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屯于庐江,惶惶不可终日,只待道路相通,恐怕不等大军南向,他就要逃命去了,或者去河北投靠袁绍,或者为诏书所阻,乖乖前来彭城。至于刘表于襄阳虽是兴盛,却为宗室子弟,朝廷修路到此,想必就算有所想法,也不敢明面上拒绝。
“你这路肯定是没法修成,三千民夫就算日夜不休,别说十个月就算是十年也未必能成功。”甄洛对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表示了异议,有些时候就好比现在,她觉得这人的脑袋就是歪着长的,要不然就是被门缝夹了。
“那又是为什么?”张仲季想知道其中的缘由,按说这些人先后修建书馆、国学和女学,这么大一处地方也就三两月的功夫就落成了,修路虽然更为艰难,路途也是遥远,但顶多再招些人手,由府库补贴一些,修一条路直达襄阳还是可以的。
“沿路劫匪甚多,只三五十人趁夜一阵哄杀,你的民夫十不存一,此事断不可行。”甄洛尽量婉转的劝说着,袁术与刘表都不敢阻拦没错,但暗中使坏却是可以的,那刘荆州可是个精明人。再者说,彭城去往襄阳的道路虽然曲折,但旧有的官道还是够用的,也用不着再花费诸多人力物力,去做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那就让徐公明和臧宣高派遣军将沿路护送,看哪个毛贼敢惹事!”张仲季觉得修路是一件正紧事,就算不为了其他目的,就那么一条路在,也是造福后世之事。
“只怕你前面修了,后面就塌了,你总不能每段路都派一营人守着吧?”甄洛见他还不死心,也就直说了,“你要是在彭城修路,爱修到哪里都行,但要想修到襄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来年你的兵杀进了荆州,否则这些事情你想都别想。”
张仲季挠挠头,眼下这情景却让人有些尴尬了,看来这路是修不成了,而那些人也只能先放在一边,但就这么逐出营寨不是他的风格。
“你别看着我,你刚才不是很能算计么?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要是不想再折腾下去,就早点把人都放了,也免得那些庄丁仆人每天都要来营外探风。”
张仲季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却是主动提起一事,“放不放待会再说,刚才见你用珠算,似乎很慢的样子,要不要学一学高明的算术?”
甄洛刚才也注意到了,这人算起钱粮来,速度无比之快,她还以为这人钻进钱眼里去了,以前接触过就记在心里,这时候听他说起,才意识到他可能有一种更好的算经。
“有纸和笔没有,我写下来,简单说一下,然后你自己琢磨。”
甄洛很快把纸笔铺好,看着某人在上面鬼画符一样,不由得微微皱眉,又仔细分辨了两眼,确定这些弯弯溜溜的东西她一个都不认识,看来某人的脑袋里还装着不少东西,也许不止是后来的人和事,或者还包括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比如说那些能爆炸的石头?
张仲季把数字和乘法口诀都交给了她,前后没用到半个时辰,这小女人已经研究的清清楚楚了,到让某人有些汗颜,“你有空再把子贞也教会吧,这东西对她应该很有用。”
“你既然有这么好的算经,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甄洛已经反复验证了好多遍,毫无疑问的,这些符号比她曾经所掌握的的任何一种算经都要来得厉害。
“这不是才想起来么?”张仲季摸了摸额头,他这人已经懒到了一种程度,甚至一点都没有做出改变的自觉,要不是刚才亲眼看到甄洛算得辛苦,估计再过十年八年这些东西都忘光了,他也不知道拿出来与人分享一下。
“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大人!”甄洛觉得说什么都有些徒然了,反正这人你逼他他也不一定动一动,一切还得看机遇似的,坐等那一天他能再想起什么要紧事来。
“遇上了也没办法,我这就出去看看,已经拖得够久了,你把这个研究一下,差不多了回头别忘了教给子贞就行,我先走了!”
