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喜欢吃香蕉,所以有人给他起了个“香蕉猩猩”的外号,对此,他还颇感觉到满意。“贴切啊!”――这是他对这个外号的评价。所以这个外号很快取代了他的本名,成了别人对他唯一的称呼。
老实说,他长得确实也太像猩猩了点儿――宽大的额头、高耸的眉骨、向两边扩展的鼻翼、自正面就能看到的大鼻孔,再加上几乎能咧到耳根子的大嘴,他几乎就是个胖猩猩。而且爱吃香蕉这点,也更让人怀疑到他的血统,有人就曾在背后议论过,他的父亲是否曾和某只母猩猩一起造过什么孽。
香蕉猩猩爱吃香蕉的程度,实在让人绝倒。为了吃上一口香蕉,他甚至不惜得罪上司,影响自己的前途。这不――此时他就因为不断地吃着香蕉,而让前来视察的顶头上司肥克拉火冒三丈。
“吃、吃、吃,你就只知道吃吗?看看本城的警戒吧――一团糟、一团糟啊!”肥克拉对着香蕉猩猩一个劲儿地吼,但后者只是表情严肃地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嘴却一直不停,眨眼间,又有三根香蕉进肚。
“简直是对牛弹琴!”肥克拉动了真气,但又拿这家伙毫无办法――不知为什么,多瓦多锡特别喜欢这个有些傻乎乎的香蕉猩猩,所以一切懂得察言观色的官场老手们都知道――尽量不要去碰这个猩猩。
“下次!下次我再来视察时,如果城防还是这样一团糟,我要你好看!”肥克拉瞪着那双小眼睛,在前呼后拥中走出了市政府,香蕉猩猩急忙向外送,临出门时还不忘从桌上抓起一把香蕉。所以他很容易就慢了一步,等他跑出政府大楼时,肥克拉已经坐上黑色的房车,绝尘而去了。
对此,香蕉猩猩很无所谓,他一边朝嘴里塞着香蕉,一边走回他的市长办公室,大咧咧地朝沙发上一坐,继续他的伟大“吃”业。
“塔基曼达,这样做会不会引起他们的疑心?”市长办公桌后面的墙忽然整个翻转过来,一个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狂吃香蕉的香蕉猩猩问道。
“陛……陛下!”香蕉猩猩咽下嘴里的香蕉,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那表情与方才对上司的怠慢截然相反。“您放心好了,既然多瓦多锡喜欢我这个傻瓜,他们这群势利小人就不敢动我。况且,他们都知道我只是个傻瓜,所辖城市警戒松懈也是很正常的。”
“可我们还是小心些好。”这位老人正是被长发女影青鸟救走的原国王米亚莫,此时的他,比几个月前苍老了好几倍,皱纹爬满了他消瘦的面颊,白发也慢慢打退了青丝,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十几岁。“我们肩上的责任太重了,容不得我们有一丝的失误。”
“您放心吧。”香蕉猩猩笑了笑,“就算被他们发现了,有我、有小鸟儿、有师父,谁也不能把您怎么样。”
摇了摇头,米亚莫不无担心地说:“我一个人算什么?我怕的是这座希望之城被多瓦多锡毁掉啊,大家好不容易才组织起可以与多瓦多锡抗衡的力量,未来的希望之光才刚刚燃起,怎么能就此熄灭呢?”
香蕉猩猩沉默了,他不知怎样回答这位贤明的君主。在他的心中,这位君主的分量要比其它一切都重,这座城市也只是为了这位君主而存在的,如果这位君主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所以,如果要他选,他宁可带领着整城人一起牺牲掉,也不愿米亚莫有什么危险,因为在他看来,米亚莫就是米尔拉普未来的希望之光。
似乎是看出了香蕉猩猩的想法,米亚莫语重心长地说道:“塔基曼达,你要记住――国家不是属于任何个人的,它是属于每一个国民的。国王并不是一国的统治者,他只是人民的仆人,他的责任就是让国民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所以,人民永远要比国王重要,你一定要记住!”
不等香蕉猩猩回答,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警卫打扮的年轻人闯了进来,失声喊道:“不好了,朵拉和迪根斯打起来了,好像……好像迪根斯把敌人给引来了!”
