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蓝，恬静而晴朗。
数颗银星排成一个人字指向东方，告诉人们那里就是光明诞生的地方。
当艾斯轻轻迈步进入树林的时候，风变得更加冰凉。潮湿泥泞的泥土被大片腐烂的落叶所覆盖，踩在脚下有些湿滑并且发出扑哧地声音。
艾斯此刻的心情，确实有些复杂。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可是依旧找不到可以对付乌拉克的办法，而且即使没有那项神秘的技能，单单凭借炼金术，他觉得也未必能轻易取胜。
他知道至少有一点自己绝对不比上对方，那就是身体。乌拉克的身体毫无疑问也被同化，那些金色的鳞片恐怕如同铠甲一般坚硬，那么自己呢？
只有血肉之躯而已。
更何况如何去创造机会呢？对方同样深刻了解炼金术。
树林里一片漆黑，几乎分辨不出方向。
一只夜鹰降落在树梢，发出凌厉的叫声。
转了半天，依旧没有对方的影子，更让艾斯觉得危机四伏。
灵机一动，索性也不在找寻，他决定让乌拉克自己来找他，于是找了块光滑岩石静静地坐在那里，然后开始用轻声咏唱天使米迦勒的太阳天歌谣。
他的呢喃歌声慢慢飘荡在空气中，仿佛一位森林精灵在诉说古老的故事。
许久，就听见一声怪叫声，身边的树叶开始猛地飞舞。
艾斯知道他来了。
“别唱了，否则我立刻杀了那个老家伙！”乌拉克的情绪显得很激动，看来他对这歌谣异常敏感。
“晚上好。”艾斯微微一笑，依旧悠闲地坐在岩石上。
乌拉克诧异地望着眼前的艾斯，他觉得艾斯很不可思议。
艾斯嘴角一勾，然而内心确是异常的复杂。
乌拉克冷笑一声，指了指远处一棵大树，在粗壮的枝桠上挂着一个麻袋。
“你对伊莱老先生做了什么？！”艾斯露出紧张。
“呵呵，你终于紧张了，不过别担心，我只是让那老家伙好好安静下而已。”乌拉克慢慢地走向艾斯：“一种致命的毒药，我想你会相信我，每一位炼金术师都会私下炼制属于自己的小东西。”
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小瓶子。
艾斯耸了耸肩：“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要解药的话，就要按照你的意思做？”
“不，我改变主意了。”乌拉克闪烁着绿色的眼睛：“我给你机会，我是一个遵守游戏规则的人。”
“请说。”艾斯显得很平静，其实他对任何敌人都保留这样的风度。
“你只要战胜我，你就能得到解药。”乌拉克的声音渐渐沙哑，但是艾斯知道自己还没有被他控制，因为触发点就是对方的眼睛，就如同自己一样。
他能感觉到信号。
“为什么你一定要选择这种你死我亡的规则？”艾斯显得有些惆怅，他很厌倦这种方式。
“我的时间不多了。”乌拉克的语调忽然转为低沉，带着沉重的悲伤。
“乌拉克，作为一位同行，我对你表示尊敬，因为你对炼金术的热爱令我佩服，但是……你知道有时候，人不一定要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你往后退出一步或者放下一些东西，你会活的更加好。”艾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的信仰。”乌拉克居然忍不住回答。
“什么意思？”艾斯决定使用心理攻势，或许可以找到制胜的机会。
“人一辈子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我不想失去某样东西，所以我会坚持……那就是我的信仰。”乌拉克的语气变得很温和：“他承诺过我，只要一切都成功。”
乌拉克眼神有些湿润。
“他是谁？成功又是什么？”艾斯不想放弃任何一丝机会，慢慢加快语言的节奏。
“所谓的成功就是……你死……”乌拉克发现异常，语气一沉，举起右拳冲向艾斯，艾斯急忙一个闪身，一道疾风带来的是一片枝叶飞舞。
