筠怒气才散去。“我没忘。”
吴雪琴主仆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似乎没料到薄少筠会听一名婢女的话，下意识地往双月看了过去。
“那我去沏茶了。”双月端着茶壶出去。
寝房内先是一片静默。
“表妹的这名婢女……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其实想说无礼，不过吴雪琴怕又惹她不快，话也说得保守些。
薄少筠把头撇开，年纪太小，还不懂得隐藏喜怒。
这下子让吴雪琴更尴尬了。
直到重新沏茶回来，双月可以感觉到屋里的气氛还是没有改善。
双月先将茶碗呈上去。“表小姐请喝茶。”
看来这名婢女十分受宠，吴雪琴只好朝她牵动了下唇角，算是道谢之意，不过身边的婢女金兰可就不一样了。
金兰狠狠地瞪着双月，心想会挨骂都是她害的。
“见到表妹精神这么好，我也放心多了。”吴雪琴照着婢女教的说辞回道：“之前很少来探望，也是担心会打扰你养病，以后一定会天天来看你的。”这么解释不但合情合理，也好听多了。
“谢谢表姐。”薄少筠掩嘴打了个呵欠，懒得多说。“不过刚刚喝完了药，这会儿还真有点困，就不送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吴雪琴还不至于笨到听不出来。
“那我明天再过来看你。”她只能和身边的金兰互觑一眼，原本还打算说些讨好的话，这下没机会了。
薄少筠已经躺了下来，还不忘交代。“双月，替我送表姐出去。”
“是。”双月照着做了。
直到送吴雪琴主仆踏出房门，才把门扉关上。
“已经走了？”听到门扉开了又关，薄少筠便坐起身来。
“都走了。”双月见她一点都没有困意，就猜到刚刚是假装的。
“我不喜欢这个表姐。”她有些孩子气地说。
“喔。”双月收拾着桌案上吃剩的茶点。
她又哼了哼。“尤其是她身边的金兰，跟那个赵嬷嬷一样很会仗势欺人，听小鹃说，府里其他人也不喜欢她。”
“为什么？”双月随口问问。
“听小鹃说表姐很喜欢大哥的，一直希望能嫁给他，那个金兰就一直在旁边出主意，要她想办法吸引大哥注意。”薄少筠说得煞有其事。
“小鹃连这种事都知道。”没想到古代的婢女也这么八卦。
“不只是她，府里其他的婢女也都知道。”她笑得有着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淘气。“可别以为金兰是为了主子着想，其实是为了自己，一旦表姐嫁给大哥，她就能当上通房丫头，总好过将来被许给小厮奴才。”
“通房丫头？”双月第一次听到。
薄少筠面露羞窘地说：“就是陪嫁的丫头可以跟……自己的主子伺候一个丈夫。”
“喔……”她瞭了。“我懂了。”
“不过我大哥才不会看上金兰，也不会喜欢表姐的，不然要娶早就娶了。”薄少筠相信兄长的眼光。
双月嗤哼一声。“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会用脑子，说不定哪天一时冲动就把人家吃了。”
“吃了？”她听得似懂非懂。
“当我什么也没说……”双月可不想教坏小孩子。“对了！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二小姐。”
“有东西要送给我？”薄少筠像个等待礼物的孩子，睁大眼睛问。
于是，双月走到后头的小房间，捧了一迭纸张出来，连着画了好几个晚上，虽然故事还没完，不过也算是告一段落。
“这是我跟二小姐之间的秘密，不要让别人知道。”她不确定会有什么影响和后果，还是暂时别说出去。
薄少筠用力颔首。“好，我答应你。”
“这就是我画的犬夜叉……”双月将那迭纸张递给她，最上面那张等于是漫画的封面。
“这就是犬夜叉？”薄少筠目瞪口呆地看着纸张上的白发少年，生得爽朗英气，就跟自己想的一样好看，正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被自己的右手牵着的小姑娘，见她眉心有一颗小痣，肩上还垂了条粗辫子，身上穿着绣有花纹的衣裙，看起来相当面熟。“这是……我吗？”
“嗯。”她点头。
因为手边只有2B铅笔，顶多算是草稿，不过双月已经很努力地将线条画深，让轮廓变得明显，连网点也大概的画出来。
用指腹轻抚着画上的自己，有张圆润健康的脸蛋，让薄少筠好生羡慕。“我没这么好看的。”
双月挨着床沿坐下。“我听说有些人就算得了不治之症，可是靠着毅力和决心，还多活了几十年，只要二小姐多吃点东西，把自己养胖，一定有体力对抗身体的病痛，不要太快放弃。”
“好。”这番话真的鼓舞了她，激发了求生意志。
“从这里开始就是犬夜叉和……筠儿的故事。”双月翻到下一页。“因为他是半妖，所以有妖力，可以带着他喜欢的姑娘去看看几百年后的世界……”
“这叫什么？”薄少筠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图。
“这叫漫画……”其实应该说同人漫画，连故事都不是按照原著来画，但是能让二小姐看了开心最重要，于是双月指着第一格的图。“我都有标上数字，你就依着数字看下去……”
原本还想问到底是用什么笔画出来，真的好特别，不过薄少筠一下子就被里头的故事给转移注意力，忘记刚刚要问什么了。
不到几天的光景，已经感受到夏天真的来了。
双月想到气温若再高一点，也不能换上背心和短裤，因为对古人来说，这种行为太过惊世骇俗了。
“……看来以后都要过没有冷气可以吹的日子了。”她口中低喃。
趁二小姐午睡，双月才得以到外头透气，坐在石阶上，两手撑着下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晓得大小姐介绍的那位布庄女裁缝听不听得懂我说的意思？也不晓得做不做得出来？”要是不把“东西”改良一下，双月真的没有安全感。
她闭上眼皮，有点想睡了。
“咳咳。”一声咳嗽声让双月陡地掀开眼皮。
本能地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主仆，她的脸上不见惊慌失措，只是慢吞吞地拍拍裤管，才站起身来，便想到这个男人今天大概是“休假”，否则很少会大白天过来探望二小姐。
小全子开口提醒道：“见了大人要请安，怎么到现在还学不会？”
“喔，见过大人。”双月有些生涩地做着动作。
凝睇着她有些别扭的姿势，薄子淮没有说话，只是用讳莫如深的神情瞅着她，让双月以为头上有脏东西。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确定与平常无异，又垂放了下来。“大人如果是来看二小姐的，她还在午睡。”
薄子淮冰雕似的俊脸不见喜怒哀乐，可是每回面对这名婢女，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迷惑”，对于不了解的事物，总是要得到答案为止，这是他的个性，要不是看在二妹的分上，也不会多等上这么些天。
“那天把你买进府，是花了几两银子？”他微启薄唇问道。
闻言，双月愣了一下。“我不知道。”鬼阿婆又没说。
“……把你卖进府里的亲戚又住在何处？”薄子淮目光像冰柱般想将她钉在原地，企图让双月无法动弹，老老实实地吐出实情。
双月又是一怔。“呃……”
就说鬼阿婆既然要这样设定，也把故事里的角色身份告诉她，先串通好，否则漏洞百出，要是在漫画里，很容易被读者抓出错误。
见她犹豫了，薄子淮口气更冷。“连这一点也不记得？”
看来这个男人已经在怀疑她的来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