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惠摇头道:“大师姐,狙击手是最可怕的敌人,何况还是鬼子狙击手,一旦让他们喘息过来,回头咬上一口,那就是致命的。”
于蓝犹豫之间,忽想起死去的游击队员,恨意直涌心头,可又想到大斜沟的凶险,不禁颓然沮丧,说道:“他们逃进大斜沟了,咱俩若是去追,弄不好会把命丢掉。”柳惠道:“咱俩去看看,他们逃往的方向。”于蓝道:“不用看,大斜沟北面是深潭,无路可逃,对面又是悬崖峭壁,若没有咱们这样的轻功,更是攀爬不上去,那唯一路就在南面了。”柳惠向南看了看,说道:“走,咱俩去截杀。”
两人向南疾行十余里,仰仗绝顶轻功下到大斜沟的沟底,攀上一个石岗埋伏了起来。于蓝仰望夜空,见云彩飘走了,心想不用淋雨了,精神为之一爽,说道:“小师妹,大斜沟分为南沟和北沟,南沟地势险要,蛇虫、豺狼出没,可谓凶险重重,北沟情形稍好,但常人也不敢来。”
柳惠凝聚目光盯着北边,问道:“咱俩现在所处位置,算是北沟吗?”于蓝道:“是。”她见一条五尺余长的蝮蛇向上爬来,挥手卷起一股掌风,将蛇扫落。柳惠见她内力不吐,笑道:“你真是菩萨心肠,这等凶物,居然放过了。”
于蓝浅浅一笑,道:“我可以放过毒蛇,但不会放过鬼子,你知道为什么吗?”柳惠笑道:“知道,因为鬼子比毒蛇还毒。”于蓝道:“正是。我跟天龙打游击的几年,还是菩萨心肠,能不杀人便不杀人。可自从天龙被捕后,我心肠变狠了,见到鬼子就想杀。”
柳惠笑道:“你得了吧!我常常看你杀鬼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倒是大姐夫够狠,咬着钢牙,把子弹射进鬼子的胸膛里。”于蓝长叹一声,道:“我杀死鬼子后,有时想他们也是有爹娘,有妻子儿女,今后,可让他们的家人怎么活啊!”两人娓娓而谈,警惕性却丝毫没有放松。
却说长谷伍城逃进大斜沟里,看着身边仅剩的三名狙击手,欲哭无泪,呆怔了半晌,才道:“先找个地方藏好,等等他们。”他说“等等他们”有两层含义,一个是想等侥幸生还的属下,一个是想等对手追来,暗中狙杀,出一口恶气。
天亮了,长谷伍城满脸失望,说道:“不等了,他们已经把英灵留在了那片不该是他们沉睡的土地上了。”三名狙击手默默无语,打起精神跟在他身后。
长谷伍城肩头扛着枪,那张略显消瘦的脸颊上,强健的肌肉不时地抽搐一下。他心中恨极了,想自己带着狙击队员,参加过上百次大小战役,所向披靡,战功卓绝,不想在这阴沟里翻了船,这如何对得起天皇陛下?如何对得起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旅团长?他想到剖腹,可当回头看到三张沮丧的面孔时,顿时打消了剖腹的念头,停下脚步,吼道:“蠢猪,打起精神来,那三十二名帝国精英,不会白白的死去。从现在起,我们要让支那人付出更多血的代价。”
那三个人面容一整,皆声道:“嗨!我们要给逝去的英灵报仇。”
大斜沟里荆棘丛生,怪石嶙峋,不时有毒蛇侵袭,幸亏长谷武城等身手敏捷,才不致遭受毒蛇之吻。一名狙击手健步抢在前面,翻上一道山梁,忽地大叫了一声。长谷伍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看到一条足有小腿粗细,七八米长的巨蟒横卧在山梁上,蟒身上的鳞片有拇指指甲大小,黑乎乎的闪着光亮。
巨蟒也发现了来人,突然盘起身子,昂着头,睁着一双鸡蛋般大小的眼睛,闪闪地发着凶光,以十足的精神准备搏杀眼前这几个怪物。
长谷伍城道:“不要招惹它,慢慢后退。”巨蟒见几个怪物渐离渐远,吐了一下猩红的舌信子,重新舒展开长长的身躯,把头伏在了原处。长谷伍城带人绕过大蟒,在一片树林里休息了一会,又开始了艰难的旅途跋涉。
太阳升起来了,于蓝不见鬼子的身影,说道:“小师妹,鬼子见这沟里难走,可能从原路逃生了。”柳惠笑道:“不会的,咱俩最后出手,已经暴露了狙击手的身份。鬼子也是狙击手,深谙狙击之术,他们会认为咱俩守在山丘之上,断绝他们的退路。”
于蓝道:“你这小丫头,太精明了,不论怎么高明的鬼子,如果撞在你手里,那是倒了大霉呀!”柳惠笑着不语。
她俩一夜未归,可急坏了家里人。夏一凡立在窗前,心急如焚,哀求道:“师傅,我求您了,放我出谷吧!”云婆婆闭目坐在凳子上摇了摇头。古月道:“师傅,我武功、轻功比师弟好,让我去接应大师姐和师妹。”云婆婆双目开阖,精光暴射,吼道:“都给我老实地待在家里,谁都不许去。”
他们一直等到了九点钟,还不见二人回来,这下云婆婆也沉不住气了,回房拿出宝剑,道:“天龙,你看好他们,师傅去看看。”夏一凡拉住云婆婆的衣袖,说道:“师傅,您呆在家里,让我和二师姐去吧。”云婆婆踌躇一下,说道:“天龙、四海在家看孩子,月儿、凡儿快回房取枪,跟我一起去。”
