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龙抄近道拐进一个山谷,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柳惠轻轻“咦”了一声,道:“狙击手和狙击手打起来了,只是不知谁跟谁。”
古月游目四望,诧异道:“在哪打呢?”柳惠让大家藏在一块巨石之后,道:“前方山谷两侧岭上,双方隔谷对射,现在不打了,应该是各自寻找良机,再伺机动手。”古月探头看了许久,问道:“我怎么没看见?”柳惠笑道:“那说明你还没达到一流狙击手的水平。”古月“嗤”了一声,问道:“你不会是吓唬人吧?”她见柳惠摇头,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柳惠笑道:“练武人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古月道:“得,这个我不用你教。”柳惠道:“子弹出膛的瞬间,会发出……”古月猛然拍了一下大腿,道:“光亮,是不是?唉!我也看见了,怎么就没往心里去呢?”说罢,懊悔不已。
于蓝道:“微弱之光,也许是萤火虫身上发出的光亮。”古月道:“不是,光亮一闪,只在瞬息之间,却是子弹飞离枪口发出的摩擦火花。师姐,你没练过狙击枪,等练过了,你就知道了。”于蓝想起柳惠衣服上留下的枪眼,仍是心有余悸,道:“天龙,要不别去二郎峪了,还是撤回翠云谷吧!”
袁天龙犹豫之际,柳惠道:“你们等在这里,我前去看看,如果是鬼子,我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柳一飞道:“我跟你去,关键时刻,也能帮上忙。”溶溶月色之下,柳惠一看他把枪拿在手中,一把夺过来,递给于蓝,道:“大师姐,你替师兄保管枪。”
柳一飞的枪被夺走,心中不但不恼,反而有说不出的甜蜜,轻轻一笑,道:“惠儿,你对我关心的有……”柳惠道:“你身形移动慢,听力不足,出枪速度、准头都没达到一流狙击手的水准,你跟去了,不但不能帮上忙,还会让我分心。”
古月跃跃欲试,笑道:“师妹,我行,咱俩去。”柳惠道:“你准头还差点。”古月道:“不差呀!六百米的距离,我几乎不走空枪。”柳惠笑道:“你现在的水平,对付普通鬼子还行,对付狙击手,尚显不足。”古月铁了心要跟去,正想拿出师姐的威势,可是刚刚扳起面孔,只听于蓝道:“二师妹、师弟,你俩别添乱了,要知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俩想帮忙也是以后的事,把枪法练成跟她一样准,你俩不想帮忙,说不定她还求你们呢!”古月吐下舌头,心想:“以大压小,我要是大师姐该多好啊!”
柳惠攀上西岭后,蹑手蹑脚的向南靠近。她眼力异于常人,首先发现了对面岭上狙击手所处的位置,不禁摇了摇头,暗忖:“真是个半吊子,怎么能自选死地呢?”
东岭之人心知自己所处的位置不佳,试图垒砌工事来扭转不利的局面,摸出匕首撬动石头,在身前筑起了一道石墙。但因石头有限,这道石墙长仅有一米,高不过二尺,勉勉强强能遮挡住对方的子弹。
西岭比东岭高出一大截,突兀森郁,藏匿几个人,很难找出来。柳惠向前飘移了七八十米,躲在一株大树后面,寻找狙击手所在的位置。过了良久,心想:“西岭上发出的那两点光亮,距离这儿不足百米,怎么听不见一点动静呢?还有,我怎么感觉不到丝毫肃杀之气呢?莫非这人隐身功夫已臻化境,杀人的本领也练到了无嗔无喜的地步?”想到这里,不敢盲动,屏住气息,静静的观察。
盏茶功夫转眼即逝,西岭上有人低声说道:“望月君,两名支那人垒砌了石墙,若是不动,这场对弈可能会拖到明后天呢!”又一个人说道:“杉本君,他们是狙击手,极可能是杀害教官弟弟的凶手,不管拖上多长时间,我们也要把他们杀掉。”两人说话声音虽小,可柳惠的耳力不知比常人强了多少倍,竟听了个清清楚楚,心想:“叽哩哇啦的,原来是鬼子,只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三方人目光聚焦两处,伴随着蝉鸣、蛙叫,各自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出手机会。望月和杉本一站一卧,一上一下,构成了立体的狙杀火力网。杉本在静卧中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侧目瞥了一眼,见一条蝮蛇正向自己爬来,惊愕之余,拨出匕首准备杀掉那条蝮蛇。望月也看见了,悄声道:“你别动,把蛇交给我。”他转过身,正想用枪击毙毒蛇,柳惠的子弹飞射过来。
杉本不明白望月怎么倒下了,低声叫道:“望月君,望月君……”
那蝮蛇听见动静便把身子盘起,昂首瞧着杉本,口中的蛇信一伸一缩,随时可能把一口毒液喷过去。
杉本听不见回声,只好就地一滚,来到望月身边,月光下看见他头部右侧往出涌血,心中一惊:“他背倚大树,头右部怎会中弹?”也算他反应机敏,马上想到北面来了强敌,一边看着昂首不动的蝮蛇,一边思忖脱身之策。
柳惠狙杀了一人之后,左等右等不见另一人现身,心想:“这样等下去,等到天亮也不一定有结果。他们只剩下一人了,我怕他何来?”正要移动身形,手一下子触碰到一块石头,心中灵机一动,捡起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奋力掷了过去。普通人能掷出五十米远就已少见,柳惠居然掷出了一百多米,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杉本伏在地上苦苦思索,却是想不出脱身之计,正在烦恼间,忽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响,心中马上闪过一个念头:“手雷。”不及细思,身子倏地窜了出去。
柳惠暗骂了一声:“白痴。”射出两颗子弹,分别击在杉本右腋下方和右太阳穴部位上。她站起身子,把目光转向东岭,稍微沉吟,喊道:“喂!东岭上的朋友,鬼子狙击手让本姑娘给打死了,你们可以走了。”
沉寂了一会儿,东岭上忽然有人喊道:“你是柳惠柳女侠吗?”柳惠马上从声音辨出对方,说道:“王虎,怎么是你呀?谁跟你在一起?你们怎会到这里来?”她一连串的问话还没得到回答,只见东岭上下来两个人,从身形上,认出另一个人是巴矮子,本想喝住二人,又一想见面是迟早的事,他们想见就见吧!