甄洛一挥手,顺便交代一声:“去吧,不要尽打些歪主意,没事多想想有用的。”
张仲季出了营寨,什么是有用的,他自然知道,他也想过把炸药、钢铁之类的东西都提上日程,只要有大致方向,他相信总有一天能弄出来,但是又觉得没这个必要,这年头空气好天也蓝,所差的可能不是这些厉害玩意,而是水稻与小麦,这些粮食的收成太低了,甚至远远不能养活更多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身子骨不够硬,万一这些东西泄露了,这也是必然的事情,他的仇人又那么多,随便一个远远的丢一个什么过来,可能就要了他的小命,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这般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南营校场,所有人都在那等着,眼看日当正午了,也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那些富家子弟初来的新鲜感早已过去,这些日子又受够了军营的枯燥,而今个还被晾在这里这么久,这时候已经是歪七斜八骂声一片了。
“这些天在这里辛苦你们了,营门往南开,一刻钟之内还没有跑出去的人,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留下来,没有三千赎金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张仲季废话不多说,做个手势让周围的军士都散开,然后遥遥指了指南边营门之处,算一算也不是很远,只要手脚利索一点,赶紧跑回宿地把东西收一收,再一路跑出去也用不了一刻钟。
只是绝大多数人还有些愣神,可怜他们被强留在此已经将近一个月了,闹也闹过了哭也哭过了,甚至已经习惯那将军说什么没三个月别想出去,这时候遇上这么一道命令,能反应过来真是少数,庞统离得近独占先机,心情一激动,趁两旁押送他的军士松开双手的时候,弹腿而起,只是可惜的是,一步踏出之后,惨呼一声滚到在地。
蹲了这么久,就算是个铁人,这腿脚也该麻了!
诸葛亮还是稳重一些,他小心的站了起来,又见庞统滚到在地,不得已之下又蹲下身子想帮他站起来,谁知这一蹲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腿脚之间一阵阵酸麻传来,别说跑路了,就算再站起来都不可能,一时之间,两人四眼相对,俱是欲哭无泪。
张仲季看着满营的燕子飞,还是稍稍有点成就感,这么多天到底没有白费,至少这些人跑动起来还是速度得很,堪比追亡逐北之时。虽然难免有些遗憾,但当他看见诸葛亮和庞统这两位英雄少年,还孤苦伶仃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瞬间就把笑意挤到了脸上,这对他来说,无疑正是意外之喜!
“怎么,起不来了?”他上前两步,笑得那么猥琐,“要不要哥哥扶你们一把?”
“这可不用,我们兄弟自己能起来!”庞统被他的笑容恶心到了,心里一狠,都不顾脚上的剧痛酸麻,只双手一撑地面,两只脚顺势就站了起来,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就直挺挺的扑倒在地,幸好诸葛亮见机的早,用手拉了他一把,否则非得见血不可。
“慢慢来不用急,揉一揉很快就能好了。”张仲季蹲下来,不紧不慢的说着话,他这是有意拖延时间了,别人要是走了也就罢了,只要这两位能留下来,哪怕只是聊聊天也好!
庞统眼见硬来不行,估摸了一下时间,竟然立刻冷静下来,只学着一旁的诸葛,两只手慢慢的揉着小腿,又试着缓缓伸缩以求缓解酸软。
“丞相何不把时间定为半刻钟?”诸葛亮突然开口这么一问,他舒缓经络的时候,竟然还有闲情说话,“那样,绝大部分人都难以出去,算来可是亿万之资!”
“名声累人,此事可想却不敢为!”张仲季一声感叹,却是实话实说了。
诸葛亮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间怎么也接不上下一句。
“丞相可是有意留下我等兄弟?”庞统迟疑着接上了话语,他不得不有此怀疑,因为他曾经听到过一些话,说是眼前这位十分擅长识人。他本来是不信的,但是此刻却有些信了,否则就只算他们兄弟倒霉,正好赶上了今天!
张仲季笑而不语,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