云婆婆虽已是七十岁的高龄,但心念于蓝、柳惠安危,施展开轻功,急速奔行。古月历来争强好胜,况且不分对方是谁,丹田提一口真气,紧跟在师傅身后。她开始还能跟上,可是过了二三里,气脉不济,跟师傅的距离越拉越远,心想:“师傅不愧是惊云燕,我再练十年,怕也是赶不上师傅。”两人飞奔,可苦了夏一凡,他自打跳崖就把功夫搁下了,使出浑身解数,还是远远地落在了古月身后。
古月见师傅越奔越快,喊道:“师傅,您老人家等一等。”
云婆婆无耐,只好放慢了脚步,等二人赶上来,埋怨道:“你俩平时偷懒、不练功,现在成了累赘。”老人家真急了,拉住夏一凡的胳膊奔行,古月使出了全力,才勉强跟上。
夏一凡此刻的心情真可用绝望来描述,满脸凄然,心里不断地呼唤“惠儿”两个字。俗话说“知徒莫若师”,云婆婆似乎感觉到他一颗心在抖颤,本想安慰几句,张了几下口,却是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太阳已近正午,树阴匝地,花香愈烈。柳惠嗅了嗅鼻子,道:“这破沟虽说凶险,但花儿鲜艳,芳香四溢,将来呀!我和师兄就可能隐居这里。”于蓝低声斥道:“咱俩八点前没赶回去,家里说不定怎么样了,哼!你还有心说这等话,真是没心没肺。”
柳惠着急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大师姐,说说俏皮话,也是想缓解一下自己。她远眺北方,不见鬼子踪影,疑窦渐生,道:“大师姐,难道那四名鬼子真不会来了?”于蓝道:“鬼子也许躲在山里了,要不咱俩找找看?”柳惠摇头道:“不行,那样的话,咱们在明,鬼子在暗,很容易着了人家的道。”正想放弃,忽见远处树丛里有个人影闪了一下,兴奋道:“终于等来了。”
长谷伍城走到石岗下面,忽感到周身气场不对劲儿,抬头看了一眼,说道:“隐蔽。”柳惠等来的猎物,岂容脱身,说道:“大师姐,你左我右,开枪!”距离只有五十米远,长谷伍城和一名鬼子想躲闪已是不及,子弹从眉心钻入,仰面倒地而亡。
狙击手的反应果然不同凡响,那两名鬼子在队长和同伴中弹的一霎那,马上伏下身子,倒下的两具尸体正好做了遮挡物,并各自开了一枪。
柳惠惊出一身冷汗,抹掉额头上被子弹擦掉的几根头发,瞥眼见到大师姐的惊状,说道:“这小鬼子的枪法真不含糊,仓促中的两枪,竟然差点打中咱俩。”
于蓝摸出一颗手榴弹,说道:“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我若不是仗着身法快,就血溅这里了。这等开枪的速度、准头,真是不多见。”柳惠见她把手榴弹盖子拧开了,稳定住惊魂,说道:“大师姐,不用手榴弹,丢块石头。”说着挪动一块二三百斤重的大石头,推下石岗。
那俩鬼子见滚滚而来的大石头,不能不躲,但躲过了石头,却没有躲过要命的子弹。
两人走下石岗,把狙击枪和子弹搜刮干净。于蓝道:“这下好了,咱们有四支备用的狙击枪了。”柳惠笑道:“才不是四支呢!咱俩回去把那三十二支都给找到,说不定以后我也组织一支狙杀特种队呢!”
两人离开大斜沟,放脚往回奔,距离尚远,忽隐隐听见喊声,不禁互视了一眼。于蓝诧异道:“这是师傅的声音,她老人家怎来了?”
原来云婆婆带着古月、夏一凡来到昨晚的打斗现场,顿时被一股血腥味呛得差点呕吐起来。古月游目四望,叫了几声,听不见回音,讶异道:“真怪,她俩把鬼子撂在这里,人哪去了?”夏一凡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带着沙哑的声音喊道:“惠儿,惠儿,大师姐……”
云婆婆在沟沟坎坎中纵来纵去,一颗心焦虑到了极点,当未发现两个爱徒踪迹时,说道:“别叫了,凡儿向南,月儿向北,给我仔仔细细的找。”他们找遍了每一处角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云婆婆站在山丘上,见古月、夏一凡哭丧着脸走回来,说道:“看这场面,可以想到昨晚打斗十分惨烈。”古月道:“师傅,大师姐和师妹会不会被抓了?”云婆婆摇了摇头,道:“鬼子没有本事抓住她俩。”
夏一凡清点完战场,说道:“师傅,鬼子死了三十二人,其中六人死于狙击枪下,二十六人被手榴弹炸死。”云婆婆不关心这些,喃喃的道:“蓝儿、惠儿哪去了?”说着不知不觉的流出两行老泪。
夏一凡见师傅哭了,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说道:“二师姐,鬼子的血都凝固了,这说明战斗早就结束了,可惠儿跟大师姐怎么没有回去呢?”古月的心冰冷到了极点,凝聚丹田之气,高声喊道:“大师姐,师妹,你们在哪里啊?”云婆婆听着古月的叫喊,双目赤红,心中刺疼,忍不住凄然叫道:“蓝儿,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