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女子放开男子,飞身向屋子里奔去。在一个尘封的盒子里,她取出了一支金色的钗。
“星郎,你说过,只要能陪在我身边,你情愿作一棵树、一只猫儿、一个瓶子……对吧?”女子的泪中带笑,让人分不清她是在哭还是在笑。她将手缓缓伸向那逐渐死去的男子,一股能量波动从她手中的钗上传出,那男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最后,竟然化成了一只青花瓷的玉壶春瓶。
女子抱住那瓶子,终于失声痛哭走来。
“星郎,我们就这样永远相伴在一起,再不分开吧!”
她将那支钗刺入了自己的胸口,鲜血立时染红了那支钗。刹那间,她也化成了一只青花瓷瓶,静静地立在自己爱侣的旁边。
记忆,就此结束……
云舟举着那瓶子,呆呆地立着,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的手颤抖着,却不敢落下去。
难怪他无法从瓶上读到任何记忆,因为那根本不是死物,而是一个人!他的“记忆之门”只能读取残留在物体上的生物记忆,却无法直接从生物身上读到任何记忆。
这就是那个自杀的女子,但她并没有死,她虽然化成了一只瓶,但她还活着!
云舟怔怔地看着那瓶子,他发现,瓶上已经沾满了血――那是米尔斯的血。也许,这就是他忽然可以读到那女子记忆的原因吧,在她自杀的刹那,她的血不是流到那支钗上了吗?云舟可以肯定,那就是一件神魔之饰,而且这东西现在还在,它已与这瓶合成了一体!
它与那能毁灭世界的神魔之饰,完全没有一点关系!所谓它能揭示那件神器秘密的传说,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
一道巨大的光柱从天空投下,罩住了云舟,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用手遮住眼睛向天空望去,见到的,是一架有棱有角、两侧挂着导弹的军用直升机。同时,几辆军车也分别从道路两端撞开民车直冲过来,将黑色悍马夹在当中。车上跳下一群持枪的军人,将枪口纷纷对准云舟。
一个穿着迷彩服、戴着红色蓓蕾帽,眼睛被黑风镜挡住的高大男子,在士兵的簇拥下从一辆军车上走了下来,慢慢走到黑色悍马跟前。他缓缓摘下风镜,冲着云舟咧嘴一笑。
“小伙子,谢谢你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
“你想干什么?”云舟强作镇静。他现在正处于一个极度不利的位置――站在侧翻的悍马车中,他根本无法移动,只能任人宰割。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科斯非尔,离此地三十公里外的那个军事基地,就是由我负责的。”对方面色冷峻地说道。“所以你不要作任何妄想,因为你是斗不过军方的。”
“你也想要这个?”云舟扬了扬手中的青花瓷瓶。
“当然。”科斯非尔又咧开了嘴,“不仅是你手中的这个,还有米尔斯那小子手中的那个,我都想要。不过米尔斯这小子太难对付了,他的神之饰虽然狗屁力量也没有,却有种令人恼火的特殊能力,靠这种能力,他已经有好几次从我手下逃脱了。”
是的,那的确是种令人恼火的特殊能力,在当时抓住米尔斯袖子的刹那,云舟就已经弄清了一切。
米尔斯的神之饰名叫“人偶师”,虽然不具备什么攻击力,但却可以令他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成为一个可操纵他人潜意识、影响他人思维的“隐形”控制者。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没有人会意识到他的存在,这就像人在看木偶剧时,根本看不到操偶师,但木偶的一切动作和剧情的发展,却莫不受“人偶师”的控制一样。那些黑帮分子和那些警察,就是这样被他控制的,而他惟一恐惧的,正是科斯非尔,所以才会告诉云舟,警察总署前才是最安全的。
其实如果不是米尔斯因为不清楚云舟的能力,而一直没敢动用自己的力量对付他的话,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能将青花瓷玉壶春瓶夺到手了。他的致命弱点是太过谨慎,直到最后关头,才不得不冒险试着发挥本领。结果,他胜利了,但那却只是暂时的。
但他的谨慎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对杜德,这种能力就突然失去了效果。从米尔斯那里读到的记忆来看,米尔斯认为那是因为杜德长期受到这瓶子发出的某种力量的影响。
想到米尔斯对科斯非尔的惧怕,云舟的脑子又飞快地转了起来,他隐约感觉到,科斯非尔并不只是个权力滔天的军官这么简单,他或许也是神魔之饰的拥有者。但云舟从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力场,这令他对自己的判断有些怀疑,但还不至于全盘不定。
