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座岛建成了一个孤儿的乐园,收容世界各地的的孤儿,让他们在岛上学习、生活,自那个岛上走向世界各地的孤儿,几乎都成了各国的精英人才。他不断在各国开办贫民学校,让贫苦的孩子能上得起学,他不但不收一分钱的学费,为了能让孩子安心上学,他甚至还为孩子们的家长提供生活费。
对安特来说,托金是个神话中的英雄,是他小小心灵中的偶像,“像托金一样”,那对他来说是个很伟大的梦想,听在耳中,他立刻产生出无比的兴奋之情。
而对血罗来说,那却是一种痛苦。虽然他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托金这么一个人,但对于那传说中的神奇射术,他自开始用枪的那天起,就非常向往。“像托金一样”,曾经是他奋斗的目标,为此,他不断努力磨炼自己的射术,使自己达到了人类能力的极限。就在三个多月前,他还认为自己已经超越了这位传说中的无敌枪神。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用枪了。他的右手拿刀叉时虽然还算稳健、灵活,但如果将刀叉换成本厚一点的书,他的手就要抖了。而左手,虽然灵活有力,但左肩却不允许他的左臂能做稍微快一点儿的运动。枪,这东西已经抛弃了他。
“我明白了!”安特兴奋地点着头,“我一定会变成托金那样伟大的枪手!”
明白了?不,你什么都不明白!枪是用来杀人的工具,想要保护自己,就必须让子弹准确地击中对方的头――只能是头!其它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定会让对方立即毙命,哪怕只有零点几秒的机会,敌人也可能在临死前击发一枪,要了你的命!打掉对方的武器,这简直是个笑话!那只是崇敬托金的无聊人们,随意说出的传说罢了!
血罗的心中充满了不屑,同时竟然生出一丝同情来――这些无知的人!
“南部七六式消音器――你做了个错误的选择。”血罗的心中虽然非常激动,但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声音依旧镇定而有些冰冷。“这种消音器不适合用在小型手枪上,它会造成偏差,让他养成错误的射击习惯。就算他练成了百发百中的枪法,将来如果换枪,他立刻就会变成一个憋脚的枪手,而且很难改正过来。”
安特怔了怔,“你很了解枪吗?”
血罗点了点头,“多少明白一点。如果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枪手,就不要用它。”
迪根斯挠着头,大笑了起来,“真是的,怎么搞的,他们明明告诉过我,说这是最好的啊。”
安特撅着嘴,似乎是要发脾气了。
“那就不要用它好了。下次,下次我给你带回来个更好的,保证不会再出问题!”迪根斯看出事情要不妙,急忙想办法转移安特的注意力。“还不快去试试枪?到地下室去试,就不怕有人听到了。”
“枪声在密闭的空间里,会比平时更刺耳。如果没有保护装置,很容易将人耳震聋的。”血罗不知趣地又说了一句。
迪根斯的表面尴尬,安特的嘴撅得更高了。
“臭老爸,又想害我!”双手捏着父亲的脸,安特拼命地摇着迪根斯的头,后者急忙求饶:“我错了,原谅我吧!”
“下不为例!我到树林里练枪去,保证没人能听到。”安特气呼呼地跑向外面,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冲着父亲一笑,将手枪扬了扬,“谢谢爸爸!”
迪根斯双手捂着脸,深情地笑了笑。
血罗的心潮开始激荡。这种父子情深的场面,他似曾相识。对于童年和父亲的记忆,让他的心一阵阵地痛。
“你不是记者吧。”等安特跑出屋子后,迪根斯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
“我从没有说过我是记者。”
“你很懂得用枪吧。”
“从前。”
“从前?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现在已经不能再用枪了。我的双手受了严重的伤。”
“你的坦诚让我觉得吃惊。你就不怕我是敌人?”
“你的毫无戒心才让我觉得吃惊。我不过是个陌生人,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和儿子讨论反对政府的行动,你不怕我是多瓦多锡的人吗?”
“不怕。呵呵。”笑容忽然重又回到迪根斯脸上,他指了指眼睛,“我看得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有意思。”血罗突然想笑,但长年的面无表情,让他的笑只能在心里发出。“你认为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不是什么坏人。不过似乎也不太像好人的样子。呵呵,反正我相信你对我是无害的。”迪根斯非常自信地说。
这时兰达端着香味扑鼻的饭菜走进了卧室,关于几个人之前的话,她一点也没有听到。迪根斯脸上显示出馋涎欲滴的表情,接过饭菜,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好吃啊!奔波了大半天,能吃上老婆做的美食,真是享受啊!”