“什么?”米亚莫和香蕉猩猩几乎同时吓了一跳。
这个敌人,指的自然就是血罗了。而那个朵拉,则是米亚莫的忠实卫士。几个月前在维平斯附近小镇阻拦国王、通知影青鸟军队将至的那个人就是他,影青鸟和七四集、血罗战斗的整个过程都被他看在眼里,对这个有神奇射术的家伙,他至今也没能忘记。当然,这不全是他记性好的原因,还有一大半是因为血罗这个人太有特点了,就算只见过他一面、看过他一眼,也很难将他忘记。
开始时气氛还是不错的,迪根斯下了车,周围的人热情地向他打着招呼,其中自然也有朵拉。然而血罗一下车,朵拉的脸色就变了,他竟然掏出枪指着迪根斯,把后者吓了一跳。
“迪根斯,你怎么会把敌人带来?”朵拉的眼睛有些发红,显然,一切与米亚莫建立敌对关系的人,都会让他恨得牙根痒痒。
“朵拉,你疯了吗?他怎么会是敌人?”迪根斯一脸茫然。
“我不会看错的!就是他,和那个会分身术的家伙一起,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他们是多瓦多锡的走狗!你竟然将他带到这里,难道你……难道你已经叛变了吗?”
“你说什么?”迪根斯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收回你说过的话,你在污辱我的人格!”
“对不起,迪根斯。”朵拉的眼睛越来越红,“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而这个家伙,也确实是多瓦多锡的人!”
“我相信我的眼睛。”迪根斯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因为对方是他的朋友。朋友或许也会像其他人一样伤害你,但你却不能和他较真,你对他要比对别人更宽容些,因为他是你的朋友。“请你也相信我,他绝不是一个坏人。”
“我不能相信任何人!”朵拉打开了保险,子弹已经上膛。
迪根斯的脸色又变了。
血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面对周围人们疑惑的目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融入这个群体当中。真笨,怎么忘了自己是谁?“狂牙”的佣兵、多瓦多锡的帮凶!竟然还跑到被害者中间寻求什么帮助!这主意够蠢!
“听着,朵拉,我们是朋友吧?”迪根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让脸上挂起笑容,“如果我们还是朋友,就请你相信我,相信我的能力――我敢用性命保证,他绝不是坏人。”
“你的性命算什么?”朵拉越说越生气,“与国王陛下比起来,你的性命算什么?你竟然随便把不明身份的家伙带到我们的总部里来、你竟然置国王的安危于不顾,就只因为你相信这家伙不是坏人!”
“住口!”
一声大吼,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米亚莫两眼放射着威严的光芒,在香蕉猩猩的陪伴下,出现在政府大楼后院中。
这里就是护****的总部――藏着国王的秘密总部。所以朵拉才会生这么大的气。
而这时,米亚莫并没有表扬忠诚的朵拉,相反,他几乎是在向朵拉吼着,“你的枪口对着谁?你不相信谁?”
朵拉惊得出了一身大汗,他急忙收起枪,怔怔地看着国王。“陛下,我只是……”
“朵拉,你何时变成这样的人了?难道你的武器是用来对付自己的朋友的吗?难道你连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也不能相信吗?”米亚莫的眼里充满了悲哀,“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推翻多瓦多锡又有什么意义?一个连朋友都会互相怀疑的国家,有存在的价值吗?你告诉我!”
“可是……”看了看迪根斯,朵拉的眼中满是歉意,而再看看血罗,他的目光中又充满了憎恨,“就是他和那个会分身术的家伙,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就是他和那个家伙,差点就害了您……”
米亚莫的声音充满了威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向朋友举枪,重要的是你不相信朋友!”
“是的……我……我错了。”朵拉垂下头,咬了咬嘴唇。
“陛下,我……”迪根斯感激地看了米亚莫一眼,正要解释什么,米亚莫已经摇了摇头,“不必说了。迪根斯,我相信你的眼睛,虽然――他确实曾经做过那些事。”
“陛下!”不知不觉间,迪根斯的眼中已满是眼泪。他并不知道血罗曾经做过些什么,他只是依靠着妖魔铃能力来断定,血罗并不是一个坏人,这对他来说,是足以坚信的事,但对别人来说,却未必。然而米亚莫却只凭迪根斯的信任,就不再怀疑血罗,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迪根斯只觉得无比感动。
血罗的心也在颤抖。他的观念再一次动摇。这就是那个为了普通市民而自投罗网的人,这就是那个民众甘心为其抛洒热血的人!他果然不是一般人,他是天生的领袖,是天生的君主!