“我可以将这瓶子给你。”云舟耸了耸肩,“但……”他把左手一提:“这些钱我得拿走。”
这是他目前能做的最正确的选择。既然这瓶子与能毁灭世界的力量无关,那么将它交给野心者,也没什么不可以,至少,科斯非尔能让那两只苦命的“瓶”重新相聚在一起。云舟没必要为了它,冒险和科斯非尔为敌。
“没问题。”科斯非尔咧了咧嘴,“反正那是米尔斯从黑帮那里黑来的钱,再说,我不缺那种东西,更不愿和一位神魔之饰的拥有者为敌――虽然对我来说,你们的力量弱小得如同虫子。”
最后这一句话,进一步证实的云舟的猜想。他慢慢地爬出悍马,扶起自己的凯旋,然后跨了上去,将钱箱抱在怀里,然后将青花瓷瓶放在地上。科斯非尔冲他的士兵们做了个手势,士兵们的枪口便向地面垂了下去,云舟冲他一点头,发动摩托,从汽车间的缝隙间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科斯非尔视线之外。
返回警察总署门前时,赛拉已经不见了,那个被他打昏的壮汉,也没了踪影。尚关摸了摸赛拉曾经躺过的地方,得到的是带着痛苦感觉的记忆。在那记忆中,有一些警察从总署里冲了出来,将她抬进里面。
只要不是被那个壮汉劫走的,云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他看看车上的钱箱,犹豫了片刻,驾车回到了唐人街。
老肖的面馆已经关门了,但云舟知道,这位老爷子一向是住在馆子里看店的,于是他就用一串砸门声,把老肖喊了起来。老肖强睁着睡眼,很不高兴地问:“你这小子半夜三更的折腾什么?难道是突然想通,想要娶我的女儿了?”
“别开玩笑了。”云舟把老肖推进门里,自己跟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将钱箱交给了他:“老肖,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东西我先放在你这里,你帮我看着。”
“什么东西?”老肖接过箱子,打开看了一眼,那睡眼立刻睁得滚圆。
“你小子……把银行抢了?”
“别乱猜,你帮我保管着就好,这都是别人的钱,现在我就要去接那个人。”
“等等,你小子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了再走。”老肖一把抓住转身要走的云舟,“今天晚上来了一伙警察,四处打听你的消息,你到底做了什么?”
“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云舟无奈地一摊手,“警察找我的原因,等以后我再慢慢向你解释,不过这次……”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辆汽车就轰地一声撞破了面馆的大门和旁边的墙壁冲了进来。老肖这时显现出与其年龄不同的灵敏身手,一手抓起钱箱,一手拉着云舟,快速地闪到了一旁。
那是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半截在面馆里,半截卡在面馆外。司机在撞破墙壁的同时,把自己撞在了方向盘上,此刻伏在那个黑色的圆东西上一动不动,就算不死,胸骨可能也要断掉好几根。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有一个满脸上血的年轻人,他拼命晃了晃脑袋,打开保险带,挣扎着打开车门跳了出来。
“米尔斯!你没死?”云舟被对方吓了一大跳。
那一脸血的家伙,正是米尔斯,他愤怒地瞪着云舟,愤怒地吼着:“没错!要不是我穿着老式的厚防弹服,你刚才那两脚就会要了我的命!你个蠢货,竟然把它交给了科斯非尔,你个蠢货!”
他不断咒骂着云舟,引来老肖的一阵惊讶。老肖打量着米尔斯,眼神里有些复杂的东西。
“我不想杀你,但你也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云舟冷冷地说,他轻轻活动着腕子――这是他戴着的手套的主人在解决对手时,最喜欢做的开始动作。“那东西已经不在我手里了,想要它,你就自己去找科斯非尔吧。别来惹我,这对你没任何好处!”
“听着。”米尔斯冲他摆了摆手,“我不是来找你报仇的,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神之饰名叫……”
“不用对我说这些,我全知道了。”云舟不屑地一挥手,同时也好奇地问:“你竟然要找我帮忙?要我干什么?帮你抢回那青花瓷瓶?抱歉,你可不是我的朋友!”
“果然。”米尔斯勉强笑了笑,“在警察总署前,我使用力量时就发现了,你的能力与我的相似,都属于精神控制类,我的‘人偶师’只能让你查觉不到我的存在,却无法控制你的潜意识。而且在你抓我手腕的时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要袭入我的脑子里,现在看来,你是用你的力量读取了我的部分记忆吧?”