血罗静静地看着迪根斯的吃相,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也许是自己错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些值得珍惜的东西的?谁知道呢。真可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让自己遇上他们一家人呢?如果,如果当年父亲能遇上这样的一家……不,哪怕只是一个人,自己还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无从料想。
血罗的心在在慢慢地动摇,从前积累起的那点对世界的看法,多少已经有了一些改变。
“我要去看看安特,你去吗?”迪根斯满意地拍着肚子,看着老婆将空空如也的盘子端走,笑着问血罗。
木屋的后面确实有一大片林子,安特就在这片林子里头摆弄着那只小手枪。他现在才知道,什么事情都是看起来简单,而实际做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自来到树林到现在,他甚至没能研究明白怎样让子弹上膛。
“看看我的笨儿子,果然还没能搞懂呢!”迪根斯的笑声刚进到安特的耳朵里,这句话就跟着溜了出来。
“我……我只是在等着你而已!”安特还在逞强。
“好啊,爸爸已经来了,你开始吧。”迪根斯一脸的严肃,但严肃得太过做作,一看就知是故意在气安特。
不知为什么,血罗突然想要笑。也许是这对父子让他想起了童年时曾幸福过的时光吧。他从安特手中拿过枪――这只枪的重量还可以,他的右手勉强还拿得住,但已经有了些轻微的颤动,安特虽然没有发现,但迪根斯却似乎看到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这是把很好的枪,所以,你就原谅他在消音器上犯的错吧。”血罗轻轻地翻动枪身,声音中突然没了从前的冰冷。
“真的吗?”安特的脸上涌出一丝兴奋,“它真的是把好枪?”
血罗轻轻点头,然后开始向安特讲解这种枪的特点、保险在哪里、怎么让子弹上膛、枪的有效射程、装弹量等等。迪根斯在一旁看着,不时发出“哦”的声音,表示有些东西他也是才明白。
然后就是射击了。对着不动的东西开枪是很容易的――这是血罗的原话。即使是不动的东西,想要打到也比登天还难――这是安特心里说的。二者有些不可调和的趋向,血罗也看出来了,所以又耐心地传授射击的要诀。在他的指导下,半个小时后,安特终于打中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
“很好,只要继续练习准确性,你就会越来越强的。”血罗开始鼓励安特,虽然他对此男孩的射术和悟性颇为不满。
迪根斯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脸上出现了一种复杂的表情。许久之后,他突然向血罗问道:“我得离开了。你要一起走吗?”
“去哪儿?”血罗明白,他并不是要将自己这个不速之客赶走。这句话的意思很好理解,迪根斯想带自己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能让你再用枪的地方。”
血罗的心忽然回事地跳了起来,他用一种惊愕的眼神看着迪根斯。而这时的安特正忙着练习准确性,耳朵里除了枪声,什么也听不见。
“你放心,我没有害你的理由。”迪根斯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比较正常,也就是说――没有经过夸张。
“你也没有帮我的理由。”
“是啊,所以你有权力怀疑我的好意。”迪根斯又笑了笑,“你很迷茫。不用否认,你骗不过我的眼睛。也许你不相信――我也是铃使者。”
“你?铃使者?”血罗的心“扑通”一下子。
“没什么出奇。你看――”说着,迪根斯将左袖撸到肩膀上,露出左大臂上的一条细链子。链子是暗灰色的,在他的胳膊上绕了好几圈,在臂内侧的链子上边,系着一个拇指大小的暗灰色小铃铛,随着迪根斯左臂的摇晃而摇晃着,却并不发出任何声响。
“并不是所有的妖魔铃,都会带给人破坏性的攻击力。我的铃就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它叫‘冥王之眼’,是能力类的,别看名字挺吓人,但实际没有半点攻击性,它只是带给我一种特异功能,那就是能看到自人身体里散发出的‘气’。‘气’是人的第二张脸,也是人最真实的脸,谁都能让用圣人般的外表来掩盖内心的肮脏,但却没有人能伪装自己的气。所以它才叫‘冥王之眼’,因为传说中冥王的眼能看透人的灵魂。”迪根斯慢慢将衣袖放下,眼睛注视着血罗,这时他的表情真的很严肃。
“我说过,你不是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完全算是个好人。我看得出,你的心中现在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你需要别人的帮助,恰好,我认识一个这样的人。我想让你见见他,虽然这多少有些冒险,但我还是相信我的铃。”
迪根斯非常的真诚,真诚得让血罗没有拒绝的理由。为什么要拒绝呢?当别人如此真诚地要帮助你,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血罗的思想确实有已经有些改变了,他已经觉得,世上是可以有这么几个热心而真诚的人的。
“那人是谁?”
