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前因后果都看起来都很不靠谱,但是现在我正坐在车里是没有任何争议的事实。我终于忍不住问吴晓笳:“今天这样都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巧了吧?”
吴晓笳回头惊讶地说:“你太有想象力了,居然以为是碰巧?我和冯澜是专门来接你的。”说完她还望向正在开车的冯澜,抬了抬纤小玲珑的下巴:“是吧,冯澜?”
冯澜“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我却越发疑惑:“但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走的?”
吴晓笳摘下墨镜,一双眼睛兴奋地闪闪发光:“是苏乔昨晚跟我说的。他说他今天要飞美国,我问你呢,他就跟我说你今天要回家。然后我就跟冯澜说了,正好我们也一直说要去爬山,于是冯澜就跟我商量,今天来接你一起去。”
苏乔昨天晚上送我回到寝室过后,就一直没有音讯传来,却原来还和吴晓笳通过电话,这种想法不由让我平添了几分惆怅。但这惆怅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吴晓笳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对苏乔作出了评价:“苏大师这种大叔绝对是钻石级的,温柔稳重多金又有品位这些都不说,主要人家长得好看啊。我一向觉得男人的年龄只是数字,而长相才是正负号。苏大师这种就是传说中的绩优股,而王导,就那天你看到的那个,那就属于另一个极端,再这么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跌破发行价。”
这个观点立即让我觉得意气相投,惺惺相惜,于是两人瞬间心灵相通到如火似荼知无不言的地步,吴晓笳不仅通晓圈内各种八卦,外加点评十分犀利。我暗暗想,天涯上早就有人暴料说她性情直爽,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当听她评价A女星前男友B男星被C男星夺走,马上去傍了一个年逾70的投资商,立即就全线封杀了B男星和C男星这种行为是杀敌八百自伤一千过后,冯澜终于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说:“晓笳,你说话还是多多少少注意点,哪有人这么毒舌的。”
吴晓笳侧侧身子,十分不满:“又不是我一个毒,筠君也很毒啊。你看她形容整容的那谁,明明那么瘦的身子还有那么丰满的上围,她就说人家像一个菠萝插了两根筷子。这还不够毒吗?”
冯澜摇摇头:“筠君和你不同啊。”
吴晓笳继续不服气:“哪点不同了?我们两个都是女人,现在还都坐在你车上。”
冯澜说:“第一,筠君又没有在圈子里混,她说得再难听,也不过就是个围观群众,最坏的结果就是被粉丝和水军围攻。”
吴晓笳没有说话,车里一下静了下来,我看着道路两旁摇曳的草叶一直延伸到远方,心想窗外一定有被风急速吹过的飔飔声。一片安寂中冯澜的声音如水浅淡:“第二,筠君就算惹了什么祸,也有我给她撑着。”
我吓了一跳,心想这句话如果作为威胁,远比被水军和粉丝围攻可怕多了,连连摆手:“我怎么敢麻烦你,我不会闯祸的,我不说了。”说完心惊胆战地向吴晓笳看去,心想如果是我的男朋友说出这种话,我一定会当机立断把这对奸夫****从车上丢下去。
吴晓笳低了头作沉思状,再抬头时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冯澜的眼光竟然十分崇拜:“冯澜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小白脸,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是纯爷们,真汉子!”