“我……我并没想到他会那样做。”血罗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从前的他,绝不会为自己辩解,因为他没有什么可在乎的。凶手、杀人魔王,那又怎么样?杀些不值得同情的丑恶人类,又不是什么罪过。然而现在,不行了。站在这位白发君主面前,血罗突然感觉到自己不应承受七四集的罪恶,突然感觉自己应该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不然的话,自己会因无地自容而羞愧死,更会连累到迪根斯,使他失去朋友。他不想让迪根斯受伤害,这种感情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也许,因为他们一家人对我太好了,我应该做些什么回报他。我并不是在为自己辩解,我是为了他。
“主意是多瓦多锡出的,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佣兵,我不隶属于任何人。不过我承认,那些市民的死和我有关,这是我推不掉的责任。但我真的没想杀他们,动手的是另一个人。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但我不愿看着你们误会迪根斯。”末了,他还没忘了照顾自己的自尊心。
“大家听到了吧。”米亚莫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变得极具感染力,“如果说佣兵有罪,就等于说刀子和枪有罪一样。有罪的不是他们,而是背后的指使者。况且,就算他曾做错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再给他机会了吗?谁一生都不曾犯错呢?”
血罗的心再次颤动。“谁一生不曾犯错呢?”这句话太有力量了!不管别人怎样认为,血罗是被它震撼了。承认吧,有什么大不了?我确实曾经做错了,这世界并不完全是丑恶者的天下,最起码,还有米亚莫和迪根斯一家这样的好人。而那些被七四集杀死的市民们呢?那中间肯定还是以好人居多,不然他们怎么会了为米亚莫而不顾自己的死活?难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人,难道不算好人吗?
虽然他们没有死在自己手上,但自己确实曾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将他们杀死。没有阻止七四集,这就是自己的错!
“对不起……”
血罗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嘴里挤出这三个字来。他确实是后悔了,为曾经伤害过米亚莫这个好人而后悔。
米亚莫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问迪根斯:“兰达和安特好吗?”
“很好,陛下。”迪根斯点了点头,“而且,多加村那边已经组织起来了,南西朴镇的护国军团也已经颇具规模了。”
“是吗,看来复兴国家的日子,不会太远了。”米亚莫微微笑着,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忧伤。对这样一位贤明的国王来说,没有什么事比亲眼看着国家动荡更让他感到悲哀。
“带他去见托金吧――这应当是你的目的吧?我见过他的射术,他应该去见见托金。”
迪根斯点点头,拉起血罗向政府大楼走去。
朵拉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喊道:“迪根斯!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将枪口对准你,而且,也不该不信任朋友。但是……总之,我希望你没有看错他!”
没有回头,迪根斯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朵拉,见外了。而且,如果我错了,我会承担起应负的责任的。”
你的责任……
顺着政府大楼顶层的走廊一直向前,没多久就来到一扇红木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子声音:“请进!”
血罗怔了怔,这声音很熟悉。他不由想起了那个长发女,心里不由得颤了一下。她会像米亚莫一样原谅我吗?
木门打开,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屋子里没有窗,代替日光给屋子带来光明的是天棚上的荧光灯。地上是光滑的地板――看上去光滑,但踩在上面一点也不用担心会滑倒。在装饰用的壁炉旁,有一个只能容一个人安坐的大沙发,那上面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戴着眼镜,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厚书,见迪根斯和血罗走了进来,他放下手里的书,向迪根斯微微一笑。“回来了?兰达和安特好吗?”
老人长得很威严,体格也很健壮,如果站起身来,恐怕比血罗还要高。他的眼睛很有神,但里面隐约有一点点的憔悴;声音很洪亮,但其中透出一丝丝的虚弱。
“他们都很好,谢谢您的关心。”迪根斯恭敬地回答。
在老人对面靠墙的位置上,还有一排大沙发,那上面坐着一个长发的女子,血罗认出她就是那个驱使银狼的铃使者。对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微微动了一下,里面隐隐闪出些诧异,但一闪即没,随后就转过头看着迪根斯,仿佛不认识血罗一样。
“请坐吧。这个小伙子是谁呢?”老人指了指长发女影青鸟坐的那排长沙发,看着血罗问道。
“你是托金?”没等迪根斯开口,血罗反倒先问起来。
“是的。”老人和蔼地笑了,“坐啊。”
“是这样的,先生。”迪根斯拉着血罗坐了下来,“他的手……他的手受了很严重的伤,已经再不能用枪了。我想请您帮忙……”
“那是我干的。”长发女影青鸟突然开口了。“他似乎是‘狂牙’的人,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被踢出来了吧?小子,终于悔悟了吗?”
血罗的表情很复杂,他不知怎么回答这近似于奚落的问话。托金看出他的尴尬,微微一笑,把话题转开了。“你很想再用枪吗?”他问血罗。
“是的!”血罗把垂下的头抬了起来,“枪是我惟一的朋友,我不能失去它。”
“那么,你想用枪来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