战火瞬间点燃。
乌拉克忽然将右拳一变，伸出利爪朝艾斯扑去，在离开艾斯还有一段距离之时，利爪忽然伸长变成一根尖刺穿透艾斯的肩膀。
艾斯猛地朝后跨出一步，肉体带来的痛苦让他行动有些迟钝，他没有想到乌拉克的速度居然会比自己快，口中迅速念起治愈术咒语，右手快速挥动画出一个力量膨胀术以及一个强化术，艾斯的右手变成钢钳一般将乌拉克的右手牢牢一捏，才慢慢将乌拉克的尖刺拔出来。
可是乌拉克的右手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手上的鳞片比艾斯想象中还要坚硬，其硬度远远超过精制铠甲数百倍。
伤口处鲜血瞬间就迸发，艾斯的左肩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窟窿。不过白色的治愈之光已经堆积在伤口，艾斯朝后踉跄一步的瞬间，乌拉克向后一跃，在空中带起一道残影。
两个大小不一，形状却相同的炼金符号被他绘制出来。
「气—气雾双子弹」乌拉克用诡异的嗓音念着。
只见两个符号迅速旋转，化做一大一小两枚灰色气雾弹俯冲过来，艾斯迅速朝后退去，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两指一捏结成炼成阵的瞬间低吟一句：「土.合金属墙」。
一道金色高墙轰地出现，随后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在两股烟雾之下高墙变成一堆碎片，整个树林顿时一片狼籍，潮湿的草木居然也燃烧，不断散发白烟。
而那一枚较小的灰色气雾弹紧紧贴在艾斯胸前，危机已经近在咫尺。
乌拉克的黑色巨口微微一勾，他认为艾斯这次死定了，真正力量的凝聚是小的这一枚！
艾斯猛地后一仰，在地上一个翻滚，画出一个螺旋状符号，然后大喝一声：「奥义之门.气.土.炼成阵」
一个透明半圆罩将那一枚气雾弹包围，瞬间将其吞噬，变成一条白色光线消失。
乌拉克心中大惊，大笑道：“哈哈，哈哈，你真的很强！连‘门’的奥义都掌握了。”
他的语气充满嫉妒的火药味。
这时候艾斯双手交叉画出一个对称的复杂图形，口中念道：「森罗万象.干.湿.血之炼成阵」
这是高塔之战后艾斯领悟出的全新东西，虽然还在实验阶段但此刻已经来不及顾及，因为艾斯确信自己所拥有的任何进攻式的法术都不会对其产生伤害，只有这个可以尝试。
赌博，是他常常干的，有时候就是玩命。
猛然间艾斯朝乌拉克冲去凌空一跃，在乌拉克没有鳞甲的脸部轻轻一点，然后双掌一握，乌拉克浑身金光狂闪，无数恐怖纠缠的藤萝开始从他脸部朝四处蔓延，最后将他整个人密封，揉搓至扭曲状。
乌拉克惨叫一声，一只手已经被活活撕扯下来，鲜血直冒。
可是他没有一丝痛苦，冷冷道：“我确定你必须死，你太危险了……”
那瞬间，他的瞳孔开始不断变化。
艾斯心中暗叫不好，可是整个人一下子就摔到地上不能动弹，原本堆积在肩上的治愈术消失，鲜血开始泉涌一般。
突如其来的大量失血使得艾斯感觉自己的生命开始流失，视线逐渐模糊。
由于失去支撑，“森罗万象”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乌拉克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向倒地的艾斯。
“我真的很敬佩您，如果我们不是敌人的话，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他的口气带着一丝惋惜。
目前即使他不动手，艾斯也会流血过多而死。
“说吧，你有什么遗愿。”乌拉克默默地望着痛苦中的艾斯。
艾斯咳嗽了几声，血液已经充满咽喉。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艾斯的眼中闪起一阵悲伤。