这次换我埋低了头,心想此举原来是冯澜为了在吴晓笳面前表现出爷们的一面所采取的独道手段。这么看来,演艺圈价值观光怪陆离的程度远远超越了想象,十分让人惊叹。
L市距离C市不到两个小时车程,我原以为冯澜一去多年没有回来过,家乡翻天覆地的变化应该会让他迷失方向,心理和生理上都已经立即进入了指路的状态。没想到他的方向感堪比GPRS,在完全不听我指挥的情况下一路开得顺风顺水,且停下来的时候正好是我家小区楼下,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么多年没回来,你居然还那么熟悉?”他下车帮我拿行李,面无表情:“我不熟悉啊,一路上不都是你在指路吗。朝你所指的相反方向开,那就一定是对的。”我毫无羞愧地还口:“我这叫逆向思维,从哲学方法上来讲,就是反证。”
吴晓笳摇下窗子,头探出窗外说:“筠君,你明天跟我们一起上山去玩吧。”还没等我说话,冯澜回过头帮我谢绝:“她没有空和我们一起去,明天她得去看她外婆。”我一时愣怔,作出设想:“冯澜,你是不是去学过读心术了?”他抬头,笑意浅浅地在眸中散开:“以前放暑假的第一天,你都是会去看你外婆的。”
眼中映满他的笑意,我有一时间的恍惚。他将身子放低一点,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把行李搬上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察觉这样很是不对,却提不起力气拂开他的手,连连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你们这样被别人看见了会很麻烦的,还是快点走吧。”
吴晓笳在一旁扁了扁嘴:“我才不怕麻烦呢,筠君你真不和我们去玩吗?”
我后退两步,突然觉得我们之间横亘了一个跨越不了的沟壑,从高中到现在,我们在一起形影不离过,也曾经年少意气绝交过,即使中间他不在我身边的五年,也从未感觉和他的距离已经这样的遥远。突然我眼睛里有点莫名发涩,只好避开冯澜的视线,向吴晓笳挤出一个笑来:“真的不去了,外婆年龄大了,我又长期都在外面,现在假期回来,还是想多回去陪陪她。”
吴晓笳趴在窗口望着我,语气有些感慨:“筠君,我真的搞不懂你和冯澜。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你,好不容易撞见了,又生疏成这个样子……”
我不解地望向她,她还在继续:“你前年还写了那个剧本,你知不知道那是……”冯澜转头浅浅看了她一眼,她吐了吐舌头,头缩回车内,嘴里却还在呢喃:“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们到底有多不爽快啊。”
冯澜打断她的话,声音丝毫不起波澜:“我比你了解筠君。”又转头向我蔼声说:“快上去吧。”
半夜我被一阵急促的铃声从睡梦中吵醒,初夏的夜风中仍然有一丝凉意,映了窗外绸缪的灯光,将窗帘吹得如碧水泛起阵阵涟漪。我懊恼着自己居然犯了睡觉不关手机这种会招致严重后果的错误,一面不情愿地从被窝中伸手拿过电话,只见手机闪烁的银屏上,亮起的是一串我从未见过的古怪号码。夜风微摇,阳台上放的几盆姿态优雅的兰花隔了窗帘送到我眼下的影子,张牙舞爪十分狰狞,我的头脑一下清醒了起来,这种场景配合手机上这串古怪的号码,我很难不去想象接起来电话那边传来的会是“救命啊……”或者听到自己冷森森地“喂”这种恐怖片经典情节。正在犹豫间,屏幕一下黑了下去,正松了口气,手机屏幕大亮,又执着地响了起来。
我狠下心按下接听键,原本作好大喝一声神鬼散退的心理准备,却敌不过大自然的威力,手伸出被窝久了,凉风润物细无声地灌了进来,这时厚积薄发地打了个敞亮的喷嚏,我想,电话那边的鬼,可能会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果然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才悠悠响起:“踢被子了吧?”
我松了口气:“苏大师你已经到了那边了?”话一出口联想起自己刚才的浮想联翩,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连忙纠正:“我是说你已经到了美国了?”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又蒙上了一丝笑意:“想我了没有?”
我严肃地说:“苏大师,你精神真的很好,现在是睡觉时间。”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进一步补充:“凌晨两点整。”
他无所谓地说:“我这边不是,有时差。”
我欲哭无泪,缩回床上,低声问:“苏大师,你不用这样对我,我也会认真地看你稿子的,这是职业道德。”
一瞬间他的声音竟然变得有些落寞:“哦,原来,你认为我是要你认真帮我做事,才这样对你的?”
我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问:“不然是什么?”
有一时间的沉默,电话那头他似乎吐了口气,轻声说:“没什么,好好睡觉吧。”
电话那头响起毫无感情起伏的嘟嘟声,在那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幻觉,我突然觉得,表面上风华绝代,荣光披身的苏乔大师,其实他活得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