米尔斯真的很聪明,云舟不得不在心里称赞他。虽然他没完全猜对――云舟并不能直接读生物的记忆,那股力量本来是要将一些纷乱的记忆硬灌进去。但云舟没必要对他说明这一点。他注视着对方,对对方的话不置可否。“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以为我想找你吗?你差点害死了我!如果不是科斯非尔那家伙强到根本不受我能力的影响,我……我才懒得来求你!况且你收了我的钱,就得帮我的忙。”
“那不可能。第一,我对付不了军方的家伙;第二,这钱是给赛拉的,你杀了他的哥哥,这就算是赔偿吧。另外,我本来应该杀了你,为我的朋友报仇,现在我饶你一命,已经算是开恩了。”
“可你知道那瓶子是什么吗?”年轻人变得激动起来。
“我知道。”云舟一耸肩,“如你所说,我读到了你的记忆。那东西是一个少女化成的,但老实说吧,它与传说中最可怕的神魔之饰毫无关系。请相信我,不然我死也不会将它交给科斯非尔。它只是一个殉情的少女,如此而已。”
“你什么都不知道!”米尔斯跳着脚叫了起来,“你只知道那少女为什么将自己的爱人和自己变成了瓶子,却不知道她的爱人是因为什么受的致命伤!他的家族一直掌握着那神魔之饰的秘密,因此一直遭受到追杀,他是惟一的幸存者!他是为了保住那个秘密自杀的!在被变成瓶子之前,他并没有死,只是处于濒死状态,以现代的科学水平,只要掌握了将他们复原的方法,就可以用行进行进的设备,读取那个男子脑内的信息,而得到那件东西的消息!而科斯非尔――这个军事基地的主管者、这个将军,几乎拥有这一切设备!”
云舟呆住了,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复杂的故事,想到科斯非尔即将得到那件东西,他就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军人,几乎是暴力与冷血的代名词,让他得到那件神魔之饰,远比让米尔斯得到更为可怕!
或许是猜到了云舟所想,米尔斯进一步加深了他的恐惧:“我得到那种东西,顶多只是用来建立自己的帝国,可科斯非尔不同,他必定会用它使自己成为地球的主宰!老兄,为全人类着想,你也得帮我把它抢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很简单,一个肯为了朋友的遗愿而与黑帮、警察和军方作对的家伙,绝对肯为全世界的安危出力。”
米尔斯找到了云舟的软肋,的确,云舟是个相当有责任感的人。
“等等,等等!”老肖突然一挥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把一切都源源本本地告诉我!”
“老肖,这事和你没关系。”云舟把老肖按在椅子上,“我只求你一件事,把这箱钱收起来,明天一早,到警察总署认领一个叫赛拉。沃尔卡的姑娘,然后把这钱交给他。如果你能帮我看着她戒掉毒瘾,那这些钱就可以分给你一部分。当然,你得和那姑娘商量着来。”
说完,他拉着米尔斯直奔到窗口,打开窗子跳了出去――门已经被出租车挡住了。
“等等,你这小子,我有话要说……”老肖追到窗口,扯着嗓子喊。云舟已经拉着米尔斯上了凯旋车,回头冲老肖一笑:“老肖,也许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挺喜欢你这老头的。还有,赔大门的钱,也从那箱子里拿吧!”说完,他便发动车子,如闪电一般驶远了。
“混蛋小子,你不能这么走!我可以帮你啊……”老肖大声吼着,但云舟已经听不见了。
他驾着车,载着米尔斯向城外飞驰,那种速度远远超出了城内的限速规定,于是想当然的,立刻有一大堆警车追起了他。但遗憾的是,每当这些警车和摩托间的距离小于二十米时,警察就会突然失去目标。这自然是米尔斯的功劳,靠着他的“人偶师”,两人甩掉了十几辆警车,很快来到城外的高速路上。一个小时后,他们远远地望见了一队军车。
“关了灯,跟着他们!”米尔斯在后座上叮嘱。云舟一点头,关掉车灯追了上去――这样做的目的,是不让对方在二十米的距离之外发现他们。
摩托随着车队一起向前,两小时后来到一座小型的军事基地前。靠着米尔斯的能力,他们毫无阻碍地随着军队进入基地,但他们不敢继续开车跟着军队,那样目标太明显,很容易被远处的士兵发现,所以在一处比较黑暗的地方停了下来,找处隐蔽的地方将车藏好。
基地里有两台射灯,不住地旋转,照射着基地内大部分区域。两个人灵活地移动着,遇到哨兵时则靠米尔斯的力量直接与他们擦身而过。
然后,云舟又发挥他的本领,靠触摸哨兵们的衣服,得到他们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那可能放置着科斯非尔所需设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