乌拉克惊讶地望着艾斯，他觉得一个马上要死的人最关心的绝对不应该是别人。
“乌拉克……，你这样对得起自己要保护的人吗？”艾斯痛苦地大声问着乌拉克。
“只要她活着……，我就算死……我也愿意！”乌拉克的声音忽然哽咽：“你怎么知道我保护的东西是个人……”
艾斯吃力地抬起手将一个项链举起来，乌拉克接过项链猛地后退一步，眼神痛苦。
原来艾斯在一跃的那一刻就取下乌拉克的东西。
乌拉克打开宝石的内壁，里面是一张清秀的女性脸孔。
“她是我的未婚妻，两年前染上了绝症，我带着她跑遍整个帝国都没有办法，我一直以为只要对主虔诚就能有好报，可是……她依旧一天天虚弱。”乌拉克坐在艾斯的身边，双眼激动地望着艾斯：“最后我认识了他，也就是我的主人，他告诉我只要我帮助他，他就能治好罗琳。”
“你居然相信他？”艾斯显得无奈之极点，可是乌拉克忽然嘶声大喝道：“那我能相信谁！能相信谁！全能的主吗？是！我承认我依旧信仰主，我一直都很虔诚，可是他能听见吗？听见我心声的人才是我的神！”
“才是我的神……”乌拉克激动地面部扭曲。
“所以你就进行这么残酷的人体炼金？”艾斯脸色苍白，半身已经没了知觉。
“不，是在他手下人的帮助中进行的人体炼金，而我只是其中的一个实验品而已，还有很多人都在进行不同的方式实验，他说能追逐到神的东西。”乌拉克低头望着艾斯，他知道艾斯已经昏迷。
“艾斯·塞坦尼尔，我为你惋惜，你生不逢时才成为他的敌人，而你的命可以交换罗琳的命，请原谅我。”乌拉克微微低下头，手在艾斯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然后在自己胸口画上十字。
“愿主保佑您……尊敬的大主教阁下……”
忽然，一阵悦耳的声音回荡在树林四周，仿佛从天堂降临的福音圣曲。
乌拉克诧异地抬起头，发现半空中悬浮着一个锥形晶体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晶体慢慢地旋转着，带起一阵阵清风，乌拉克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几年前，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荡……
他忍不住露出微笑，一个凄凉的黑色微笑。
忽然晶体射出一束白色光线瞬间将艾斯的肩膀治愈，并且不断向艾斯的体内充满白色的光源。
望着浑身白光闪烁的艾斯，乌拉克诧异地起身后退几步。
“这，这是怎么了？”他惊慌失措，居然自言自语。
晶体发出竖琴一般的声音，变的浑身通红，忽然，它朝乌拉克的双眼射出两道鲜红的光束。
灼热的光束瞬间就将乌拉克的双眼烧成灰烬。
“啊！”乌拉克惊恐地惨叫一声，整个身体开始扭曲，满身的鳞片开始自我排斥不断脱落，直到最后他变成一具可怕的血肉身躯。
艾斯微微张开双眼，感觉一股温暖的光芒贯通全身，而头顶那个奇怪的晶体在半空中又化作一道银光而去。
艾斯无奈地摇摇头，回头却看见乌拉克可怕的死状。
“乌拉克？”他诧异地望着乌拉克，慢慢爬过去。
“艾斯……”乌拉克发出沉痛地哀戚声：“我知道我会下地狱，但是我刚刚听见天堂的福音圣曲了，真的……听见了！”
“乌拉克，你醒醒！”艾斯急忙用治愈术为他减少痛苦，可是乌拉克浑身的肌肉开始萎缩。
“艾斯，听……听我说！”乌拉克用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抓住艾斯道：“请替我去看望在格林教堂修养的罗琳，告诉她，我很好……”
他漆黑的盲目流出几年来最炽热的，血与泪的混合体。
“告诉她……我很好，要活下去，一定要！”他狠狠捏着艾斯的手，生怕艾斯拒绝。
“好……”
听到艾斯的承诺，乌拉克嘴角抽搐了一下，整个身体慢慢地化作一摊血水。
艾斯望着满手的鲜血，热泪盈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