“托金。”迪根斯在安特的枪再次击发的时候,用并不算大的声音说道。安特的耳朵里全是枪声,自然听不到,而血罗这样的人,早已锻炼出超越常人的耳力,自然不可能让这两个字自耳边飘过,所以他的心又“扑通”了一下。
“托金?”
“没错――枪神托金!”
大本营和香蕉猩猩
有车子就是不一样,原来那漫漫长路,此时却变得短了。
“不是已经交通封锁了吗?你不怕被警察抓到?”血罗坐在车里,对多瓦多锡手下的警察和军队颇有些担心。如果是原来的他,对这些完全不会在乎,在失去灵活的双手前,他可以凭着那死神之技般的射术杀出一条血路,没人能挡得住他;在失去灵活的双手之后,他对一切都无所谓,被警察或军队抓到又怎么样?被关到牢里又怎么样?看不出与四处流浪有什么区别。
然而现在不成。他已经有了希望。据迪根斯讲,他的伤完全可以治得好,因为托金有一位朋友是个非常厉害的外科医生,这种断手断脚的小伤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所以生命对于血罗来说又有了趣味,能再次握起那只枪,对血罗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那支枪,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它可以给他力量――让别人不敢小看他、不敢欺侮他的力量。不论他的思想发生怎样的改变,这枪在他心中依旧比什么都重要。
“警察?完全不用担心。咱们要去的地方,没有一个‘多瓦多锡分子’――包括警察和军人在内。”迪根斯得意地笑着,“那是全国唯一一个仍保持着绝对纯净的城市,也是我们的根据地。”
“托金……真的像传说中一样吗?”血罗的顾虑被打消,开始关心别的东西了。
“完全一样。”
“他真的将一座岛建成了孤儿乐园?他真的在世界各地开办免费的贫民学校?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都是真的。说到为什么这样做……如果要我说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因为他是个伟大的人。”
血罗沉默了。“伟大”,并不是做这些事的理由,但理由是什么?他想不通。做这些事是不会得到物质回报的,相反,这还要不断消耗自己的金钱和精力。托金为什么在这样做?他想不通。
“那……关于他的射击术的传说,也是真的?我指的是连射数百枪那个传闻……”关于托金的传说,只有两点是血罗所不能信服的,一是方才那个问题,二就是这个了。准确性――在速射中也可以有绝高的准确性,这点血罗也可以做到,血罗甚至相信自己的开枪的速度可能比托金还要快。但连发几百枪而不换弹夹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他用的是以弹药箱为弹源的重型机枪。但那更不可能,因为用这种东西连射,是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准确性的――震动太大了。
如果说他换过弹夹,只是以人类的肉眼,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血罗就更不相信了。凡是不合理的、超越人类极限太远的东西,血罗都不相信――只有妖魔铃是个例外。
“当然是真的了!”迪根斯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作为一个枪手,你有质疑的理由。但作为一个铃使者,我要告诉你一句――在一个有妖魔铃这种神奇东西存在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血罗还想再问,但细一咀嚼迪根斯的话,他就明白了。
托金应该也是个铃能力者。
车子沿着公路走了三、四个小时,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已经渐渐出现了眼前。血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问迪根斯:“既然这里是完全安全的,你为什么不把兰达和安特接到这里住?”
迪根斯笑了。“如果每个护****战士都将老婆孩子接到这里来,那成什么了?这里还可以叫‘大本营’吗?况且,兰达和安特也有他们的任务,那就是在比较接近维平斯的地方,收集情报,并联系周围的护****。”
护****,是这个自动组织起来、立志推翻多瓦多锡统治的组织的名字,在路上,血罗已经听迪根斯说过了。只是他没有细想,在这个被称为护****大本营的城市里,应当存在着一位认识他的人――米亚莫国王,而且他也忘了自己曾是这些人的敌人,曾帮助多瓦多锡发动了这场政变。
米亚莫自然是在这座城市里,不然,这城也不会被称为大本营。然而表面上,这城市还有它被政府任命的主人。这个人名叫塔基曼达,虽然被冠以“市长”的头衔,但老实说,单看他的举动,却一点也不像个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