王虎很怕柳惠走掉,迈开大步,急急地奔向西岭。巴矮子人矮腿短,渐渐与他拉开了距离,气得骂道:“傻大个子,你他娘的一听见娘们召唤,就像吃了药似地,一点出息都没有。”王虎回头吼道:“三寸丁,闭上你的臭嘴。”巴矮子最喜欢跟他斗嘴,说道:“我嘴臭,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去,我看啊!在你眼里就娘们的嘴香。”王虎知道自己斗嘴斗不过他,当下不再言语,闷声向前狂奔。
别看巴矮子跑不过王虎,但爬山的本领却远非常人能及。他手攀脚蹬,几下子就撵上了王虎。柳惠看得真切,心中笑道:“这个矮子却有些本事,就是那爬山的姿势太过难看了,跟大马猴子没有什么区别。”
巴矮子回头向王虎嘿嘿笑道:“傻大个子,你慢慢爬,我先上去看看那个娘们。”他速度不减,当出现在柳惠身前时,登时收敛了一副嬉笑之态,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道:“柳……女侠,你……好……美!”
柳惠方才听巴矮子一口一个娘们的叫自己,本想给他点苦头吃,可见他这个样子,又不好意思出手了,笑道:“巴大哥,特种队员中,你最善于选择地形,可是,今晚怎么选择一个死地呢?”
巴矮子道:“我和傻大个子追了一天刘玲,却在傍晚的时候,把她给追丢了,我俩就躺在那里休息,哪成想啊!傻大个子的呼噜声把鬼子狙击手召来了,要不是柳女侠相救,嘿嘿!我俩八成要做这里的孤魂野鬼了。”
王虎骂道:“臭矮子,三寸丁,放你娘的狗臭屁,要不是你唱哪门子川剧,鬼子狙击手也不会发现咱俩。”
柳惠不想听他俩争执、谩骂,说道:“王大哥,你快点上来,我可没时间等太久。”王虎爬上山岭,气还没喘匀,口无遮拦的道:“柳女侠比吴燕还美,跟许队长正好是……”柳惠赶忙打住他话头,道:“不许乱说,你俩谁去帮我把鬼子的狙击枪和子弹拿过来?”两人齐声道:“我去!”说着同时跑走了。
当两人把枪和子弹交到柳惠手里时,柳惠浅浅一笑,问道:“许队长的伤好些了吗?”王虎道:“好多啦!再过几日就能下地行走了。”柳惠又问道:“你们现在住在哪儿?”王虎道:“吴上屯。”柳惠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住哪?”王虎道:“吴上屯啊!”
柳惠思忖了片刻,说道:“你们住在吴上屯,不怕给乡亲们带来麻烦吗?”巴矮子接话道:“许队长要去的,我们只能服从命令。”柳惠道:“住在谁家?”巴矮子道:“住在姓吴的大爷家,老两口没儿没女的,也不打扰什么。”
柳惠心想:“真是怪了,许志洪为什么要住在吴大爷家呢?”她没有时间细想,说道:“你们回去跟许队长说,明后天我去拜访他。”她送走二人,回到柳一飞等人藏身的地方,把枪和子弹分给了于蓝和周四海。
柳一飞简单地向柳惠询问了一下情况,便张罗着赶路,到达二郎峪时,已经是下半夜了。
袁天龙带人拐进一家院落,上前轻轻扣了几下门,只听屋中有人问道:“谁?”袁天龙听出是交通员郝魁的声音,长吁了一口气,轻声应道:“郝大哥,我是天龙,快开门。”
不一会儿,门吱嘎的一声打开了,郝魁走了出来。袁天龙没等他说话,笑道:“让大嫂给我们弄点吃的,然后你带着全家马上转移。”郝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袁天龙道:“咱们内部可能出现叛徒了,这几天,不少交通站遭到了鬼子血洗和破坏,你这里虽说地处偏僻,但也不能不防。”郝魁点点头,忙张罗着饭菜。